繁花似錦,綠草如茵。

    昨日夜裏才下過一場綿綿細雨,經過清晨的日光蒸騰,入鼻全是鮮花與芳草清香。

    阮沁陽有些沒想到阮晉崤會把地方選在太佛寺。

    “難得休沐,不去繁華的地方逛逛?”她的名單裏有幾家味道不錯的酒樓,本來她想來安排,阮晉崤卻說他已經想好了去哪。

    一問才知道是太佛寺。

    “就是難得休息,所以想尋個清靜地方。”與你一起安靜的待著。

    阮晉崤心中補足了後一句,抬手揮開了往沁陽身上停留的彩蝶,“要是沁陽不喜歡,我們早早結束,再去城中逛逛?”

    阮沁陽搖頭,她本來就是為了陪阮晉崤,自然他覺得哪兒舒服選哪兒,她沒什麽意見。

    兄妹倆說話,桑娥去取東西,忍不住朝詩薇道:“你剛剛瞧見了沒,阮大人揮開了縣主身上的蝴蝶!”

    桑娥的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就像是發生了件無比難理解的大事,海棠聽著一頭霧水:“揮開蝴蝶有什麽?”

    桑娥瞧了眼傻姑娘海棠,與她解釋:“上次太佛寺遇到臨鶴公子我看得分明,臨公子看到有蝴蝶停到縣主發髻上的花上被驚豔的移不開眼。”

    “那又怎樣?”

    “你覺著蝴蝶停在縣主身上的畫麵美嗎?”桑娥這段時間跟海棠關係處的不錯,幹脆揉碎了與她說,“那麽美的畫麵,阮大人卻把彩蝶當做蚊蟲,隨意揮開……從此處看來阮大人與尋常男子不同,在他眼裏沒有好看與不好看,不懂得憐香惜玉,我這是在提醒詩薇別動什麽不該動的腦筋。”

    還記得海棠是阮沁陽的忠仆,桑娥不說自己,而是斜眼看詩薇,把她繞了進去。

    詩薇不與她計較,不過泡茶的時候,卻道:“說不定是不懂欣賞美,說不定是覺得縣主足夠漂亮,不需要那些東西添亂。”

    桑娥怔了下,覺得詩薇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阮大人眼裏就看得到縣主一人……”

    桑娥沒說完,就被詩薇拍了背,示意她別說。

    “阮大人疼愛妹妹,被你那麽一說,像是個什麽。”

    “像是什麽?”桑娥不解,她覺得自己說得沒錯啊,阮大人本來就像是隻看得到縣主,有時候她瞧著阮大人抱著阮晉硯與縣主說說笑笑,就覺得他們是年輕夫妻,阮晉硯就像他們的孩子似的。

    不過明顯詩薇比她想得多。

    桑娥斜眼:“你才是想得太多,兄妹親近你眼裏是看出了什麽東西。”

    聽到桑娥那麽說,詩薇沒反駁,但心裏卻是別的想法。

    若是桑娥那麽說,自然是證明她也想過,才知道她想的是什麽。

    原本她也未多想,隻是覺得阮家兄妹比尋常兄妹親近,隻是有日天將明未明的時候,阮晉崤進了煦錦院,雖然沒進屋卻站了許久。

    她發現他沒多久,就被他瞧見了,隻是一瞬間,她看到了阮晉崤滿是陰霾臉上的壓抑……

    那次過後,她就不由細想,有時候縣主會為他盤發,偶爾會留在一兩條緞帶在他那,還有她還曾見過幾次他問縣主借帕子。

    要帕子的緣由大多是給阮晉硯用,語氣和態度都讓人抓不出錯,但她就是覺得奇怪,特別是這些女兒家的東西不能遺落弄丟,她差人去阮晉崤那兒要東西,卻沒要迴來過。

    再加上那幾本畫冊子可能起作用了,阮晉崤床上被褥常髒……

    全部聯係到一起,她也不知道是自己齷齪想太多,還是怎樣。

    她現在猶豫的是要不要把這事往上報。陛下派她到將軍府,雖然她不懂緣由,但定是看好阮晉崤要培養他,要是阮晉崤鬧出淫妹的醜聞……

    猶豫半晌,詩薇還是決定將這事報上去,如果剛開始跟隨阮沁陽是權宜之計,但到了如今她卻是真折服了她。

    阮晉崤她不明白他的界限在哪,但總有種感覺,可能阮沁陽無意間迴應他一下,他就不顧常倫,做不該血緣兄妹做得親密事。

    而她知道阮沁陽根本沒有這種心思,之前她為了臨鶴來太佛寺,這幾天她還念叨著要不要跟楚瑾再見幾麵。

    一把阮晉崤想成眼中沒有常倫的陰鷙男人,詩薇止不住想更多,比如臨鶴說完為縣主描畫丹青,他也要動筆作畫,臨鶴墜馬摔傷了手,他把與阮沁陽遊玩的地點選在太佛寺……

    心底湧出的涼意,叫詩薇止不住的寒顫。

    “美人愁眉心慌別有一種韻味。”

    趙曜紙扇一合,桃花眼半眯,看著不遠處的詩薇品道。

    四皇子趙曜一身銀衣金絲的袍子,頭戴紫玉纏粗爪金蟒,冠吊瑪瑙墜。

    “奴才這就去叫那丫頭過來……”

    討厭的話沒說完,趙曜一腳踢到了身旁的太監身上,眼一橫:

    “在你眼中本殿下那麽饑不擇食,見到個漂亮丫頭就弄上床?”

    “奴才不敢不敢……”

    “不敢,本殿看你敢得很。”

    收迴了目光,趙曜往另一頭走去:“聽聞阮家姑娘生得國色天香,父皇送的幾個美人,被她帶在身邊就如同熒惑捧著皓月,臨鶴摔斷手唯一可惜的是沒畫著她……”

    說著,趙曜玩味地搓了搓下頜,“甚至本殿的未來皇妃都‘一見傾心’,想與她交好。”

    劉安不敢多話提醒趙曜,章家態度孤高,不願女兒高嫁,章靜妙已經很可能不會成為四皇妃。

    “最好最夠漂亮,別是吹出來的,浪費本殿的工夫。”

    既然有大餐期待,他自然對詩薇的興致不大。

    本來以為幾日過去,阮晉崤已經忘了作畫的事。

    沒想到命人搭了涼棚遮陽,他就開始取紙取筆,阮沁陽見狀朝青葵她們使了個眼色,叫她們記住等會使勁誇。

    “曬了?”

    鋪好了畫紙,阮晉崤見風吹開了帳幔,金黃的光斑落在阮沁陽的衣裙上,攏了攏眉。

    涼棚不能布的太滿,要不然就沒了景,沒了光線,還不如在室內畫。

    阮晉崤問完就吩咐下人去添遮陽的東西,阮沁陽連忙製止地道:“不必那麽麻煩,我不熱。”

    見阮晉崤眼神懷疑,阮沁陽笑道:“哥哥還不知道我有多嬌氣,若是不舒服我怎麽可能忍著。”

    說完往嘴裏填了顆荔枝,覺得手指粘了甜,順便舔了下。

    若是阮沁陽此時是看著阮晉崤,輕而易舉就能看到他滑動的喉結,還有暗色翻動的深眸。

    可惜,阮沁陽擦了手才看向阮晉崤,隻來得及瞧見他翹起的嘴角。

    “哥哥要吃顆荔枝再畫嗎?”

    這荔枝自不會是她為他剝,也不會用她的手送進他嘴裏。

    阮晉崤搖頭:“我畫時你覺得累了,隨時都可以停下,本就是消遣不是折磨人的玩意。”

    看他簡直把她當做親女兒操心,阮沁陽連連點頭,笑道:“哥哥你放心畫,就是為了你,我都不會委屈自己。”

    為他不委屈自己。

    阮晉崤喜歡這個說法,嘴角翹得更深,眼底都染上了如光斑般明亮的笑意。

    之前阮晉崤的抱怨,阮沁陽是聽進去了的,今天下定決定叫他怎麽

    高興怎麽來,就做好了身體定到僵硬,迴府再按推拿的打算。

    人太多怕阮晉崤看著礙眼,阮沁陽幹脆叫下人們都退遠了,隻留下了她與阮晉崤,和幾個冰盆。

    姹紫嫣紅的花海,阮沁陽的容貌卻盛放的畫還妍麗幾分。

    見是不是有彩蝶從阮沁陽身邊略過,海棠不由悄聲道:“丹曇的秘方也太厲害了。”

    就是真花蝴蝶也不一定朵朵停留,何況阮沁陽再美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花,彩蝶時不時靠近她自然是有緣由的。

    上次無意驚豔了臨鶴,桑娥一直念叨,覺得那場景太美,念著念著丹曇就道自己有一張香方可以引蝶。

    這香本來是前幾朝的舞姬為了調出蝶舞,找藥師研究許久配的,雖然效果沒想象的神奇,無法招來一群蝴蝶起舞,但零星一兩隻也算是驚豔神奇了。

    而且這香有個特別好的優點,那就是香味不濃,讓人覺得此女是體香引蝶,而不是泡了無數遍的花瓣澡,刻意營造來的花香。

    再者這般也不會引蜂。

    這方子自然被進給了阮沁陽,想著今天會來野外,海棠特意給姑娘配上。

    “秘方一般,隻是這裏蝶兒多,再加上縣主本來就是‘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叫蝶兒見了就想起了花,自然招蝶。”

    桑娥聽不得誇丹曇,撇了撇嘴道。

    不過看著蝴蝶,桑娥卻覺得可惜,那麽美的畫麵沒瀟灑貴公子瞧見,在阮晉崤的眼中,估計那些蝶兒都是蚊蟲,他一邊作畫還要擔心那些蝶會不會影響妹妹。

    桑娥想得複雜,卻不知阮晉崤這時候什麽多餘的事情都沒想。

    他的眼中隻有阮沁陽。

    他的眼睛可以光明正大的掃過她的每一寸,他視線可以放肆的在她身上停留。

    如果此時有人想殺他,大約是最好的機會。

    一刀斃命,他眼珠子還是倒映著他的沁陽。

    阮沁陽遵循之前下得決心,身體僵了也不動,隻是目光移動時不時睇一眼亂飛的蝴蝶,就當做互動精神。

    美人斜睨,滿是風情韻味,趙曜有種錯覺就像是美人的餘光已經瞧見了他,正朝著他傳遞情意。

    “臨鶴別的一般般,但瞧美人的本事叫本殿大悅。”

    趙曜笑容滿麵,見著阮沁陽,也不往他特意來這一趟。

    百萬多盛放的

    花,她坐在花中就是一首綺麗不過的詩,取自景勝於景,叫人想要細細品味,深深探索。

    掃了眼阮晉崤的側顏,他與阮晉崤見過幾麵,隻覺得他陰戾冷峻,以為他是在寒潭裏麵生出來的,生來就帶著陰冷叫人覺得刺骨。

    沒想到他還有那麽一麵,沉浸的模樣沒一點將軍樣,倒正像是個陷溺於美中的畫師。

    “不愧是熒惑拱衛皓月,美得如此霸道。”叫人看不進去其他人,趙曜現在就已經忘了之前引起他注意的詩薇模樣。

    先發現趙曜的是桑娥她們。

    太佛寺寺內都是接待貴客,因為怕有不必要的麻煩,自布置的有武僧巡邏,不許客人帶過多的侍衛與武器。

    所以他們這一行並未帶太多人,周圍連侍衛也沒布置,桑娥瞧見趙曜他們捂了捂嘴。

    趙曜身邊跟著明顯就是宦官,而且不顧規矩,身邊還有兩個帶刀侍衛……

    瞧了瞧畫畫阮晉崤,又瞧了瞧趙曜,桑娥順便捂住了海棠的嘴,朝她搖了搖頭。

    桑娥本意是想把叫貴人多瞧幾眼她們縣主,說不定能結一段姻緣,隻是沒想到海棠這傻妞不懂,隻曉得護主,掙紮著發聲。

    也幸好阮晉崤擱了筆。

    “畫久了,沁陽可有累著?”

    妹妹的模樣他早就畫過了無數遍,不過是想多看看她,才遲遲沒停,不過久了又怕她累,掙紮著停了。

    見結束了,阮沁陽鬆了口氣,最近練了舞,身體靈活不少,疼倒是不疼……阮沁陽沒察覺自己腳麻的沒知覺了,剛站腳就是一踉蹌。

    幸好阮晉崤走到了她前麵,她這一倒也是倒在了他的懷裏。

    “腳沒力了?”阮晉崤的手在阮沁陽的肩頭一觸既鬆,讓她徹底倒進了他的懷裏。

    不留縫隙,親密貼緊。

    “太佛寺駐得有大夫,可要叫過來為阮姑娘看看。”趙曜抬聲,見阮沁陽越過阮晉崤肩頭看過來,桃花眼彎了彎,風流恣意。

    作者有話要說:妹兒們,給我留言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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