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大概一裏多地,直接從地底下刨出一個半人高一人寬的箱子,裏麵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被抬著離開了這裏。


    等他們走了,沈十三跳進先前埋箱子的那個坑裏,仔細找了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留下,正準備走的時候,突然聞到了點兒若有若無的硝煙味。


    是真的硝煙。


    他蹲下去撚了一指土,放在鼻尖仔細的聞了聞,立即就明白了,那個箱子裏麵裝的是什麽——火藥。


    火藥是個稀罕東西,目前幾大國,誰都沒有用火藥裝備一支軍隊的能力,上了戰場還是得冷兵器砍得血肉模糊。


    大秦有一點兒儲備,但那點兒儲備就像蚊子肉,吃吧,塞牙縫都不夠,不吃吧,那也是塊兒肉。


    這麽一大箱子火藥,不知道要用來幹嘛,但肯定不是好事兒。


    沈十三爬出坑,尋著那兩個人的腳步跟了上去。


    跟了兩天,沈十三發現了些東西。


    這兩個人是屬於一個團夥組織,一個團夥造反組織。


    現任燕皇帝手腕喋血,大燕的內政一直很和諧,然而這次不知道是哪個作死的王爺或者皇子要造反了。


    他跟了兩天,默默的換了片林子睡覺。雖然不知道哪個皇子造反要找他,但反正不是什麽好事,他自己都還一身的屎,沒有興趣參與別人的內政。也不知道他就一個將軍,既不是皇子也不是王爺,大燕的這個皇帝為什麽對他的執念這麽深,跟條狗一樣咬著他不放。


    各個邊防卡得極其嚴苛,白天嚴,晚上更嚴,他換了好幾個地兒,那一排排的精兵,他要是敢硬闖,當場就能把他戳成篩子。


    硬闖不行,偷渡也不行,陸路不行,海路也不行,兩方就這樣玩兒貓捉老鼠,一玩兒就是半年個月。


    沈十三想,迴去一定要把劉放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算算時間,他的人就算是爬,也應該爬到了,可都半年了,一點兒音訊都沒有。


    這天沈大乞丐又跟一群乞丐坐在茶攤兒前曬太陽,茶攤兒上的消息傳播得最快,他不敢光明正大的聽,隻能扮做乞丐蹲牆角。


    往後迴憶起來,這一段就是沈十三的黑歷史,恨不得把寫這段歷史的人掐死的黑歷史。


    他蹲在牆角無所事事,那大搖大擺的模樣不像是乞丐,像是來收租子的地痞流氓。


    老闆不敢惹他,還給他送了一碗茶水。


    這人看起來賊像來鬧事兒的,萬一等會兒誰惹著了他,希望他看在這一碗茶的麵子上,別砸他的攤。


    沈十三看了一眼給他遞茶的憨厚老闆,彈了塊兒碎銀到他懷裏。


    他手勁兒沒輕沒重的,一塊銀子把老闆彈得捂著胸口半天沒緩過來,緩過來之後就更不敢得罪他了。


    隻聽茶攤上一人說,「打了勝仗,現在的日子總算是好過了了。」


    一人說:「那可不是,南楚連晉國一塊兒端了,不打仗了,往後我們的賦稅肯定沒那麽重了。」


    沈十三一愣,豁地站起來,過去揪住說話那個人的衣領,「你說什麽?」


    他臉上黑黢黢的,厚厚的一層汗膩子把臉都糊住了,身上那個酸臭味兒簡直能把他熏暈,一個乞丐比惡霸還兇神惡煞,力氣又大得出氣,怎麽掙都掙不開,那人隻好顫顫巍巍的說,「我說往後的賦稅沒那麽重了。」


    沈十三皺著眉,「上一句。」


    那人凝神想了一會兒,結果被沈十三嚇得不輕,一下竟然想不起來,還是旁邊那個人小心翼翼的給他接了一句,「不打仗了,我們和晉楚的仗打完了,我們贏了!」


    沈十三一激動,把抓在手裏的人一扔,仰天大笑道:「哈哈牛逼啊!我兒牛……」


    正笑得嗨皮呢,殘存的理智讓他住了嘴,他的笑聲『嘎』,一下停止了。


    突然覺得有異樣的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一看,周圍的的茶客都愣愣的在看著他發瘋。


    他也愣了片刻,然後一瞪眼,吼道:「看什麽看?沒見過長得帥的啊?」


    長得帥的……


    帥的……


    的……


    不知名的角落裏傳來嘔吐聲。


    這乞丐太噁心人了。


    沈十三撂下眾人,給他們留了一個心情很好的背影。


    東南角,一個麵不驚人的男人低聲對同伴道:「我先跟上去,你迴去找人。」


    那人得令,迴去搬人去了,而說話那人則是帶了十來個人跟了上去。


    秦晉楚燕打了一年多,終於算是打完了。


    也不能說是終於。


    對於這麽一場大型的戰役來說,一年出頭的時間已經很短了,短到連沈十三這個沙場來去的老手都沒忍住覺得沈度牛逼。


    一不小心,笑得太大聲了。


    所以樂極生悲就是這麽迴事兒。


    沈十三步伐走得跟六親不認似的,其實心裏知道,等會兒的確是六親不認。


    六親不認識他。


    被打的。


    後麵跟了隊人,左甩右甩都沒甩掉,一場惡戰,在所難免了。


    敲黑板,樂極生悲!


    他晃到自個兒平時藏刀的地方,開始慢悠慢悠的刨著,從背後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在刨地瓜呢。


    見著刀把了,沈十三也沒動,就蹲在那兒,豎起耳朵聽腳步聲。


    後麵的人開始動了,他穩如泰山。


    一丈。


    三尺。


    兩尺。


    就是現在!


    寒光湛湛的刀猛然往上一提,在他黢黑的臉上反射出一道細白的光,隨即一個空翻,麵朝靠近他的那人,利刃破風唿嘯而至。


    那人反應迅速,彎腰躲過,雙手劃過一個太極圖的形狀,一掌往他腰際拍過去,同時大吼,「看清楚是誰了嗎你就打!」


    耶?


    這聲音耳熟。


    這長相也耳熟,容他想想,這是……江蘊!


    他的大舅子!


    沈十三的刀在距離江蘊麵門三寸的地方停了下來,頓了一下,他突然丟了刀,一腳踹過去,「大燕和大秦是有多遠的距離啊?你們是爬過來的嗎?」


    江蘊沒迴答他的問題,而是欲言又止,終於止不住了,「你這模樣,是和狗搶吃的去了啊?」


    沈十三又是一腳,「還他媽好意思說?」


    江蘊避身閃過,涼涼的說:「是你不好意思吧?千機樓在大燕有人,我三個月前就來了,愣是沒找到你,你還挺能藏啊,讓我找這麽久。」沈十三確實很能藏,不僅是敵人找不到他,連自己人都找不到他,江蘊弄了張假文碟混進來,結果硬是這麽久沒找到人帶出去。


    「不能藏早就下去見列祖列宗了。」沈十三道。


    江蘊道:「行了,先找個地方把你這一身洗洗,唔,你離我遠點兒,好臭啊。」


    江蘊租了個小院兒,是暫時落腳的地方,張曼蘭早就得到消息,迴來等著了。


    由於沈十三的肖像掛在各大邊防的出口,就算弄到假的通關文牒也沒什麽用,他那張臉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張曼蘭跟著來給他做一張假臉,用少的代價混出去。


    張曼蘭來,唐勛自然也不會一個人留在家裏。


    他基本上沒什麽作用,跟著江蘊一起也跑不掉,皇帝也就對他迴國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沈十三看見張曼蘭,伸了個頭往小院兒裏麵看了看,「你也來了?江柔是不是也來了?」


    張曼蘭言簡意賅,「怕危險,沒讓她來。」


    沈十三默默點了點了,算他們腦殼還靈光,沒有帶來冒險。


    他身上這股味兒真是聞一鼻子就再也忘不掉,張曼蘭給他上人皮麵具的時候他雖然已經洗刷幹淨了,她還是總覺得這人身上幽幽的在冒著嗖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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