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見郭嘉悅動搖了,繼續道:「娘娘,闔宮都在您手裏了,殺人的方法可不止這一種,現在帶不走,總有機會帶走的,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這個暗示很明顯了。


    皇帝他護著這個女人,難道他吃喝拉撒睡都和她在一起嗎?


    總會有機會的。


    宮女道:「娘娘,皇帝現在駕崩了,咱們家小皇子還沒有出生,太子就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了。」


    這一下,踩在了郭嘉悅的心口上。


    她現在全部的寄託,都在肚子裏的這顆蛋裏麵了。


    皇帝得活,平平安安的活到皇子出生,那時候,死法隨便他挑!


    但現在,不行!


    「行了!住手!」她煩躁的吼。


    她想收拾顧霜霜很久了,好不容易來了一趟,連她的毛都沒碰到一根,心裏總是不舒坦的。


    不過這宮女數說得對,皇帝是該死,但不是現在。


    等她生下了皇子……


    哼!


    郭嘉悅甩袖子,怒氣沖沖的走了。


    她都離開了,侍衛們自然不敢再動手,紛紛跟在她身後,魚貫離去。


    玉芙宮裏麵空了,皇帝伏在顧霜霜身上,隨著身體一抽一抽的,口中不斷有血嗆出來。


    他的眼神有些渙散,卻始終不離顧霜霜,每嗆咳一次,他都緊繃身體,死死的忍住,怕口中鮮血再噴濺到她臉上去。


    顧霜霜陷入過險境,差點死過,差點被抓過,差點傷得活不過來過,比現在更兇險的時候,她不是沒有經歷過,越危險,她的頭腦就越清楚,但現在,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


    周圍都安靜了,皇帝察覺危機解除,他才微微鬆了她。


    他撐起身子,虛虛的伏在她身上,雙臂還在不斷的顫抖著,卻強著一股勁兒,揪著袖子,一點一點的,擦掉顧霜霜臉上的鮮血。


    那是他來不及避讓時,不小心噴在她臉上的,好大一灘,幾乎蓋住了她整張臉。


    一點一點,他擦得仔細又認真。


    她……怕髒。


    李蓮英和小雲受傷都不輕,幾乎是用爬的,爬過來,聲音裏麵都帶了哭腔,「陛下,您快起來,傷著哪兒了?哪兒疼啊?」


    他著急忙慌,想要把皇帝扶起來,但對方明明已經非常虛弱,卻又有相當大的力氣,固執的要擦掉顧霜霜臉上的血。


    李蓮英扶不起來人,也發現了癥結,「陛下,您快起來吧,奴才來擦,奴才來擦!」


    說著,也用袖子去擦顧霜霜的臉。


    小雲哭得很兇,她也鼻青臉腫的,她哭著說,「李公公,您快去請太醫,奴婢來伺候陛下和娘娘。」


    李蓮英這才如夢大醒,瘸著腳跑出去請太醫去了。


    小雲握住皇帝的手腕,「陛下,別擦了,快起來吧——啊!陛下!您的手!」


    小雲捂住嘴巴,臉上的惶恐之色更盛了。


    顧霜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皇帝的手指上雖然沒有血,但五個手指頭,全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著。


    她久經沙場,一眼就看出來,全骨折了。目光移到另一隻手上,情況也差不多,甚至是更嚴重。


    這些人,真是太狠了!


    他嘴角上還掛著血,看著她,幹澀道:「擦不掉了,我,我去給你打水。」


    他終於掙紮著起身。


    顧霜霜的眼睛酸得厲害,不知道有什麽從眼眶裏麵滾落,她伸手一摸,摸到一手冰涼的水漬。


    皇帝已經努力的坐起了身,小雲正在把他扶起來,他背對著她,沒有看到她一臉的淚。


    顧霜霜三兩下把眼淚擦幹淨,抓住他的手腕,語調有些哽咽,「別打水了,快進去躺下吧。」


    皇帝的身軀僵住了,他的目光移到兩人肌膚相觸的手腕上,久久也沒挪開目光,眼睛裏麵有驚喜、畏怯、緊張,不知所措等多種情緒。然後他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往下麵軟了下去,顧霜霜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接住了他。


    他暈了。


    小雲緊張的喊了兩聲,顧霜霜幹脆一把將人橫抱起來,轉身進了殿中。


    在廊上的時候,往左是偏殿,往右是顧霜霜的寢殿,她腳步頓了頓,往了右。


    將人在自己的床上放了下來,小雲也打了水進來。


    他狼狽得很,身上華麗的龍袍被撕扯破了許多處,衣裳上很多大腳印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不少血。


    他吐了血,肯定是有了內傷,顧霜霜給他檢查了一下,發現不是很嚴重,才放心了下來,擰了塊幹淨的手帕,給他擦臉。


    而另一邊,李蓮英幾乎是四腳著地的在跑。


    皇帝手底下已經沒有可用的人了,李蓮英隻能自己去太醫院。


    然而,他連宮門都出不了。


    宮門是很重要的關隘,每個宮門的羽林軍都被撤換掉,換成了郭家的親兵。守衛攔住出入宮門的路,李蓮英跪在地上哀求,「這位大哥,陛下傷得很嚴重了,真的必須請太醫來看一眼,求您行行好,放我出去吧!」


    他曾經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出入前唿後擁,誰見了都得尊稱一聲李公公。


    而現在卻匍匐在地上,渾身上下灰撲撲的像一條狗,對人搖尾乞憐,別人卻隻是在看一個笑話。


    「哎喲,這不是李公公嗎?」


    「原先那麽神氣,如今怎麽變成這副模樣了?」


    「就是,我們怎敢擔李公公一聲大哥,兄弟們,是不是?哈哈哈哈!」


    李蓮英連連磕頭,腦袋都滲出了血,那夥兒守衛還是肆無忌憚的笑著,完全沒有放行的意思。


    李蓮英磕了半晌,適才想起了什麽,他從懷裏掏出好幾疊銀票,膝行到為首那人的腳下,把銀票塞到他手裏,「守衛大哥,行行好吧,您就放我出去吧,這是一點孝敬,您收好,收好!」


    那守衛臉色古怪的拿起銀票看了看麵值,意味不明的對同伴說了一句,「這死太監,還挺有油水的嘛!」


    說著,就把銀票揣進了懷裏。


    李蓮英見他收了錢,眼中閃過一抹亮色。


    然而,下一瞬間,一隻碩大的拳頭砸在他臉上,他隻感覺一直劇痛,腦子一懵,就倒在了地上。


    太監這個職業,從古至今,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做的,大都是家中實在沒錢了,才把孩子送進宮來閹割了。


    至於今後混得如何,全靠自己的造化。


    從此,除非是當真在宮裏混出息了,家人多半是不會再進宮來看。


    因為,家中出了個太監,實在是麵上無光。


    罵人怎麽罵最狠?


    你個太監!


    要是前麵再加上一個死字,那更是鏗鏘有力,提神醒腦——


    你個死太監!


    看看,多狠毒!


    太監混到李蓮英這個位置,那人生在事業上,就已經算是圓滿了。


    但另一說,在倫理情感和健康上,不管你是再牛逼的太監,都是欠缺的。


    因為閹割這種東西,他違背了人體的正常生理機製,看起來,太監們隻是娘氣了一點,但實際上,身體是很虛的,特別是到了老年,更是比一般人多病。


    李蓮英也是如此,他可不如皇帝結實經打,那守衛一拳下來,他頭暈眼花,鼻血當場就彪了出來。


    隨後,伴隨著不堪入耳的辱罵聲,無數的拳腳落在他身上。


    「這個死太監!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有錢了不起啊!不知道搜颳了多少人的家底!缺不缺德?」


    「我聽說這些宮裏的太監最是陰毒,以前風光的時候,為了錢,不知道禍害多少人!」


    「那可不是!不然他一個死太監,哪來這麽多錢?」


    李蓮英蜷縮成一團,努力的護住頭,大聲的辯駁,「我沒有!我沒有!」


    可是,沒有人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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