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有點兒急。


    她從來不知道江蘊的武功怎樣,明明天天都生活在一起,他這一身詭譎的功夫怎麽練來的,她卻完全不知道,在她的印象裏,哥哥頂多隻能算得上反應敏捷。


    而沈十三……先不說他武功怎麽樣,光說那一把子力氣,反正江柔覺得單手捏死兩三個自己是沒問題的。


    雖然隱隱知道點兒家人有秘密瞞著她,但她從來沒有去問過,很多時候,知道得越多,反而過得並不好,江家人既然選擇瞞她,她也不去過問。


    沈十三和江蘊打起來,根深蒂固的觀念讓江柔覺得吃虧的肯定是哥哥,畢竟……雖然她很不想這麽形容沈十三,但他……確實是個職業殺人犯。


    砍人跟切瓜一樣,他還能吃虧了去?


    沈十三和江蘊見江柔舉著擀麵杖跑過來,怕一失手把她打個骨折來養養,就收了手。


    江柔還心有戚戚,囉嗦道:「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嗎?為什麽偏要打來打去,萬一傷著了怎麽辦?還當著孩子的麵,也不怕嚇著他!」


    江蘊和沈十三同時開口,節奏異常整齊:


    「我們隻是切磋,不是打架。」


    「這都被嚇到,老子的兒子有這麽沒用?」


    江蘊:「……」他真的是很嫌棄這個妹夫。


    彎灣,你真的不考慮換了他嗎?我給你找個玉樹臨風八塊腹肌聰明絕頂還會疼人兒的相公……


    沒多久江母來喊吃飯,等一家人坐上桌,她看了一圈兒,說,「剛才那個挎小藥箱的太醫呢?人家來幹活兒哪能不管飯?」


    江柔站起身來,「把方太醫給忘了,我去叫她。」


    江蘊喊她坐下,隨便指了個丫鬟,去喊方小槐來吃飯。


    方小槐是在家門口被江蘊給堵了,她今天剛好休沐,換了新衣裳正準備去逛兩圈兒,出門就被抓了勞動力。


    還是光幹活兒不給錢的那種。


    江蘊的理由很簡單,皇帝賞了一隻波斯貓給江家,最近病了,太醫院裏麵隻有她養貓,還隻有她會給貓看病。


    她方小槐是什麽人?哪能平白無故被人牽著鼻子走?當即就拒絕了江蘊的無禮要求。


    難道沒有專門給動物看病的大夫嗎?為什麽非要太醫?我刻苦鑽研這麽多年,就是為了給你家貓看病的?


    所以,「長興街左轉街角有家動物醫館,江參事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去那裏看看。」


    江蘊說:「這貓是西域進貢的,要是病死了陛下追究起來,我隻能如實迴稟方太醫拒不就診了。」


    方小槐耐著性子,「我說了,長興街有個動物醫館。」


    江蘊說:「倒閉了。」


    方小槐不信,噔噔噔跑去長興街看,結果還那家醫館還真沒開門,江蘊又說,「家裏的貓等不得,方太醫推三阻四,我就隻能去跟陛下請旨,看看能不能勞動大駕了。」


    說著還真作勢要進宮。


    方小槐喊住他,氣得牙癢癢。


    皇帝送人的貓,那就是你的了,他一天天的國家大事都忙不完,你拿個貓去跟他東拉西扯,這不是找削嗎?!偏偏這個江蘊一臉我皮糙肉厚不怕削的樣子。


    她怕啊……


    簡直就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所以方小槐開開心心放個假,悲悲催催去江家。


    不過他還確實沒騙她,這波斯貓確實病了,懨嗒嗒的,一雙慵懶的碧藍眼珠也沒什麽神采,看起來像是水土不服的樣子。


    貓是個矜貴的動物,特別是進貢的波斯貓,那就是一大坨行走的金子,碰掉一根毛就是刮掉了一層金粉,方小槐一忙活就是個把時辰。


    丫鬟來叫她吃飯的時候,她感天動地。


    餓啊……


    結果一到飯廳,發現人家說得吃飯不是給她個飯盒子,讓她隨便找個角落扒拉兩口就得了,而是人家的家庭大聚會……


    還你妹的有沈十三!


    瞬間就不餓了……


    本來是江父跟江母坐,江柔跟沈十三坐,江蘊跟沈度坐,方小槐一來,江母就對小外孫招手,「小度,來,到阿嬤這裏來坐。」


    沈度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聽話,坐到江母身邊去,給方小槐留了一個空位。


    方小槐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簡直不要太尷尬。


    江柔算是看出來了,她可能要有嫂子了……


    於是——


    「方太醫別站著了,哥哥那裏有個位置,你忙了半天,快坐下吧。」


    方小槐雖然沒有蛋,但她現在的表情就像被扯到了蛋。


    江蘊巍巍不動的坐著,那表情仿佛在說:愛坐不坐,不坐拉倒。


    來自這麽多雙眼睛的死亡凝視,方小槐的心理素質不夠強大,認命的在江蘊身邊坐下。


    江母這才道:「那大家就動筷子吧。」沈度埋頭吃飯,偶爾夾兩筷子菜,明明大家都對他很好,他表現得很自然也很不卑不亢,可實際上,那股子掩藏不住的小心翼翼讓人看得心疼。


    江柔想著他今天早上就沒吃,出門時才吃了些糕點,現在肯定餓了,就先給他夾了塊糖醋排骨。


    小孩兒嘛,都愛吃酸甜口。


    沈度說了聲謝謝娘親,才動了筷子,江柔心裏也無奈得很,但又知道這事兒急不來,隻能一筷子又一筷子的給他夾菜,將他的碗裏摞得跟小山一樣。


    席上,江母問方小槐,「方太醫,我家的貓是得了什麽病了嗎?」


    方小槐說:「大概是水土不服,不是特別嚴重,不過需要照顧得仔細點。」


    江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再多話,方小槐夾了塊排骨放進嘴裏,對方突然又說話了,「我不太會照料貓貓狗狗,我家的貓就拜託方太醫了,明日起我讓小蘊每日接方太醫過來,你看行嗎?」


    都說吃人的嘴軟,方小槐覺得嘴裏的排骨突然十分燙嘴,她現在吐出來還來得及不……


    她是個有小強精神的人,吃了排骨上的肉,把骨頭吐出來,她說,「伯母,其實府上的丫鬟都挺伶俐的,我每日要進宮給娘娘們診脈,怕是沒時間來照料貴府的貓了。」


    你家的貓再金貴,能金貴得過宮裏的娘娘?


    江母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還拖了長長的尾音,戲覷的看著江蘊。


    兒砸,路漫漫其修遠啊~


    吃過飯,在江府裏留到晚上,江柔才戀戀不捨的跟沈十三迴了家。


    還是像來時那樣,左手拉著沈度,右手挽著沈十三,一家三口用散步的速度,慢慢走迴家。


    夜裏風涼,江柔忍不住往沈十三身上靠,他察覺到了,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自己嚴實些,她依偎在他身上,就有些不太好牽孩子。


    沈十三伸了右手,對沈度道:「過來。」


    如果說沈度敬愛江柔,那麽對沈十三就是敬畏。


    這個爹實在太兇了,而且心狠手黑,才認了爹十幾天,他就挨了不少的揍,罵人也狠,每次罵他都給人一種『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沒用的玩意兒』的感覺。


    他能偶爾在江柔麵前小心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在沈十三麵前從來不敢,對這個父親不僅是親近不起來,還因為根本不敢親近。


    除了教他習武的時候,父子之間也從來沒有過肢體接觸。


    他沒有牽過父親的手。


    生父沒有,現在這個養父也沒有。


    他已經八歲了,不知道父愛是一種什麽東西,對他來說,這是一個抽象的詞。


    沈十三伸手久了,開始不耐煩,「愣著做什麽?」


    江柔也輕輕拍他的肩膀,用鼓勵的眼神看他,柔聲說:「爹爹在叫你,快過去吧。」


    沈度緊張的攥了攥手心兒,在褲腿上擦了擦沁出的汗,有些猶豫又有些畏縮的伸出手。


    沈十三見他磨磨唧唧的,幹脆抓了他的手,把他從江柔左側拉到自己右側。


    很多年以後,沈度已經記不得那晚的月,也記不得那晚的風,隻記得母親輕柔的話語,和父親寬大的手掌。


    很灼熱的溫度,將他小小的手包裹起來,相去經年,銘刻在心,貪戀不敢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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