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揚景澄冊封東平王的事,敬王接連上了數道表章推辭。

    少帝不準,敬王麵見苦勸,“眼下國庫空虛,國家用錢的地方很多,冊封一個揚景澄,單單冊封禮便耗資不匪,又有年俸等支出。況且,冊封了一個揚景澄,那其餘諸親王府的公子們是不是也該冊封?算來朝中又要增加好幾位郡王。陛下可知,方才昌王便攔住我,為他的兒子揚景明請封,說揚景明比揚景澄年紀還大著一歲,我真是無言以對。”

    揚景澄送了幾粒神醫所贈的健身靈藥給少帝,少帝服用之後,氣色好了些,精力也比往常充沛,笑容中帶著幾絲舒暢歡悅,“皇叔所言差矣。是否冊封郡王,和身份有關,也和品行有關。二哥哥人品貴重,昌王府的那個揚景明如何能比?皇叔莫忘了,伍梓失蹤之時,是揚景明當眾向平遠侯府的三姑娘賠禮道歉,三姑娘才借出獵犬,破了那件案子。這揚景明連閨閣的姑娘都能給得罪了,可見人品低劣不堪。”

    敬王語塞。

    他是真的想不到,少帝竟然連揚景明這種丟人的往事都知道。

    少帝自小便在敬王麵前恭恭敬敬的,這時說得敬王啞口無言,心中得意,臉上泛起一片潮紅,“那個伍梓雖不曾定罪,卻和慶陽侯肖玻一樣曾經抄過柱國大將軍的家。肖玻私藏了謝家的財物,伍梓難道會是幹淨的?朝廷開恩,看在昌王的麵上不曾追查,昌王不知感恩,還為揚景明這種不爭氣的人求冊封,不知進退。”

    一口氣說出這番心裏話,少帝痛快極了。

    從前他一則畏懼敬王,二則身體不好,說不了這麽長的話,何曾有過如此痛快淋漓的時候。

    少帝對他的大哥哥二哥哥無比感激。是他的大哥哥告訴他,“阿意曲從,陷親不義”,才是真正的不孝;是他的二哥哥慷慨贈以靈藥,讓他的身體有了從來不曾有的輕快之感。真是親哥哥啊。

    敬王心中五味雜陳。

    由他一手教養至今的小皇帝,長大了,會頂撞叔叔了。

    敬王放緩了語氣,“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陛下,澄兒冊封之事,真的不急於一時。”

    少帝語氣也軟下來了,“可是皇叔,朕已經答應二哥哥了。若收迴旨意,豈不是言而無信麽?”

    敬王自負的道:“我會同澄兒說清楚的。”

    少帝柔聲道:“二哥哥就要迎娶他的心上人進門,他可以沒有郡王封號,卻不忍他

    的新婚妻子做不了王妃。皇叔,您就成全他吧,好不好?”

    敬王沉下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有什麽心上人?胡鬧。”

    敬王也真是後知後覺,和少帝說了這好一會兒的話,方驀然發覺,臉上現出驚喜難以置信的神情,“陛下多時不曾咳嗽,這是龍體大安了麽。”

    少帝興奮得岔了氣,接著便又是地動山搖的咳嗽聲,敬王大驚,忙為他撫背,“陛下如何了?”厲聲吩咐宮女,“速宣太醫!”

    少帝忙阻止他,“不,不必。”慢慢止住咳嗽,微笑說道:“皇叔,朕換了新的太醫,這幾日服了新藥,身體好了許多。您看看朕的氣色,是不是比從前強?”

    敬王仔細端詳,露出欣慰之色,“果然添了血色。恭喜陛下,得遇名醫。”又道:“這新任太醫是誰?本王要重重獎賞他。”

    少帝推辭說太醫乃世外高人,淡泊名利,若賞賜他財物,反倒是輕看他了,“朕不敢拿他當下人看待,事之如師。他不願為人所知,朕自然要尊重他的意願。”

    敬王頗為嘉許,“陛下年紀輕輕,便知尊重能人異士,實屬不易。”

    少帝若客氣了幾句,心中得意。

    這哪裏什麽太醫的功勞,明明是二哥哥的靈藥管用啊。不過二哥哥不許告訴任何人,那便算作是太醫的新藥有用好了。

    敬王關心過少帝的身體,還是堅持不許冊封揚景澄,“我若不做這個攝政王倒還罷了,正因為我做了這個攝政王,所以敬王府從上到上,隻能吃虧。澄兒論身份論資曆論人品,確實可以冊封郡王,不過身為攝政王之子,他還是過幾年再行冊封禮吧。”

    “二哥哥不在意這個,可他不想委屈了他的心上人。”少帝為揚景澄求情。

    敬王緩緩道:“澄兒所說的心上人,一定是平遠侯府的三姑娘吧?陛下,澄兒不能娶她。”

    少帝詫異,“為何?”

    門當戶對,年貌相當,為什麽不能成親呢。

    敬王悵然,“陛下不必多問了,總之真的不能。”

    少帝失望之極,“皇叔說不能,那便真的不能了。朕替二哥哥委屈,替二哥哥難過。”

    敬王黯然離去。

    一個小小的、年方五六歲的童兒神情嚴肅的走過來,“陛下,該吃藥了。”

    少帝接過藥丸,“謝謝你,阿歲。”

    阿歲服侍少帝吃

    了藥,皺著小眉頭,歎了口氣。

    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子,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很可愛。

    少帝甚是憐愛,微笑撫摸他的小腦袋,“阿歲為何憂愁?”

    阿歲愁眉苦臉,“阿歲害怕,阿歲想趕緊出宮。”

    “有人欺負你麽?告訴朕,朕替你作主。”少帝柔聲安撫。

    阿歲苦著小臉捂住褲--襠,嗚嗚嗚哭出聲了,“嗚嗚嗚,再留在宮裏我要變小太監了,嗚嗚嗚,我不要,我才不要。”

    少帝被他逗樂了,“阿歲不會變小太監的。你才這麽小,沒人知道你不是小太監。等朕病好了,二哥哥便會接你出宮的。”

    阿歲抽抽搭搭,“那陛下什麽時候病好呀。嗚嗚嗚,其實阿歲這麽小,不會服侍陛下,比陛下身邊的哥哥姐姐差遠了。”

    少帝心中柔軟,“二哥哥太關心朕的身體,不放心別人,特地留下你。二哥哥對朕實在太好了。”

    “他對陛下好,對阿歲不好。”阿歲小小聲的嘀咕。

    少帝被阿歲的童言童語逗得微笑起來。

    敬王執意不許揚景澄被冊封,特別交待了禮部,不許籌辦冊封禮。

    名不正則言不順,不舉行冊封禮,揚景澄就不是名正方順的東平王。

    誰知少帝直接下了冊封的旨意,仿照敬王世子的冊封禮,一切從簡,由大理寺卿何棟梁任正使,宣城侯田沃為副使,持節至敬王府冊封敬王次子揚景澄為東平郡王。

    這下子真把敬王氣得不輕。

    因為揚景序雙腿殘廢了,所以敬王心中抱愧,在揚景序十五歲那年,揚景序酒後以死相逼向敬王討要世子之位,敬王答應了。冊封禮非常繁瑣,揚景序是殘疾人,自然沒法經曆全程,所以當年是特事特辦,由朝中派出正副使至敬王府持節冊封,揚景序都不必出敬王府的大門。

    揚景序那是雙腿殘了,揚景澄憑什麽啊?

    但不管敬王如何氣憤,如何反對,揚景澄還是仿照他大哥揚景序的舊例,名正言順的成為東平王。

    禮成的這天,敬王妃在府中設宴,為揚景澄慶祝。揚景澄親自來請敬王,敬王正在氣頭上,賭氣沒去,這下子把敬王妃惹惱了,聲稱再也不許敬王進她的院門,敬王臉都白了。

    這下子慘了,他被王妃拒之門外的事更要廣為流傳了。

    揚景序和揚景澄以少帝特使的身份參與和談,

    揚景序無賴,揚景澄從容,這兄弟倆寸步不讓,常常弄得姬華堂進退兩難。

    姬華堂本來想在和談上占個大便宜,但有這兄弟倆參與進來後,明顯已是不可能了。

    姬華堂異常懊惱。

    姬杭出了幾迴主意想從平遠侯府的別院救出謝驁,每迴都失敗了,而且每迴總有派去的人被平遠侯府生擒活捉,弄得姬杭和姬華堂狼狽不堪。

    陸千奇生平頭一迴單獨辦事,根據秋華的迴憶,居然很快便找到了秋華的義父譚立鬆。譚立鬆風塵仆仆的出現在秋華麵前,譚立鬆已不敢認秋華了,秋華卻牢牢記著譚立鬆的樣子,含淚叫了聲“義父”。這一聲義父出口,兩人均是泣不成聲,哭著抱在一起。

    “孩子,義父在外遊逛了大半年才迴家。迴家之後找過你,可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譚立鬆早從陸千奇口中得知了秋華的遭遇,不無愧疚。

    秋華哭成了淚人,“義父,這些年來無論遭遇到什麽,我從來不敢做一件壞事,不敢存一點壞心,我不怕別的,就怕我變壞了,義父更會不要我了……”

    “傻孩子,傻孩子。”譚立鬆就是鐵石心腸,聽到秋華這個話也心軟了,更何況他原本就是性情中人。

    謝夫人和陸姳母女,以及橋容和陸娟等人看到這一幕,深受感動。

    謝夫人告訴譚立鬆,“雖然謝家全族都被謝驁連累了,但冤有頭債有主,謝驁作的孽,不應由秋華承擔後果。他也是個可憐孩子。”

    譚立鬆連連點頭,“是,其實我早就後悔了,隻是一直沒找到這孩子。”

    譚立鬆要把秋華領迴去。

    秋華不再頹廢,原本灰暗的雙眸簡直閃閃發光。

    譚立鬆帶著秋華告辭的時候,陸姳笑著交待,“若是秋華這個孩子有什麽不好的,譚大爺命人送封信,我母親會派人去接他的。”

    譚立鬆滿臉通紅,“不會不會,我再也不會拋下這個孩子了。”

    秋華一臉憧憬,“我聽義父的話,做個好人,義父便會像從前一樣喜歡我了。”

    譚立鬆心酸的抱著他拍了拍,“孩子,義父再也不會拋下你了。”

    譚立鬆帶著秋華上了馬車之後,才發現車裏放著沉甸甸的一箱銀子,並有一封謝夫人的親筆信,告知這是給秋華將來娶妻成家使用的。譚立鬆歎息,“謝夫人被謝驁連累得十幾年來深居簡出,都能如此對你。義父更應該疼你了。”

    秋華低聲道:“我被謝驁連累,還以為謝家沒一個好人呢。”

    譚立鬆又好氣又好笑,“謝家當然有好人。柱國大將軍的威名,你沒有聽說過麽?”

    “我什麽都不懂,全要靠義父教我。”秋華眨著眼睛。

    譚立鬆心軟得一塌糊塗,“你這個樣子,真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秋華還像小時候一樣偎依在義父溫暖的懷抱中,快活得想要飛起來。

    秋華的義父找到之後,謝驁的父母也找到了。

    謝驁的父母蒼老了不少,但謝夫人還是一眼便把他們認出來了。

    “謝建人,廉氏。”謝夫人厭惡又憤恨,“你夫妻二人竟有臉假死欺世,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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