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景澄眼神如冰霜般冷冽。

    平遠侯等人都是心頭一震。

    陸千奇輕蔑的呸了一聲,“呸,你別想挑撥離間。虞王沒了,得利的當然是劉太後了,和敬王有什麽幹係?”

    謝驁連連冷笑,“不錯,虞王沒了之後,得利的是劉太後。彼時她隻是先帝後宮中一名小小的麗嬪,她的兒子也毫不起眼兒。虞王沒了,緊接著越王在賑災路上遇到暴雨山洪,越王及隨從之人全部喪生。於是她的兒子成了先帝唯一的兒子,先帝在病危時立她為皇後,立她的兒子揚景祥為太子,劉太後把持了整個後宮。”

    陸千奇聽得不耐煩,“所以得利的還是劉太後啊,你拉扯敬王作甚。”

    謝驁像看傻子似的,“你還真是個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兒啊。你隻知劉太後得利,那你知道劉太後是敬王的什麽人?”

    陸千奇道:“嫂子啊。劉太後是敬王的嫂子,誰不知道?”

    謝驁哈哈大笑,“嫂子,哈哈哈。俗話說得好,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劉太後是敬王的嫂子,也是敬王的心上人,你以為少帝是誰的種?二公子就在這兒站著,你問問二公子,他這個嫡出兒子,比起少帝在敬王心目中的份量,能有一成麽?你再問問二公子,他和少帝同時有危險,敬王會救他,還是會救少帝?天底下做父親的人,誰最看重的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唯有敬王例外。你們不會以為這是敬王大公無私吧,哈哈哈哈哈。”

    謝驁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陸姳腦海中隱隱有個念頭,卻始終也抓不住,煩惱的望去,卻見揚景澄隻身上了台階。

    “澄表哥傷心了。”陸姳輕歎。

    陸千奇有些同情,“謝驁說得跟真的一樣,連我都相信敬王姨父和劉太後有點什麽了。敬王隻是咱們的姨父,卻是二公子的親爹,二公子這會兒一定很傷心吧。”

    陸千裏向陸千奇、陸姳使個眼色,三兄妹很有默契的一起出了地牢。

    陸姳眼神最好,很快發現揚景澄站在花壇邊的陰影當中。

    她輕手輕腳走了過去,“澄表哥,你別聽謝驁瞎說。”

    揚景澄仰望夜空,神情寂廖,“謝驁說的還算委婉了。我甚至聽說過,少帝身體不好,如果哥哥和我做為藥引能讓少帝痊愈,父王都能把哥哥和我都給舍了。”

    “全是謠言。”陸姳柔聲道。

    揚景澄輕笑,“或許是謠言,或許是真的,又有什麽不同?自從那一晚,哥哥和我遭遇到了那樣的事,父王身為攝政王卻不為我們兄弟倆主持公道,哥哥和我便知道,父王是靠不住的了。”

    他聲音雖輕柔,可他的傷痛,又有誰聽不出來呢。

    陸姳很想安慰他,卻想不出什麽合適的話,隻好陪他默默的站著。

    陸千裏和陸千奇也站在不遠處,對揚景澄,和不在眼前的揚景序兄弟倆,同情到了極處。

    陸千奇小聲問:“大哥,敬王姨父真的是少帝親爹?”

    陸千裏搖頭,“這個可不好說。這種謠言我也聽說過,開始覺得荒誕不羈,不過時日久了,三人成虎,況且世子殿下和二公子的遭遇真的太慘了。二弟你知道的,世子殿下雙腿廢了,二公子小時候和咱們是常見麵的,後來突然消失,長大後才迴到京城,原來那些年他都在療傷。那你想想,他傷的可該有多重。”

    陸千奇歎氣,“怪不得那些年何家姨母總是愁眉不展。”

    “何家姨母,咱們的母親,過去的那些年真是一對難姐難妹。”陸千裏苦笑。

    謝夫人是被謝驁這個賣國賊給拖累了,敬王妃兩個兒子,一個沒了雙腿,一個性命垂危,那些年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最可氣的是,明明揚景序和揚景澄都是在宮裏出的事,可敬王隻懲治了宮女內侍,真正的幕後指使人卻輕輕放過了。

    也難怪一直有劉太後和敬王的謠言了。敬王這個情形,真像是情人發狠,想把正室所出的嫡子都害了,隻留下情人所生的兒子,讓這個男人不得不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情人的兒子身上。

    如果劉太後真是敬王的情人,少帝真是敬王的種,那這種種情形,也就有合理的解釋了。

    可是,這真的是事實麽?有沒有別的可能?

    陸千奇忽然想到一件事,急切的把陸千裏拉到一邊,“大哥,要是謝驁說的是真的,劉太後真是敬王的情人,少帝真是敬王的種,那二公子是不是很危險?劉太後之前害不了他,現在肯定會再下毒手……”

    “那倒未必。”陸千裏比陸千奇想的多,“二弟你想想,之前劉太後害世子、二公子,是因為她的親生兒子還小,她想要掃除障礙,讓敬王把所有的精力都給少帝。現在不一樣了,少帝和二公子都已經長大,二公子身體好了,少帝卻體弱多病。劉太後這時候再害二公子,一則是二公子已有自保能力,二則劉太後害

    了二公子之後能怎樣?她的親生兒子體弱多病,不敢立後,不敢納妃,就算害了別人的兒子,她的兒子立不起來,又有什麽意義?”

    “劉太後現在最關心的是怎麽治療少帝。”陸千奇聰明了。

    “對,劉太後如果治得好少帝,自然是她的福氣。”陸千裏緩緩的道。

    他弟兄二人說話的功夫,陸千奇眼尖,發現揚景澄和陸姳的手不知什麽時候握在一起了。

    陸千奇著急,想要過去拆開,“祖父說了,他老人家還沒承認呢。”

    陸千裏拉住他,“咱們在這裏盯著呢,你急什麽。再說了,你這樣衝過去,萬一羞到妹妹,就不好了。”

    陸千奇睜大眼睛,“那我盯緊點兒。”

    “好,盯緊。”陸千裏不覺笑了。

    陸姳也不知她的手什麽時候和揚景澄握在一起的,猶豫了一下想要掙開,但想到揚景澄今晚受了刺激,正是脆弱的時候,心裏一軟,溫柔的道:“澄表哥,我覺得謝驁說得不對。敬王姨父在我看來是位正人君子,不過他太注重君臣之分,認為少帝是君,他是臣,所以他願為少帝犧牲,也願意他的兒子為少帝犧牲。”

    “真的隻是君臣之分?”揚景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新希望。

    他把陸姳的小手握得更緊了。

    陸姳覺察到他的無助,也覺察到他的依賴,胸中一陣溫熱,神色愈發溫柔,“真的有這種可能啊。謝驁說的隻是一種猜測而已,他又沒有什麽證據。不過澄表哥,我覺得謝驁有一句話沒說錯,皋蘭之戰,大周損失慘重,得利的卻是劉太後。”

    “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揚景澄明亮雙眸閃過絲厲色。

    “所以,澄表哥和大表哥以後認真對付劉太後就好了,至於你們的父王,該氣他便氣他,該懟他便懟他,該奪權便奪權,但是,不要當成敵人。”陸姳自己思緒也有些混亂,放慢了語調,“澄表哥,我想得也不太清楚,但我以為,父子反目是人間悲劇,除非敵人,否則沒有人願意看到。”

    “澄表哥,我有一件事情,始終想不清楚……”陸姳苦惱又迷惘。

    “不著急,慢慢想。”這會兒又輪到揚景澄擔心陸姳了。

    陸千裏和陸千奇看到仰望夜空臉色煩惱的變成了陸姳,站在一邊滿臉擔憂之色的變成了揚景澄,又是好奇,又有些好笑。

    二公子,呦呦,你倆這是做什麽啊,輪著發愁?

    陸姳一直想不清楚,煩惱的踱起步,“真相就在眼前飄,可我就是抓不住它,好煩。”

    揚景澄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邊,“是我擾到你了吧?呦呦,我不為父王煩惱了,我信父王是疼愛我的,好不好?父子之親,我不應該聽信了謝驁的話便懷疑他,世上哪有兒子不愛父親的?”

    陸千奇踮著腳尖張望,忍不住樂了,“二公子明明不信敬王,在妹妹麵前硬在裝出相信敬王的樣子,好不可憐。”

    陸千裏了然,“妹妹一定是勸二公子不要相信謝驁的話。目前來看,也隻能如此了。總不能任由二公子胡思亂想。”

    陸姳驀然轉過頭,“澄表哥,把你方才的話再說一遍。”

    揚景澄迴想了下,“呦呦,我不為父王煩惱了……”

    “不是這句。”陸姳打斷了他。

    揚景澄道:“父子之親,我不應該聽信了謝驁的話便懷疑他,世上哪有兒子不愛父親的……”

    陸姳眼前一亮,高興的拍掌,“我想到了!我終於想到了!澄表哥你說的沒錯,世上哪有兒子不愛父親的?方才我爹爹提起謝驁的父母,你可還記得謝驁的神情?”

    陸姳聲音清脆喜悅,不光揚景澄,陸千裏和陸千奇也聽到了。

    兄弟倆忙快步過來,“謝驁的神情不對麽?”

    陸姳笑吟吟,“很不對。大哥二哥,你們還記吧,謝驁麵對秋華的倒戈相向,是什麽神情。”

    陸千裏很快明白過來,興奮的拍大腿,“呦呦真是太聰明了。不錯,秋華這個第一迴見麵的兒子出賣了他,謝驁都會痛徹心扉,那麽生他養他的父母因為他沒了性命,他又該心痛到什麽樣的地步?謝驁方才的神情我迴想起來了,閉上眼睛,好像很難受,但那種痛苦不真切,和他麵對秋華時的神情相比,一點也不真切。”

    陸姳微笑,“正常來說,父母去世之後,子女在短時間內迴想起來,會非常非常傷心。十年八年過去之後,悲傷之情會漸漸變談。但謝驁的父母可不是正常的去世,是受他連累被流放,悲慘的死在流放地。謝驁是謝建人和廉氏的獨養兒子,父親提起謝建人和廉氏因他而死,他應該痛不欲生才對,可他的反應……”

    她終於想清楚了,笑著搖頭。

    謝驁的反應不對,不是太平淡了,而是像在“演”那種悲傷和難過,可惜沒演好。

    “那說明什麽啊。”陸千奇衝口問道。

    陸姳心情大好,格外有耐心,“二哥,以謝驁的反應,我猜想他的父母還在人世。”

    “啊?”陸千奇張大了嘴巴。

    陸姳樂,“瞧你這嘴巴張得,都能塞進個雞蛋了。大哥二哥,澄表哥,我猜謝驁的父母沒死,還在人世。可流放地傳過來的消息呢,卻是謝建人和廉氏已經死了,如果我沒猜錯,那麽謝驁和大周某些高官要員有勾結。那人替謝驁保全父母,謝驁當然要付出相應代價,譬如說……”

    她含笑看向揚景澄。

    她的笑容明悅動人,揚景澄心中暖融融的無比舒暢,低笑道:“譬如說挑撥攝政王的父子關係。”

    陸姳柔聲道:“若是澄表哥相信了謝驁的話,之後視敬王為敵,或許真會父子反目。那麽,得利的又會是誰呢?”

    眾人一起沉默了。

    若是敬王府父子反目,敬王贏了,揚景序、揚景澄兄弟倆就廢了;揚景序、揚景澄兄弟倆贏了也會付出極大代價,別人打著為敬王複仇的旗號異軍突起,這兄弟倆便抵禦不了。

    陸姳悠悠道:“少帝身體不好,敬王府再出了事,有心人便可以稱心如意了。”

    原書中是南潯王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啊。

    陸姳歎氣,“我一直在等救謝驁的人出現,卻沒想到,他根本沒打算出現。”

    陸千奇咬牙,“找到謝建人和廉氏,一樣能查到他是誰。”

    揚景澄鄭重道:“查找謝建人夫婦的事,交給我。”

    陸千奇忙道:“查找譚大爺的事交給我吧。我蠻同情秋華的。”

    揚景澄沒見過秋華,聽陸千裏和陸千奇講了講,也為秋華歎息,“是該替他找到義父。”

    稍後平遠侯、陸廣沉等人上來,眾人一起商量了,決定合力查找流放地的真相,同時也要替秋華找到他的義父,讓這個可憐的孩子有所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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