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膽子不大,讓他和敬王府兩位貴公子作對,他其實不敢。

    但他大半輩子做個不起眼兒的小官,驟然有了飛黃騰達的機會,怎麽舍得放棄。

    尋思來尋思去,拿不定主意,又找來他的妻子栗氏商量。

    栗氏是個小腳女人,一臉刻薄精明相,“聽咱鳳兒的。咱家這幾個女兒,就鳳兒長得最好看,天生就是要做娘娘的。鳳兒做了娘娘,咱往後也跟著吃香的喝辣的倒不好麽,為甚要把婚事給推了?我不管,兒子得聽老子的,敬王爺跟咱提了親,那這親事就成了,咱不退,說啥也不退。”

    栗氏見王方猶猶豫豫的,唯恐王方真把婚事給推了,忙把她的五個兒子叫了過來,“你們說說,老子聽兒子的,還是兒子聽老子的?這婚事是敬王說了算,還是敬王世子、二公子說了算?”

    王方這五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沒一個有主意的,“當然是兒子聽老子的。”

    小兒子尤其要巴結爹娘,“兒子聽老子的,天經地義;如若不聽,便是忤逆不孝。”

    火把映照下的揚景序、揚景澄兄弟二人,一個烈如火,一個白如雪,均是絕世美男子。王鳳如醉如癡,心想這二人中無論嫁得哪一個,都不枉此生了,不過敬王世子雙腿殘疾,那還是二公子最好。

    王鳳低聲道:“女兒生是敬王府的人,死是敬王府的鬼,這門婚事死也不退。”

    王方這個慫人被妻子兒女逼迫著,咬牙跺腳,“好,聽我鳳兒的!這婚事死也不退!”

    “對,聽鳳兒的。父親,母親,前日那遊方道士可是給咱家算過了,咱家最有福氣的是鳳兒,她一個人能帶咱全家一步登天!”王方的大兒子慫恿。

    王方熱血沸騰,“鳳兒,為父就等著你帶咱全家飛上枝頭了。”拿兒子們拿了瓶烈酒過來,狠狠心,仰起脖子一口氣灌下,瓶子一摔,眼睛紅紅的就衝出去了。

    王方的幾個兒子也被栗氏逼著跟在王方身後,替王方壯膽。

    “世子殿下,你這麽做不對!”酒壯慫人膽,王方這個膽小鬼喝了酒都敢衝揚景序嚷嚷了,“你是敬王爺的兒子,兒子得聽老子的!敬王爺命人來提了親,我王家和你敬王府就是親家了,你敢到親家來搗亂?!”

    “二公子,我是你大舅哥。”王方的大兒子被幾個弟弟推搡著出來,硬著頭皮高聲叫喊,“你是王府公子,溫文爾雅,敬王爺說你就要封郡王了,你又

    有王位,又要娶美嬌娘,神仙般的好日子,你可不要和敬王爺作對,自毀前程啊。”

    “不要自毀前程啊。”王方另外幾個兒子替他助威。

    栗氏是個潑辣人,“咱們不能幹等著,女人有女人的用處。”叫齊了家裏的女人們,大聲喊叫,哭聲震天,“兒子不聽老子的話啊,新親家上門欺負人啊,老天不長眼啊。”

    王方有個老仆人,耳朵有些聾了,人也有些糊塗了,被王方和栗氏這一鬧,以為家裏進了賊,把他珍藏著的一麵大鼓背將出來,狠命敲打著,扯著嗓子嚎叫,“有賊了,救人啊。”

    他這一摻和,更加狂亂。

    不光燈市街,連相鄰街道的人都被驚動,紛紛往這邊趕。

    王府侍衛,高頭大馬,火把通明,這陣仗太大,普通百姓不敢靠近,遠遠的探頭探腦。

    相鄰人家的房上、樓上都站滿了人,連樹上都掛著人,都往王家看。

    “真熱鬧。”把揚景序給樂壞了。

    “遇上無賴了。”揚景澄輕笑。

    王方和他的這些家人,耍起無賴很在行嘛。

    揚景序很是看不起,“你說說咱們的父王,老大不小的人了,什麽眼神兒。瞧瞧上迴那個陳家,這迴這個王家,哪個拿得出手。”

    “父王一定和我有仇。”揚景澄靜靜望著眼前這一幕。

    敬王如果不是和他有仇,怎麽會有心替他結這樣的親事,讓他認王方這樣的人做嶽父,娶這種低門小戶出來的女孩兒為妻。

    夫妻乃五倫之首,婚姻締結的是兩姓之好,敬王處理起他的婚事,如此敷衍,如此潦草。

    揚景序饒有興趣,“父王為什麽就盯準了這樣的人家呢?他的喜好,甚是奇特。”

    揚景澄悠悠道:“大概是父王年輕時喜愛了陳家王家這樣的女子,現在他老了,想要我這個做兒子來圓他曾經的夢吧。”

    揚景序捧腹大笑,“他這是什麽品味,哈哈哈哈哈。”

    揚景澄附耳和他說了句話,揚景序同意,“好,讓人去叫。今天非氣死他不可。”

    揚景序命人到敬王府通風報信,敬王聽到這個消息,大為惱火,親自趕來阻止。

    敬王趕到的時候,揚景序正興致勃勃的叫囂,“弟弟,父王這個人不長記性,京城這些小官小吏也不長記性,陳家的事才過去沒多久,就有人家敢和父王議親。這迴必須鬧

    大了,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敬王府的親事結不得。”

    “哥哥,怎麽鬧大。”揚景澄謙虛請教。

    兄弟二人,兩副畫麵,揚景序飛揚跋扈,揚景澄文質彬彬。

    “來人,打!”揚景序喝道。

    十幾名侍衛應聲而動,三人一組,配合默契,兩人負責把王方和他的五個兒子按得動彈不得,另外一人提起木板左右開弓抽打耳光,“你們算什麽東西,竟敢對世子殿下無禮,竟敢跟敬王府叫板。”

    這抽打耳光的聲音沉重刺耳,周圍本來人聲嘈雜,這時卻一下子安靜了。

    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的氣息。

    敬王府的人下手真狠,真嚇人啊。

    不光打,侍衛們還邊打邊質問:“還敢不敢對世子殿下無禮了,還敢不敢跟敬王府叫板了?不迴答,繼續打,打到迴答為止。”

    “不敢了,我們再也不敢了。”王方和他的兒子們魂飛魄散,鬼哭狼嚎。

    圍觀的百姓們膽戰心驚。

    所以說你王家會耍賴,遇上的若是淳樸善良老百姓,王家就贏了;遇上的若是敬王世子,他直接抽你,你王家又能奈何。

    一腳踢到鐵板上,慘嘍。

    “繼續打,讓他們長長記性。”揚景序漫不經心的吩咐。

    侍衛得令,一記又一記耳光抽過去,沉重,沉悶,記記見血。

    敬王快被氣炸了。

    不光抽王家人的耳光,還特意把他叫過來觀看,逆子。

    “把揚景序、揚景澄二人拿下!”敬王臉色鐵青的下令。

    敬王也是帶著人來的,這些人得了命令,便向揚景序、揚景澄兄弟倆包抄過來了。

    揚景序嘴角勾起,笑容妖邪,從身邊侍衛的手中拿過火把高高舉起,“這不是我的父王麽?父王你可來了,孩兒被人欺負了,孩兒委屈,父王替孩兒主持公道……”侍衛忙抬著他往敬王身邊走,經過一處草跺,揚景序頭一歪,手一抖,火把落地,烈火騰地一聲就燃起來了。

    “著火啦,著火啦。”有人驚唿。

    “救世子,快救世子。”揚景序的侍衛聲音更高。

    白色的身影一躍而起,從寶座上抱起揚景序,飄然落地,“父王,這王家女兒和你究竟有何幹係,為了替她出頭,你不惜傷害我的兄長?”

    敬王真要被這兄弟二人給氣死了,“澄兒

    胡說,她是父王為你精心挑選的妻室!”

    揚景澄一臉無辜,“那孩兒怎地聽說,王家女孩兒是你昔日情人之女,你和王家結親,純粹是為了補償昔日情人。”

    敬王最看重名聲,聽了這話眼前一黑,“父王哪有什麽昔日情人?”

    揚景澄懷裏抱著哥哥,認真的和父親理論,“不是孩兒聽信謠言,實在是這事不合情理。父王若不是有私心,怎會有意為防兒聘娶這又窮又無賴的王家女孩兒。父王,您聽孩兒一言,過去的事讓他過去,真要補償您的情人,可以用其他的辦法。您真要用孩兒來還人情,莫說我母妃和哥哥不答應,便是我本人,雖然孝順極了,也是不肯的。”

    揚景澄的侍衛非常善解人意,揚景澄和敬王的這番對話,離得近的人聽到了,離得遠的人聽不到,侍衛們便悄悄傳話,一排傳一排,轉眼間傳得那些房上、樓上、樹上的好事者都知道了。

    “攝政王為了昔日情人,硬要把破落戶的女孩兒塞給他的二公子。”

    “也不能說二公子不孝順,任是哪位王孫公子,也不願娶個從八品小官家的閨女吧?更何況這閨女還來曆不明,是攝政王昔日情人之女。”

    “不能娶。二公子就算是為了他的母親敬王妃也不能娶。敬王妃就二公子一個親生兒子,娶來的兒媳婦若是敬王情人之女,豈不氣死了?”

    揚景澄堵著敬王理論的功夫,火越燒越大。

    侍衛不為火勢所動,還在抽打王家的男人,王家的女人尖叫連連,“救火啊,救人啊。”

    敬王驚覺,“快,快救火。”

    揚景澄幽幽道:“父王,我兄長暈倒了,你看也不看他一眼。”

    敬王怒極,“他明明是裝的。”

    揚景澄冷笑,“他雙腿已廢,整天坐在輪椅上,何等苦悶。父王就對他的身體這麽有信心,知道他一定是裝的?”

    敬王被小兒子質問得心虛,低頭看過去,見揚景序雙目緊閉,也不禁擔心,“序兒,你沒事吧?”

    揚景序睜開眼,勾唇一笑,“你說呢?”

    敬王差點沒背過去,厲聲道:“救火,快救火!”

    敬王指揮人救火去了,揚景澄抱著哥哥叫道:“父王,看你的兒子一眼!”

    二公子這淒切的唿喚聲又被傳揚開來,圍觀的百姓大罵,“當爹的不管自己親兒子死活,就知道救昔日情人的閨女,好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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