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遠侯淡聲問道:“如何,我的兒子糊塗麽?”

    平遠侯夫人勉強笑了笑,“還沒糊塗到家。”

    平遠侯夫人心裏憋著口惡氣出不來,難受極了。像陸廣滿這樣的人還不糊塗啊,妻子紅杏出牆才是大事,他可倒好,邊氏這麽大的錯他輕輕放過,倒抓著邊氏殺人的事不放。邊氏不錯是殺人了,可她殺的那兩個人身份低微卑賤啊。

    平遠侯夫人覺得陸廣滿抓不住重點,糊塗之極。不過平遠侯似乎對陸廣滿很欣賞,平遠侯夫人也就忍耐一下,不多說什麽了。

    平遠侯夫人把方才邊太夫人的話原封不動還迴去,“老妹妹,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邊太夫人氣怒交加,咬牙切齒,“這陸廣滿簡直是個傻子!不護著自家愛妻,一心隻顧外人!”

    平遠侯夫人呸了一口,“呸,你女兒都給六郎戴綠帽子了,還有臉說什麽自家愛妻?”

    邊太夫人竭力狡辯,“你摸摸良心想想,當初陸廣滿議親,門當戶對的人家莫說不肯許配嫡女,便是庶女也不肯答應。你為此事沒少犯愁,最後還不是我幫的你?”

    平遠侯夫人本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的,現在她占著理,更是氣勢淩人,冷笑諷刺,“我竟不知道,邊家什麽時候和平遠侯府是門當戶對的人家了。邊家好高的門庭!”

    邊太夫人被噎得老臉通紅。

    這惞羞愧長揖,“家母失言,世伯母息怒。世伯母,家母並無他意,隻是說當年六爺的婚事確實有些艱難……”

    陸廣滿庶出,生母是昆侖奴,他又生得如同農夫一般,世家貴女眼界高,哪個願意嫁他。

    邊太夫人忿忿,“若不是我家肯許婚,陸廣滿哪能娶上媳婦兒?”

    平遠侯夫人氣極,狠狠呸了一聲。

    謝夫人聽不下去了,淡淡的道:“你邊家肯許婚,無非是貪圖富貴罷了,有什麽可炫耀的不成?邊太夫人,我勸你一句好話,你若是清高呢,便清高到底,把女兒許給窮困潦倒的柏家,讓你的寶貝女兒過苦日子。若是嫌貧愛富,毀了柏家的婚約,把女兒嫁入侯府,休要再做出看不上六郎的模樣。你家一個水性楊花心腸狠毒的女兒,倒有臉看不起我家老實厚道寬容大度的六郎了?”

    邊太夫人惱羞成怒,“謝氏,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樣子麽?”

    謝夫人微曬,“事到如今,你以為平遠侯府和邊家還做得成親戚

    麽?竟還想擺長輩架子。”

    邊太夫人驚疑不已,“你這是何意?”

    邊惞也唬了一跳,“大少夫人,舍妹已嫁到平遠侯府,生是陸家的人,死是陸家的鬼。她做下錯事,要打要罰全由貴府,但邊家和陸家不能斷親啊。”

    陸廣滿還像從前一樣,對邊惞十分恭敬,“舅兄……不,以後不能再叫您舅兄了。邊兄,令妹為掩飾私情,換掉了我大哥大嫂的親生女兒,害得我大哥大嫂和侄女骨肉分離十幾年。這樣的妻子,我陸廣滿不敢要,隻能休迴邊家。”

    邊惞汗水涔涔而下,“妹婿三思……好歹為娟兒想想……”

    邊氏尖聲叫道:“你侄女明明什麽事也沒有,你又何苦死死抓著我不放?”

    邊太夫人和邊氏是一樣的想法,“對啊,你侄女不光什麽事也沒有,還出落得花朵一般。賢婿啊,你不要隻想著你大哥大嫂的女兒,也想想你自己的女兒,好麽?娟兒是個好孩子,她不能沒有娘啊……”

    平遠侯夫人氣笑了,“這時候想到娟兒了?你是娟兒的親外祖母,可曾拿正眼看過她?”

    謝夫人心裏很不好受,“娟兒說,邊氏從來沒有抱過她,從來沒有親過她。親生的女兒啊,當娘的怎麽忍心?”

    “拿紙筆來。”陸廣滿吩咐。

    邊氏絕望到了極處,神情瘋狂,聲音嘶啞,“陸廣滿你個醜八怪,我能嫁給你已是恩賜了,你竟敢休我……陸廣滿你個醜八怪,醜八怪……”

    陸廣滿拿著筆的手停在半空。

    廳中陡然安靜。

    陸姳忍無可忍,驀地衝出來,“邊愔愔,你才是醜八怪!我六叔堂堂正正,大好男兒,麵目可不像你這般醜陋,令人作嘔!”

    花朵一般的少女,翩若驚鴻,明豔絕倫。

    邊氏被陸姳的容光晃花了眼睛,癡呆許久,“我醜陋,我令人作嘔?”

    陸姳輕蔑又厭惡,“你還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幅什麽尊容吧?”取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遞到邊氏麵前,強迫她看,“瞧瞧你這樣子,想不想吐?”

    邊氏惶急萬分瞧著鏡中容顏憔悴的女子,頭一歪,暈了過去。

    “醜到自己看了都會暈啊。”陸姳不無惡意的嘲笑。

    陸廣滿神色複雜。

    陸姳笑容明悅,“六叔,雖然咱們叔侄二人今天第一迴見麵,但我很喜歡你,也很敬佩你。你度量很大,待

    人寬厚,恩怨分明,又奉公守法。”

    陸廣滿大為動容,低聲道:“好侄女,多謝你。”

    他不再為邊氏的言語煩心,大筆一揮寫下休書,交給邊惞,“休迴邊家之後,請邊兄主持公道,將令妹送官究辦。乳母和奚媽媽兩條人命,依據律法,該怎麽判就怎麽判。”

    邊太夫人喊冤,“不過是兩個下人罷了,難道要我女兒償命不成?須知主人殺奴,不是死罪。”

    邊氏悠悠醒轉,高聲質問:“陸廣滿,我殺人就該死麽?若說殺人便該死,你生平殺人無數,又該負什麽罪責?”

    邊氏這純粹是無理取鬧,陸廣滿卻解釋得極為認真,“不錯,我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可我殺的全是敵人。這些胡兵侵我疆土,殺我邊民,必須嚴懲。你不是的,你殺乳母算主人殺奴仆,不是死罪,奚媽媽可是良民。”

    邊氏快被陸廣滿這樣的死心眼氣死了,直喘粗氣,“豈有此理,那奚媽媽不過是一個貪婪無度的赤貧老太婆罷了。她在花園中認出了我,若不是她貪財,敲詐勒索於我,我怎會殺她?這是她自尋死路,須怪不得我。”

    “你說了不算,讓官府判吧。”陸廣滿認死理。

    不管邊太夫人如何怒罵,邊惞如何央求,陸廣滿不肯改口,還是將休書交給了邊惞。

    邊惞環顧眾人,見平遠侯、陸廣沉麵沉似水,知道求情也無用,將休書塞到邊氏衣袖中,低聲道:“事已至此,你隻有……”猶豫片刻,狠狠心咬咬牙,在邊氏耳邊小聲說了四個字,邊氏麵無人色。

    邊惞長揖到地,連聲陪著不是,聲明邊氏任由平遠侯府處置,邊家絕無二話,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邊家不能把邊氏接迴去。

    也就是說,平遠侯府哪怕處死邊氏,他這個做大哥的也不管。隻要邊氏不被休迴去就行。

    邊太夫人痛不欲生,“你這是要你妹妹的命啊,你配做她大哥麽。”

    邊惞低聲道:“母親,我不隻是妹妹的大哥,我還是四子三女之父。您為妹妹著想,我也要為我的孩兒著想,請母親見諒。我萬萬不能接妹妹迴家,死也不能。”

    邊太夫人掩麵哭泣,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來了。

    “自行了斷,自行了斷。”邊氏喃喃重複著邊惞交待她的話,淚水悄然滑落。

    邊惞表態了,她的死活,娘家不管了……

    邊惞寧可她死在平遠侯府,也不會把

    她接迴邊家的。

    也對,她如果被休迴去,整個邊家都會被連累;她如果死了,卻可以一了百了。

    邊氏咧開嘴笑了,笑得淒涼又無望,“六爺,咱們夫妻一場,臨走之前,我想見見我的兩個女兒,可以麽?”

    陸廣滿道:“你想見姈姑娘,可以。娟兒便不必了,你又不喜歡她。”

    邊氏想辯解,但張了張口,竟然發不出聲音。

    是啊,她不喜歡陸娟,她真的很不喜歡陸娟……

    護衛把奄奄一息的柏洋拉了進來。

    平遠侯難掩厭惡鄙夷,“既然此人命大沒死,本侯不食言,放他迴去。”

    柏洋滿臉血汙,艱難的抬起頭,“六爺寬宏大度,侯爺信守諾言,仆感激萬分。六爺,我的女兒在哪裏?請喚她出來,我要帶她一起走。”

    陸廣滿扶起柏洋,命護衛拿了幹淨巾帕過來親自替他擦拭,“請稍等片刻,我讓人去喚姈姑娘。你女兒在陸家名喚陸姈,女字邊加一個命令的令。”

    “姈姑娘,姈兒。”柏洋低聲重複,“這名字很好。六爺,多謝貴府養育她十五年,她迴到柏家之後不會改名,依舊單名一個姈字。”

    陸廣滿替柏洋清理過後,扶他在椅子上坐好,端詳良久,“雖然還有些狼狽,但比方才好多了。你和你女兒第一次見麵,不要讓她嫌棄你。”

    柏洋笑容虛弱,“六爺,你是好人。”

    陸廣滿道:“那倒談不上。隻是柏先生當年確實找過我,我也確實寫過和離書,在我看來,柏先生先行告知,不是有意辱我。不過,家父認為柏先生應當在邊氏和離之後正式成親,方能成為夫妻,那自然是人間正理。”

    柏洋苦笑,“是,仆當年輕浮孟浪做下錯事,慚愧於極,無地自容。”

    平遠侯心疼陸廣滿,見不得他對邊氏的情夫這般寬容,又不忍心多說什麽,便先行離開了。

    平遠侯夫人緊跟著也走了。

    邊惞見平遠侯夫婦離開了,忙說道:“舍妹任由貴府處置。”說完,強拉著痛哭不止的邊太夫人,落荒而逃。

    陸姳直搖頭。

    邊惞這個做大哥的跑得也太快了吧。

    “呦呦累不累?若累了,咱們便迴去。”謝夫人柔聲問道。

    邊家已經放棄邊氏了,陸廣滿的態度又很堅決,這件事情已經算是處理完了。

    陸姳忙道:“娘,我一點也不累,我想看完。”

    接下來是姈姑娘和親生父母見麵,這場好戲,怎能不看。

    陸廣滿扶柏洋坐好,又親手將邊氏的綁繩鬆開,“你自己理理妝容,莫嚇壞了你的女兒。”

    邊氏癡癡呆呆的,“六爺,能給我一麵鏡子麽?”

    陸廣滿很好說話,命人取來鏡子並梳子等,讓邊氏梳妝。

    邊氏緩緩對鏡梳理長發,凝視著鏡中的女子,無比留戀,“表兄,還記得當年你曾讚過我一頭青絲,如同綢緞一般柔美亮澤……”

    柏洋低著頭,一眼也不看她,也不答話。

    邊氏輕歎,“你對我是一絲情意也沒有了麽?”

    柏洋被她一再追問,終於抬起了頭,麵無表情,“當年你一封書信,我便不遠萬裏到邊城找你,你是如何對我的?纏綿過後,即無情驅逐我離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你當我是什麽人?邊愔愔,自從你趕我離開,我對你便再無情意了,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邊氏雙手掩麵,眼珠從指間不停滾落,“你竟如此恨我。”

    柏洋雙目微閉,邊氏的話,他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陸廣滿竟然像招待正常客人一樣,命人端上茶水,“柏先生,招待不周。”

    陸姳歎為觀止。

    六叔的度量就像他的身材一樣,比常人高太多了。

    過了不知多久,陸姈終於由陸千奇陪著來了。

    陸姈消瘦了許多,臉黃黃的,看著很有幾分可憐。

    看到廳裏的情形,她淒然色變,腳步不穩,險些栽倒。

    “姈兒。”陸千奇忙上前扶住她,心疼不已。

    “奇兒,過來。”陸廣沉見到小兒子這幅模樣,臉沉了下來。

    “奇兒,快過來。”謝夫人吩咐。

    陸千奇不情不願的放開陸姈,慢吞吞走到父母身邊。

    人雖然到了父母身邊,目光卻一直在陸姈身上,很是擔心憂慮的樣子。

    陸姈泫然欲泣的望著陸廣沉和謝夫人,“父親,母親……”

    陸姳笑道:“姈姑娘,從前你叫陸姈,今後要改叫柏姈了,知道麽?你的親生父親,便是這位柏先生。柏姈姑娘,拜見生父吧。”

    陸姈,不,柏姈渾身一震。

    她的目光順著陸姳的指引落到柏洋

    身上,登時心中一涼。

    這位柏先生衣著如此簡樸,顯見得家境貧寒,日子艱難。

    “不,不……”柏姈無助的搖頭。

    不,她自出生起便是侯府千金,她不要這個貧寒的陌生人做父親。

    “柏姈姑娘,你實在太笨了。”陸姳道:“你以後便要隨著你的生父柏先生一起過日子了,懂麽?你母親邊氏還知道訴說過往的情意,引起柏先生的憐憫,讓他可以善待你。你竟連邊氏也不如。”

    “不,我不要……”柏姈像個孩子似的哭泣起來。

    陸姳雙手抱臂,歎了口氣。

    這位柏姈姑娘真是幼稚得可以,好像她說不要,便可以真的不要了……

    陸千奇跳起來想為柏姈說話,陸廣沉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他手腕,手上用力,陸千奇疼得呲牙咧嘴,險些哭出聲。

    “你敢說一句話試試。”陸廣沉又加上兩分力。

    陸千奇額頭冒汗,果真一句話也不敢說。

    謝夫人雙手溫柔將他們父子二人分開,“夫君,奇兒還小,慢慢教。”拉了陸千奇的手,指指陸廣滿,“奇兒,看看你六叔,再決定是否要說話。”

    陸千奇隻瞅了一眼憨厚淳樸的陸廣滿,便沮喪的低下頭。

    唉,這個六嬸嬸也真是的,為什麽當年竟然做下那種事,生生把純潔無辜的姈兒給連累了……不對,以後她不再是六嬸嬸了,紅杏出牆的兒媳婦,平遠侯府斷斷容不得,一定會休棄。姈兒也不再是妹妹,今後沒有陸姈,隻有柏姈,姈兒以後是柏家的姑娘了……

    “姈兒,你的身世,應該知道了吧。”柏洋才被鞭打過,難免少氣無力,“你拜別大公子、大少夫人,謝過兩位的養育之恩,便跟為父迴家。”

    “不,我不走,我在侯府長大的,我不走……”柏姈拚命搖頭。

    “姈兒。”邊氏弱弱的叫道。

    柏姈呆了呆,迅速的轉過頭看了邊氏一眼,隨即倔強的轉過頭。

    邊氏淒涼的笑,“姈兒恨我,對麽?孩子,我不是故意害你的。當年我在客棧中生下你,你白白嫩嫩的,我一見你便喜歡極了,不知如何寶貝你才好……”

    她眸中有著母性的溫柔,整張臉都有了光彩,不複灰沉暗淡。

    柏姈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你把我害慘了……你生我出來做什麽?承受世人的唾罵和羞辱麽?”

    邊氏撫摸著頭上的發簪,“我也不想這樣,我原以為你的身世可以隱瞞得很好,隻恨我一時失察,竟讓那姚婆子迴到侯府,揭穿舊事。孩子,我對不起你……”

    “撲”的一聲利響,邊氏痛楚的低叫一聲,眾人皆驚。

    鮮血順著邊氏的脖子不停流下。

    柏姈哭著扶住邊氏,“你這又何苦?”

    邊氏笑得很苦,“我不能迴娘家,隻能死在這兒……”

    她竭力移動目光,想尋找柏洋,“表兄,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你不要遷怒姈兒,要待姈兒好……”

    柏洋悵然,“姈兒是我的親生女兒,我為什麽要待她不好?”

    邊氏滿足的、輕輕的歎了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

    柏姈失聲痛哭。

    陸廣滿呆了許久,“你雖不喜娟兒,總是她的親生母親,我讓娟兒來見你最後一麵?可是你這個樣子,娟兒會被嚇著吧?”躊躇不決。

    “四妹妹!”陸姳叫道。

    陸廣滿一驚,忙向廳門口看過去,隻見陸娟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神情很是不安。

    “娟兒。”陸廣滿忙迎上去,“你……你知道了?”

    “是,知道了。”陸娟不好意思,“爹爹,我一直偷偷看著姈姑娘,有人叫姈姑娘,我就悄悄跟來了……”

    陸廣滿鼻子一酸,“娟兒,來見你母親最後一麵。”

    陸娟拉了陸廣滿的手,慢慢的、猶猶豫豫的走到邊氏身邊,“母親……”

    邊氏神誌已經模糊,眼前依稀出現一張黑黑的臉龐,竭力伸手推開,“滾,滾……我一見你就生氣……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又生了你,我和姈兒會好好的,我們母女二人便會好好的……我恨,好恨,恨你……”

    “如果隻有你,如果隻有你……”邊氏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緊了柏姈的手。

    如果隻有柏姈一個孩子,邊氏是敢於抱到陸廣滿麵前的。

    誰規定孩子隻能像爹了?女兒像娘,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麽。

    可是又生了一個黑孩子,竟然又生了一個黑孩子。

    邊氏心懷鬼胎,驚駭恐懼,唯恐陸廣滿發覺真相,唯恐私情敗露,和乳母商議來商議去,決定扔掉一個孩子。

    邊氏厭惡陸娟,要扔陸娟,乳母苦苦相勸,“小的這個一看就是六爺的種,抱了小的迴府,一定沒有人懷疑您。六

    爺生得和常人不同,若是抱了大的迴府,被人懷疑了可如何是好?若被人議論懷疑,再被有心人查到您和柏公子暗中來往,那可就全完了。”

    邊氏舍得扔黑孩子,卻舍不得扔白孩子,正彷徨無計之時,發現謝夫人和姚婆婆也躲到了客棧,謝夫人生下了一個女兒。

    姚婆婆為引開追兵,跑了出去。

    就在那一刻,邊氏做了決定,把柏姈放到乳母懷裏,“快,把孩子換了!”

    乳母害怕,上牙齒和下牙齒打架,“那大少夫人的孩子呢?”

    邊氏眼中閃過絲狠訣,“摔死!”

    乳母嚇得跌坐到了地上。

    被邊氏催著罵著,乳母滿臉淚痕的過去換了孩子。

    “乳母騙我,她騙我……”邊氏喃喃。

    乳母竟然沒聽她的話,沒把謝夫人的女兒摔死。

    如果摔死了那個丫頭,現在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我恨,好恨……”邊氏恨,恨乳母竟然沒有摔死陸姳,恨姚婆子竟然沒死,害得她走頭無路。

    柏姈肝腸寸斷,“我不要你死,不要。”

    邊氏目光散亂,“報,報仇,替我報仇……陸姳,姚婆子……報仇……”

    她蹬蹬腳,咽下最後一口氣。

    柏姈嚎啕大哭。

    陸娟呆呆的,“她嫌棄我,臨死都在嫌棄我。”

    陸廣滿低聲安慰,“女兒,你還有爹爹。”

    陸娟委屈的低下頭,“以後我隻有爹爹了。”

    “怎麽會,你還有我啊。”陸姳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她身邊。

    陸娟驚喜不已,“三姐姐。”

    “娟兒,你還有大伯母。”謝夫人神色溫柔。

    謝夫人向陸娟伸出手臂。

    邊氏臨死前還在嫌棄陸娟,謝夫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世上哪有這樣的母親。

    陸娟小心翼翼的、慢慢的靠在謝夫人懷裏,簡直不敢這是真的。

    除了乳母,竟然還有人願意抱她……

    軟軟的,香香的,像做夢一樣……

    太幸福了啊。

    陸廣滿囁嚅,“大嫂,小弟有個不情之請。”

    謝夫人溫聲道:“六弟,你盡管說。”

    陸姳搶在前麵,“這還用問麽?娘

    ,六叔肯定是托您照顧四妹妹唄。”

    “這是自然。”謝夫人滿口答應。

    陸姳卻是一臉調皮,“六叔,不光我娘能照顧四妹妹,我也能。以後我和四妹妹一起玩,包管她不孤單。不過六叔,我也有一件事情拜托您。”

    “侄女隻管說。”陸廣滿拍胸脯。

    陸姳把呆立在一邊的陸千奇推出來,“六叔,您把我二哥帶到雲中,把他培養成材。”

    陸千奇一躍而起,“我不去!野……妹妹,你不要自作主張,有父母在這裏,輪不到你瞎說八道。”

    陸姳嗤之以鼻,“我不請示爹和娘,敢說這個話麽。”

    陸千奇六神無主,“父親,母親,你們不會真的讓我離開京城吧?”

    陸廣沉不理會他,鄭重的拜托,“六弟,奇兒很不懂事,要把他培養成材,你得多費心了。”

    陸廣滿異常認真,“大哥放心,父親當年是怎麽教導我的,我就怎麽教導奇兒。”

    陸千奇傻眼了。

    真要離開京城去雲中?太慘了吧?跟著六叔更慘,六叔出了名的死心眼,不知靈活變通,他管侄兒是真管,可不是裝裝樣子。

    --

    邊氏在平遠侯府咽了氣。

    柏姈撫屍大哭,之後便央求陸廣滿,求陸廣滿允許邊氏葬在陸家祖墳,“邊家不收留她,她無處可去。六叔……不,六爺,您是好心人,畢竟和她夫妻一場,怎忍讓她靈魂無可歸依。”

    陸廣滿拒絕了,“她換了我大哥大嫂的孩子。這樣的人若是埋進陸家祖墳,我再沒臉見我大哥大嫂了。”

    “那怎麽辦?”柏姈快哭死了。

    “我可以資助你一些銀子,你替她另尋墓地吧。”陸廣滿取出私房銀子相贈,讓柏姈為邊氏買墓地。

    柏姈轉過頭求柏洋,“父親,您和我母親好了一場,她的後事,您難道忍心不理?”

    柏洋對邊氏早就沒有情意了,但柏姈苦苦央求,終究還是鬆了口,“柏家早已敗落,族人不甚講究,隻說是我早年聘下的妻房,埋在柏家祖墳吧。”

    柏姈感激涕零。

    柏姈隨柏洋離開了平遠侯府。

    臨行之前,柏姈拜謝了陸廣沉、謝夫人,“父母大人養育之恩,姈兒銘記於心,永不敢忘。”

    和陸千奇分別,柏姈更是情意殷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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