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現了王偉的手機上有江一凡發來的短信,白文雪的體內就像吃進了沙子,從胃一直堵到了胸口。她是個心裏藏不住話也擱不住事的女人,憋了一個這麽重要的秘密如果不找人聊聊非憋出發病來不可。於是她想到肖悅,捎帶著也可以替白文斌尷尬的遭遇討個合理的解釋。周末的午後,她跟肖悅約好了在必勝客餐廳見麵。

    心知肚明的肖悅不無緊張地坐在白文雪的對麵,看著白文雪近乎陰沉的臉,肖悅的心一下子提溜到了嗓子眼兒,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今天這一劫看來是怎麽也逃不過去了,硬著頭皮麵對吧,肖悅在心裏默默地嘀咕著。

    “看你的臉色不太好。”肖悅心虛地看著白文雪,小心翼翼地問。

    “啊,是嗎。可能是昨晚沒太睡好,我一睡不好覺就這樣。”

    “有什麽事了嗎?我這段時間太忙了也沒顧上給你打電話,也想著能找個閑暇的時間跟你好好聊聊天呢。”

    “可不,我們有快一個月沒見麵了。想跟我聊什麽?你先說吧。”

    讓肖悅先說,肖悅還真不知該說些什麽?怎麽說?從哪開始說。她很想直白地問一句:你哥哥他還好嗎?轉念一想,這不是沒事找事嗎?你把人家氣了個夠戧,掉過頭來還好意思問人家好不好,打一巴掌以後再給人家一個甜棗。自找沒趣。自忖自己被動的地位根本就沒有主動的資格。肖悅靦腆地笑了笑:“還是你先說吧,我看得出來,你心裏一定有什麽心事。”

    “還是你了解我,知道我是個心裏憋不住事的人。”白文雪自嘲地笑了笑:“我跟王偉的事你一定都知道了。其實我一開始真的沒想再接受他,一是覺得事情來得太突然,二來也是覺得我跟他之間的事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感情似乎也過了它應有的保質期,再重新揀起來怕是很難再找到曾經的感覺。可是接觸了幾次下來,我發現自己還是沒有忘記過去,那一切隻是結痂在心底的一個傷口。傷口下麵的血還是保留著曾經的熱情。一但被撕裂,就會再一次讓人變得熱血沸騰。所以,我還是接受了。”

    “那不是很好嗎?能重新找迴自己的戀人,再續前緣是好事啊。你怎麽不開心,鬧矛盾了?”

    “沒有,是我發現了一件事,跟他有關,跟一凡也有關,但是,他並沒有告訴過我,似乎還在有意地對我隱瞞著。”

    “跟一凡有關?”肖悅不解。

    “對,我在王偉的手機上看到了一凡發給他的信息。按理說他們之間有聯係很正常,他們生意上的合作還是我牽的線。但是,當我看到信息的時候,我整個頭都大了,短信的內容絕對已經超出了簡單的合作夥伴關係。”

    “不會吧,你是不是誤會話裏的意思了?裏麵都說了些什麽?王偉跟你是怎麽解釋的。”

    “王偉沒看到信息,我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把信息給刪掉了。我再傻也不至於連幾句話都看不明白吧,想想自己也夠可笑的,刪了信息能有什麽用,他們如果想聯係,隨時隨地都可以。”

    聽著白文雪的陳訴,肖悅的心情即輕鬆又沉重,輕鬆是因為自己沒有被興師問罪,沉重就不用說了,同樣也是因為白文雪的這個發現。

    “你想太多了,一凡她不是那樣的人,她絕對不會做什麽不該做的事,你跟王偉的關係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在一起有十年了,你應該相信她。她一個人帶著個孩子,還要管理那麽大一個公司,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許是她覺得跟王偉的合作讓她感到很滿意。就說了幾句不見外的充滿感激的話,同學嗎,說話或許會隨便些,你不用太敏感了。”

    “會嗎?會是我太敏感?”

    “為什麽就不會,戀愛中的女人智商都不太正常,敏感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怎麽說著說著到說到我身上來了。”

    “我是就事論事。十幾年的朋友了,要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還怎麽維持下去。就算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麽超出合作關係的舉動,我相信一凡也不會失去理智地充當你跟王偉之間的第三者,王偉呢,愛了你怎麽多年,要是那麽容易就移情別戀,還會費盡心思地迴來找你啊。”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白文雪突然想起什麽?猛地抬起頭:“肖悅,你在這跟我說的條條是道的,我才想起來,你先給我解釋解釋你自己是怎麽做的。那個叫宋野的長毛是怎麽迴事,他怎麽突然就成了你的男朋友了。”

    肖悅頓時啞然,是禍躲不過,狼還是來了。

    “我,我們是剛剛開始交往的。”肖悅底著頭囁嚅道。

    “你虎傻子呢。也就是白文斌這個二百五什麽都信你吧。剛剛才開始的?在日本呆了三年為什麽不開始。偏偏等迴了國才想起來開始。你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別想跟我這蒙混過關。”

    白文雪一本正經地情緒高漲起來。

    “我,我。”

    “我什麽我。我知道你又騙了白文斌,我就納悶了,三年前你找借口一定要離開他,卻並沒有像你自己說的是因為愛上了別人,現在,你明知道那個傻冒他還是死心塌地地愛著你,你不但沒有給他個合理的解釋,還變著法地要騙他離開。我說你到底安的什麽心?欺負老實人好玩是不是?”

    白文雪不依不饒地追問道,肖悅兩手冒著冷汗地沉默著,正當她懷著兩眼一閉跳黃河的決心想要跟白問雪如實地坦白自己的罪行的時候,白文雪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被肖悅咽了迴去。

    電話是白文斌打來的,樂樂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因為給樂樂做檢查的醫生是白文斌介紹的,所以,結果一出,那位醫生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了白文斌,樂樂的血樣檢查中白血球的數量是正常值的十幾倍,綜合其它的幾項檢查數據,毫無疑問地可以確診樂樂患的是令人聞風喪膽,毛骨悚然的白血病。必須馬上住院接受治療。白文斌一得到消息就趕忙給白文雪打來了電話。

    聽著電話,白文雪的臉色瞬間煞白,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辦?她問肖悅,肖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震住了。她們兩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全都傻了眼。

    絞盡腦汁,想得頭皮都發麻了,肖悅和白文雪還是沒能想出可以減小對江一凡造成的突然傷害的說法,無奈之下,白文雪隻好如實地將消息告訴給了江一凡。

    正在陪著幾位客戶吃飯的江一凡接到電話,精神頓時崩潰了,她幾乎發瘋似的衝出了酒店,十足把在場的幾位客戶嚇了一跳,目瞪口呆的幾張臉同時麵麵相覷地互相看了看,全場啞然。

    白文雪和肖悅幾乎同時跟江一凡一起趕到了醫院,早已等在醫院門口的白文斌看到她們連一句話都沒顧得上說,就直接帶著她們上了電梯去了兒科主任的辦公室。

    “劉主任,這就是那孩子的媽媽,您把情況跟她說一下吧。”白文斌介紹說,“好。”劉主任從辦公桌的一角拿過一張寫滿密密麻麻數據的化驗單遞給了江一凡說:“孩子的檢查結果出來了,這是一次全麵徹底,可以作為確診依據的檢查,可以肯定孩子患的是白血病,好在不是急性,我們叫慢例白血病,發病時間較長,隻要能及時的發現,還是有足夠的治療時間的。今天剛好我值班,結果一出,我就馬上通知白醫生了。希望你們家長盡快安排孩子住院接受治療。”

    “怎麽會這樣?這孩子一直挺健康的,怎麽會突然——?”江一凡兩手發抖地看著化驗單駭然地說。

    “你現在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每個做家長的都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我們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但是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隻能去麵對了。您迴去盡快跟家裏的人商量一下,跟孩子有著直係血緣關係的人最好盡快來醫院為孩子做骨髓配型,我們也會馬上給骨髓庫發去求救報告,為孩子尋找相匹配的骨髓。還有就是要準備一筆數目不小的手術費,大概在三十萬左右。”

    江一凡木然地點著頭,她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醫生的話就像利箭字字中標地刺痛著她的心。雖然臉上還沒有淚水,但心裏已經開始了抽泣。

    江一凡在白文雪的攙扶下走出了醫生的辦公室,肖悅和白文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們的身後。

    “那個,我送一凡迴去,哥,你送肖悅迴去吧。”白文雪迴過頭說。

    “我,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車迴去就好了。”肖悅趕忙推脫說。

    “我哥有車,你坐什麽公交啊。一凡這狀態我不放心她自己開車。車子先停在醫院這吧,過後讓他們公司的人來取。”

    “我沒事,我自己能迴去。你不用送我的。”江一凡神情恍惚地說。

    “別逞能了,迴家還有好多是事需要你安排呢,你還是想想迴去怎麽跟阿姨說吧。我送你。”

    走出醫院,江一凡上了白文雪的車,把肖悅留給了白文斌。看著車子慢慢消失在視線裏,肖悅尷尬地底下了頭。

    “你迴家嗎?”白文斌問。

    “啊,迴家。”

    “我的包在辦公室裏,陪我上去一趟吧,然後我們一起走。”

    “好吧。”

    肖悅跟著白文斌一起又迴到了樓裏麵。

    宋野闖禍了,一個女模特懷孕了,罪魁禍首就是他,為了避嫌,他把女模特帶到了這家客流不是很大卻費用極高的外資醫院裏做了人流手術。怕的就是碰見熟悉的人,更準確地說是熟悉他父親的人,他心裏非常清楚地知道丟了父親的臉就等於要了老爺子的命一樣,至於他自己的臉麵,早就在輕狂不羈的行為裏磨成了二皮臉,足以經得起種種嚴重的考驗了。

    手術做完了,一個熟人也沒遇到,正在宋野攙扶著模特暗自慶幸地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頓時激起了他一身的冷汗,他隻好不太自然地停住了腳步。

    “你怎麽也來醫院了?”跟宋野走了個迎麵的肖悅奇怪地問。

    “我,我來陪朋友看病。你也在啊。”

    “啊,我有點事過來一趟。這是你的朋友吧,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不好?”肖悅看著女模特蒼白的臉說。

    “啊,她,她沒事。一點小毛病。那個,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宋野拉著模特的胳膊要走。

    “哎呀,你拽疼我了。”女模特不高興甩開宋野的手:“不知道我剛做完手術啊?能走那麽快嗎?要是抻著了,大出血怎麽辦?”

    肖悅莫名,宋野隻好鬆開了抓著女模特胳膊的手,尷尬地看著肖悅咧了咧嘴,看不出是笑還是哭。

    “你做手術了?是剛出院嗎?我扶你吧。”肖悅關切地對女模特說。

    “不用了,就是做了個人流,沒什麽大不了的。是他闖的禍,他照顧我就行了。”女模特不屑地說著拉過了宋野的手,語氣陡轉變得嬌嗔:“你扶著我點,我不能走太快了。我頭還暈著呢?怎麽這麽不知道心疼人啊。剛才還說的好好的,要照顧我呢。”

    宋野隻好照做,肖悅聽明白了,也看明白了,她知道宋野又一次闖禍了,了然地看了他一眼,含沙射影地囑咐了一句:“就是,你也太粗心了,還那麽毛毛愣愣的。迴去好好照顧人家。千萬別大意了。”

    宋野勉強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攙扶著女模特離開了。

    看著宋野和女模特的背影,肖悅又氣又笑地搖了搖頭,剛一轉過身,壞了,她看到了一直站在身邊頭頂著一頭霧水,兩眼死盯著她的白文斌。

    再也逃不過去了,肖悅被白文斌帶到了一家咖啡廳,接受審查。

    氣氛沉重,一個低著頭,沉默不語,一個腰身筆直,目光凝重。

    “說吧,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麽要騙我?”白文斌開口了。

    沉思了許久的肖悅深吸一口氣,她其實早就想把一切都如實地告訴給白文斌了,是媽媽的話教育了她,曾經她是那麽害怕自己被人像討厭細菌一樣的討厭離棄,既然注定要失去,她也想為失去找個完美的借口。就好象留下一幅沒有敗筆的可以永遠珍藏的作品。作品裏隻有美好的迴憶,而不是令人厭惡的遺忘。直到媽媽告訴她這是一種多麽自私的做法,她在傷害自己的同時也傷害了令一個人,相愛是兩個人的事,分手也因該是兩個人的事。白文斌有理由知道事情的真相,就算知道了真相後,他們還是分手了,肖悅的心裏也應該學會平靜地接受。

    勇氣鼓足了,坦白開始了:“對不起,這些年是我不好,我一直在欺騙你。今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在你去美國的第二年,我正準備考研,突然有幾天,感覺頭暈得厲害,吃不下任何東西,臉色也變得暗黃,媽媽帶我去了醫院,做了很多項檢查,結果是丙型肝炎,正處開放期。從那天起我住進了傳染區的隔離病房。就像一隻細菌一樣,被醫生們關了起來。直到四個月後,病情穩定才允許離開。”肖悅不敢看白文斌的眼睛,低著頭陳訴著。

    “什麽?怎麽我一點都不知道?”白文斌恍然詫異。

    “是我不讓媽媽告訴你的。你是學醫的,醫生對這些或許更敏感,就像我在住院時遇到的那些醫生,他們對我用過的東西就像處理細菌垃圾一樣消毒或者扔掉。就連化驗單都是用鑷子夾給我看,我真的覺得那時的自己在他們麵前沒有一點尊嚴可言。”肖悅的眼睛濕潤了:“我是出院後半年,基本上已經完全康複了才去日本的,為的是讓自己忘掉那些不開心的迴憶。換一個陌生的環境給自己一個新的開始。宋野是我老師的兒子,跟我一起去的日本,我們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他並不是我的男朋友。事情就是這樣,是因為我的自私才故意騙了你,我想得其實很簡單,既然注定要分手,我不想讓你討厭我。或者說我害怕被你討厭。”

    肖悅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淚水,盡管她已經很努力地去克製了,兩行清淚還是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滴在了盛滿咖啡的杯子裏。

    一張白色的紙巾遞了過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的沒想到你曾經受了這麽大的委屈,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一個人承受這麽多對你不公平。得過肝炎的人很多,這沒有什麽好怕的,對於處於開放期的病人進行隔離治療是醫院的規定,我可以想象有些醫生的做法讓你很難接受,但那畢竟隻是少數,在美國的時候我的室友也患上了乙型肝炎,當時他的經濟條件不好,根本沒有辦法在醫院裏接受治療,就靠我們幾個同學的幫助在家裏接受治療,很快也康複了。我們誰也沒有嫌棄過他。如果你當年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我,我是不會同意跟你分手的。有病可以治。我是醫生我有能力照顧好你的身體。”

    “不,我不要你可憐,同情。用可憐與同情維係的愛也不會長久。”

    “你這都什麽邏輯?難道我們從小在一起,十幾年的感情就是靠可憐和同情維係的嗎?你喜歡就把我叫來,不高興了就把我攆走。讓我莫名其妙地痛苦好幾年。你對我就一點同情可憐的心情都沒有嗎?”

    “我,我以為有一天你遇到了一個比我好的女孩,就會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慢慢的就會忘掉過去的一切。我真的沒想到——。”

    “沒想到我是個死心眼兒是嗎?”白文斌插嘴道。

    肖悅擦著眼淚點了點頭。

    “死心眼就死心眼吧,活了三十多年了,想改也改不了了。從你提出要跟我分手的那天起,我就一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等了三年,終於又見到了你,可你還是一個人,我就更加糊塗了。我對自己說就算你真的愛上了別人,在沒有看到你穿上婚紗牽著他的手走進禮堂時,我就不能相信這個事實。結果證明我的堅持是對的。”白文斌說著將一隻手放在了肖悅的手上:“別再拒絕我了,我是醫生,相信我能照顧好你。你也不是什麽細菌,還是小時候那個成天跟在我屁股後麵問我數學題的小丫頭。讓我一輩子都刻骨銘心的小丫頭。”

    望著白文斌布滿深情的眼神,肖悅不知所措地猶豫著。

    “還再想什麽?不相信我嗎?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跟朋友去玩台球,結果忘了去接你放學,你生氣了,不管我怎樣解釋你都不肯原諒我,最後,一定要我寫份保證書才可以,要不,我現在再寫一份保證書給你吧。怎麽樣?”

    肖悅笑了:“誰要你的保證書。”

    “那就是說你已經相信我了是嗎?不會在想盡辦法騙我離開了我吧。”

    “你真的不介意?”

    白文斌搖了搖頭:“你跟本沒有給我值得介意的理由。就因為你得了病嗎?要是人能不得病還要我們醫生幹嗎?我就是為人治病的。我更不怕自己的愛人得病,什麽病都不怕,我可以盡我的全力照顧你。我也知道該怎麽照顧你。別再跟我講這樣的病會有多可怕,我是醫生,我明白病情的原理。好了,我們不要再說這些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我要去一個地方。”

    “去哪?”

    “去看李老師。讓你當著她老人家的麵給我寫一份保證書,保證你以後不再欺騙我。”

    “啊。我寫保證書!”

    “對,就是你。無憑無據,誰知道你哪天會不會又跟我耍什麽花樣了。”

    說完,白文斌拉著肖悅的手走出了咖啡廳,留下了桌子上兩杯依舊冒著熱氣的香濃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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