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沙、破風草、震地鬆、百裏山穀……”


    她如那空穀幽蘭,傲然獨立,卻是紅唇微啟,高山流水之音,便是緩緩傾瀉而出。


    那澄澈的聲音,不疾不徐,於此古樓之中迴蕩,餘音嫋嫋,繞梁三日。


    及至言畢,眾人未能醒過神來。


    “叮鈴!”


    便是在眾人怔愣之時,直至一陣刺耳的鈴聲響了起來,卻是告知眾人,時間已到。


    “剛剛發生了什麽?”


    眾人迴過神來,卻仍是茫然。


    “哈哈哈,原以為你有什麽本事,沒想到卻是小醜一個,在哪裏裝什麽神,弄什麽鬼?”


    衛長青迴過神來,卻是一手指著杜若玖,嘲諷地說道。


    他才不相信真有人能夠簡單看一眼,便將那十盒,統統鑒定出來。


    這簡直是違背常理的一件事情。


    哪知,聽見衛長青的話,杜若玖卻是連個眼神都欠奉。


    想那衛長青乃天之驕子,何曾受過此種待遇?


    他不免惱怒了起來,冷笑著說道:“你都輸了,怎麽還不滾下去?”


    杜若玖那寒如冰霜的視線冷冷地掃過衛長青,竟然使得後者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要滾下去的,應該是你才對。”


    杜若玖的聲音永遠是恰到好處,不會太高,亦是不會過低。


    過高則費力,失了風度,過低則太過卑微,失了傲骨。


    可那清清冷冷的語調,卻使得衛長青原本就沒有多少的風度,頓時失了個一幹二淨。


    他怒得麵孔都皺了起來,轉過頭來,大聲吼道:


    “保安呢?你們趕緊將這個失敗者趕下去!”


    哪曉得,如此迴首,卻是見到滿目的驚訝麵孔,眾人皆是抬眼望著五老的方向。


    衛長青一愣,亦是隨著下意識地抬眼看去,這一看之下,便是愣得更厲害了。


    隻見五老麵上皆是帶著微笑,不斷地點頭,道:“好哇,好哇。”


    便是在眾人皆迴不過神來的時候,司儀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


    “十盒,無一錯漏。”


    司儀低頭,仔細看著自己手中標著答案的小帖子,是對了一遍又一遍,聲音有些發飄,仿佛他自己亦是不敢相信此時發生的事情。


    他的話音將將落下,卻是引起了眾人嘩然。


    “無一錯漏,這不可能!”


    “她怎麽會如此迅速地猜出來?”


    “她甚至都沒有上前去鑒定!隻是看了一眼!”


    眾人麵上皆是流露出驚訝的神情來。


    “這位參賽者,確實全部猜出來了,我們五個,聽得清清楚楚。”


    此時,評委席上,位於中間位置的秦老,便是笑著說道。


    “這,這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此時,隻聽見衛長青那不敢置信的吼聲響了起來。


    他轉過臉來,便是指著杜若玖,大聲喊道:“這不可能,一定是她作弊!”


    聞言,司儀不由得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說道:


    “作弊是不可能的。”


    五老亦是聽見了衛長青的話語,頓時皺了皺眉頭。


    那秦老麵上原本的笑容,便是消失了,冷哼了一聲道:


    “你的意思,是在懷疑我們?我們五個,雖說是年紀大了,但是耳朵卻是不聾,絕不會聽錯。”


    頓了頓,眼神更冷地看著衛長青,說道:


    “難道說,你是在懷疑我們五個,和參賽者勾結不成?”


    藥材盒中有著什麽,隻有司儀同五老手中有答案。


    然而,五老是中醫界泰鬥,是絕無可能自毀聲譽,在這種重要的場合中幫助參賽者作弊的。


    衛長青雙眼瞪大,麵上帶著猜疑的神情,便是大聲質問道:


    “不是作弊,那她怎麽可能連碰都不碰那些藥材,就猜出來?!”


    眾人本還沉浸在驚訝之中,此時聽見衛長青這麽說,不免又是猶疑了起來。


    雖說眾人是不相信五老會幫人作弊,然則,心裏卻是有個聲音在說:


    難道說,真的是作弊?


    “切,原來是作弊。”


    那蔣瑛原本還皺眉望著台上,此時頓時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她身旁的楊岐伯,原本對於杜若玖一下子鑒定出十盒,是十分震驚,如今聽得衛長青這麽一說,頓時便是放鬆了下來。


    他捋了捋那飄飄的胡須,望著那台上的杜若玖,說道:


    “原來是作弊,想來也是,區區一小丫頭,怎能如此厲害,若說是沒有一點兒古怪,老夫是不相信的。”


    位於前方的林楠生,更是大聲說道:


    “你想要為‘杏林集’出頭,也不能作弊嘛,沒有那個本事,還要弄虛作假!”


    那郝醫師立馬附和道:“沒錯沒錯,一次鑒定十盒,你以為你是誰啊?”


    此時,無人注意到那普通觀眾席中的一張塑料椅子上,卻是坐著一位衣著華麗的老太太。


    原來這位老太太,正是於“杏林集”入口處遇見的杜老太太,杜老爺子的續弦,杜青山的繼母,杜若玖名義上的奶奶。


    從之前杜若玖上擂台開始,她便是一臉驚訝,全程皆是緊緊地盯著杜若玖看。


    剛剛那司儀報出“十盒,無一錯漏。”之時,她麵上便是浮現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來。


    及至此時見眾人那作弊之言,那鮮豔的嘴角,頓時彎起了一個十分明顯的弧度。


    她就說嘛,那賊丫頭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本事了。


    “小玖啊,身為你的長輩,我不得不說,你作弊可是不對的。”


    杜老太太那蒼老的眼中,閃爍著惡意,她故意提高了聲音,便是開口道。


    莫看杜老太太年紀大,那聲音可是不小,頓時惹得眾人紛紛側目。


    再聽見她那話語,便愈加對杜若玖懷疑了起來。


    畢竟,一個人絕不可能如此厲害,能僅僅憑借著掃過一眼,便是將那十盒藥材全都鑒定出來。


    便是神農在世,若是不近距離觀察,恐怕亦是無法做到吧。


    那杜老太太見自己所言起了效果,眼中便是閃現出得意的光芒來,那蒼老的眼中,滿含惡意,直直地盯著杜若玖,似是在等待,看她有何反應。


    可惜的是,對於杜老太太,杜若玖是連個眼神都欠奉,杜老太太自是氣急。


    沈玉本來抬眼震驚地望著杜若玖,然則此時聽見眾人的話,眼眸便又重新黯淡了下來的。


    原以為有人能夠贏過衛長青,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作弊。


    本就不對杜若玖抱希望的眾人,此時便是愈加憤怒,深感自己受到了欺騙。


    “不可能作弊。”


    此時,一個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靜了靜,向那出聲的地方望了過去,卻原來是五老之中的秦老。


    秦老眼看著眾人麵上浮現懷疑的神情,不免嚴肅地望著台上,鄭重開口道:


    “我們五個,比賽開始之前不久,才趕來這裏。”


    “這裏用來參賽的藥材,全都是比賽開始的時候,隨即抽取,有一些,甚至我們一開始都不知道是什麽,直到比賽開始的時候,才將答案送過來。”


    秦老德高望重,聽他這麽一說,眾人皆是平靜了下來。


    然而,眾人心中,疑問猶存。


    便是在此時,隻聽得一個清冷的聲音淡然響起,道:“比賽還沒有結束。”


    眾人驚訝地將視線轉過去。


    隻見杜若玖依舊立於台上,任場中眾人喧嘩,皆不能使得她動容一下。


    杜若玖輕輕側過身來,看著那滿臉得意之色的衛長青,目光清冷,唇角微微一勾,說道:


    “就照你說的做又何妨?”


    “你這女人說的什麽啞謎,我告訴你,再怎麽掙紮都沒有用,作弊便是作弊!”


    衛長青莫名其妙地望著杜若玖,完全聽不懂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杜若玖唇角微勾,俏臉微微側過,轉而麵向司儀,開口道:


    “難道你們隻準備了十個盒子?”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等到反應過來杜若玖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所有人皆是呈現出癡呆狀了。


    “杜小姐,您是說,您還要再往下鑒定?”


    司儀不敢相信地再次確認了一遍。


    杜若玖淡然頷首,仿佛她剛剛說的,不過是讓主人將水果盤送上來罷了。


    司儀呆立著,沒有馬上動彈,愣了一會兒之後,他實在是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恭敬地說道:


    “您稍等,這往後的藥材盒非同一般,我這就去準備。”


    那五老望著台上的杜若玖,亦是在討論。


    “你們說,這個女子,是否能夠猜出之後的藥材盒?”


    秦老看著台上的杜若玖,微微搖了搖頭,說道:


    “剛剛她一下子猜出十盒,已經十分不錯,然而,那越過十盒,便又是一條界限,其難度,增加了何止十倍。”


    秦老旁邊的老人,亦是說道:


    “是啊,為了舉辦此次杏林大會,那舉辦方真是連家底都掏出來了,那珍稀罕見的藥材,全都在後麵的盒子裏,誰想到會有人過了十盒。”


    “她到是不一定能過,之前那衛長青鑒定到第九盒之前,也不是口出狂言,隻是見了那第九盒,便是無論如何也鑒定不出。”


    另一老亦是開口說道。


    “沒錯,這越是往後,不說別的,便是參賽形式,都有所改變……”


    五老還未討論完畢,便是見到那司儀返迴,身後的禮儀小姐,手中捧著一隻盒子緊隨著前來。


    杜若玖瞥過一眼,微微皺了皺眉,卻是紅唇微啟,說道:


    “浪費時間,一起擺上。”


    那衛長青聽見杜若玖的話,不免冷笑一聲,說道:


    “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多麽了不起了?”


    聽見杜若玖這麽一說,那司儀頓時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問道:


    “杜小姐,後麵的藥材盒難度要高上十倍不止,您還是謹慎著點較好。”


    杜若玖不為所動,淡淡說道:


    “不用,你們有多少藥材盒,全都擺上。”


    這麽一聽,那司儀冷汗頓時流得更多了。


    “您不如先鑒定出這一盒,怎麽樣?”


    事實上是,舉辦方的那些個大人物,肯將這些藥材借出來,便已經是心痛萬分了,對於他們來說,便是最好能不拿出來,便不拿出來。


    誰能想到,有參賽者能夠鑒定到第十盒呢?


    “哼,好大的口氣!”


    此時,衛長青再次不屑地哼了一聲。


    杜若玖微微側首,冷冷地掃了衛長青一眼,那冰冷的目光,便是讓後者頓時感到如墜冰窟。


    便是在這個時候的,秦老的聲音,洪亮地響了起來,道:


    “從第十一盒起,由於某些藥材具有毒性,亦是為了增加難度,五感去其二,便是去味覺同觸覺。”


    如此一聽,眾人皆是咋舌。


    便是之前的衛長青、沈玉、抑或是郝醫師,全都是捧著那藥材,恨不得將臉貼上去,甚至還舔了舔。


    如今,卻是限製了條件,不再能夠嚐味或者觸碰,難度確實是上升了幾十倍不止。


    聞此苛刻條件,衛長青實在是忍不住得意地哼了一聲,眼睛斜睨著杜若玖,說道:


    “哼,我就不信這樣你還能猜出來!”


    杜若玖瞥了衛長青一眼,唇角冷冷一勾,唯見她素手一伸,便取出一條綢製絲帕來。


    “你這是故弄什麽玄虛?”


    衛長青皺了皺眉,不免問道。


    杜若玖又怎可能理睬他,便是徑直將手中絲帕,往那雙清冷的眼眸籠去,執著絲帕的兩端,於腦後束成一結。


    竟是將那眼眸蒙住了。


    眾人不免齊齊一愣。


    恰是在此時,便是看見了那第十一盒,卻是打開了。


    唯見杜若玖一身白底蘭草,便是如同那空穀幽蘭,此時見她麵上,綢帕遮眼,便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清雅秀麗。


    如此出塵之姿,更是讓眾人怔愣。


    便是在此時,杜若玖淡淡開口道:


    “瘴毒木、桃金水仙、盤龍扣……”


    未看上一眼,卻報出了藥名。


    眾人一時之間,卻是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杜若玖卻是波瀾不驚,側首輕輕開口道:“全擺上來。”


    司儀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地看了看杜若玖,又看了看那擺在寬麵台子上麵的藥材盒子,茫然地點了點頭。


    旋即便是連鑒定結果也不管了,他轉身便是往那台下跑去。


    這會,他卻是十分迅速地迴來了,身後跟著三位禮儀小姐,手中皆是捧著一盒。


    而他自己,手中亦是捧著一隻盒子,卻是同之前的木盒不同,他手中的是一隻玉製盒子。


    隻見那三位禮儀小姐,徑直行至寬麵台前,便是將手中的盒子統統放下。


    此時,便是二話不說,便是主動將藥材盒子盡數打開。


    杜若玖未取下麵上的綢帕,於藥材盒打開的下一秒,便是紅唇微啟,一連串的藥名便是傾斜而出。


    毫無間斷。


    報完之後,杜若玖便是靜靜地立於台上,空穀幽蘭,不過如是。


    那司儀望著杜若玖那白色的身影,低頭看了看手中捧著的,那看著便是與眾不同的玉盒子。


    隨後,他便是一咬牙,上前一步,將自己手中的藥材盒,小心翼翼地擺在杜若玖麵前,將之緩緩開啟。


    哪知,便是在那玉盒子,剛剛開啟了一條縫之時,那澄澈如水的聲音,便是先一步響了起來。


    “重八木、萬裏迴香、龍玉芝。”


    那聲音,僅僅報了三樣。


    那聲音,落下之後,便是滿場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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