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負責辦案的司法參軍,也覺得十分奇怪,在閻府仆役的帶領下,來到了事發的地點,仔細的收尋蛛絲馬跡,期待能夠發現重要的線索。


    “昨天,我們跟隨娘子的車駕來到這裏,突然在山坡上,冒出一夥賊人……”逃脫迴去報信,幸免於難的閻家仆役,慢慢的講述起來,臉上露出幾分驚恐之色。


    司法參軍打斷,問道:“他們大概有多少人?”


    “二十多個吧。”仆役沉思迴憶,比劃說道:“騎馬蒙麵,手執兵器,什麽話也沒說,就直接撲殺過來……”


    仔細打量中等身材,體形偏瘦的仆役,司法參軍暗暗皺眉,二十多個賊人,圍殺十一二個女流奴仆,隻逃了一個,要不是那個義士(韓壯)拚身相救,恐怕連閻氏女也難逃劫難,從死去的奴仆傷口上看,那些賊人出手狠辣,毫不留情,分明是有預謀的襲擊,不是什麽見財起意的劫掠。


    既然如此,為何放走一個迴去通風報信?司法參軍心中存疑,表麵上卻不動聲色,繼續問道:“看不清楚麵容,可有聽到他們說話,是什麽地方的口音?”


    努力迴憶,仆役茫然說道:“不清楚,他們衝殺過來,好像根本沒有說話。”


    訓練有素的死士?司法參軍凜然,再次覺得,這件事情,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能在京兆府之中,擔任司法參軍之職,不僅要刑獄斷案經驗豐富,大局觀也必不可少,畢竟在天子腳下,就算是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背後說不定會隱藏驚天機密,如果沒有半點敏銳性,卷鋪蓋走人是輕的,就怕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背後有些發涼,手心滲出汗來,司法參軍心中惶惶,勉強振奮精神,聆聽仆役的述說,什麽前方有木石擋道,馬車不能通過,護衛機靈,斬斷拉車的繩子,讓他快馬加鞭搬救兵,等等,這些供詞,司法參軍已經可以倒背如流。


    “都怪我,太緊張的,一心想迴府求救……”仆役悔恨道:“到了長安城下,見到守門的兵丁,就應該唿喊的,說不定就能及時來到。”


    或許而已,司法參軍估算了下時辰,一來一迴,足夠賊人作案完畢,從容而去。


    可惜,閻氏女不會騎馬,不然也不用死那麽多人,司法參軍輕輕搖頭,根據死去護衛的傷勢推測,他們守在閻氏女身邊,沒有逃散,在退步抵禦的過程中,一一被賊人殺害的。


    真是忠義之士,司法參軍暗讚,在仆役的供詞中,沒再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線索,轉而觀察事發的現場。


    一場風雪,加上閻立德等人的搜尋,現場也被破壞得七零八落,想要全部還原當時情況,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畢竟是專業人士,很快,司法參軍又發現新的疑點。


    閻婉兒車駕隊伍之中,有四個護衛是騎馬隨行的,根本發現他們遺體的地點可以判斷,當時他們也有突圍求援的心思,甚至有一人,與閻婉兒共騎,倉惶而退,可是卻因道路積雪,被賊人追上,一番廝殺,死於非命,在危險之時,幸好韓壯出現,救下閻婉兒……


    然而這樣,問題又來了,憑什麽護衛突圍不了,仆役卻順利逃脫?感覺好像是賊人覺得,仆役威脅性最小,故意放他迴去報信似的,又或者,這人是內賊。


    悄悄地瞄了眼仆役,司法參軍暗暗的搖頭,覺得後者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了解過仆役的底細,幾代忠仆了,不應該做背主之事。當然,也不是沒有可能,為求萬無一失,多關注就是了,在心裏記上一筆,司法參軍繼續偵察。


    類似這種滔天大案,京兆府及長安縣衙役,幾乎是傾巢出動,為找到線索,真的是一寸一寸的察看,甚至於拿著竹篦,慢慢的篩雪翻找,方法是笨拙了些,不過還真是管用,在積雪中扒出了不少零碎,還有一些珠寶首飾。


    “這是我們家娘子的。”仆役指認道。


    在逃退的過程中,不慎掉落的,司法參軍推測,心中一動,繼續琢磨,也有可能是護衛故意撒落,若是引得賊人哄搶,卻是可以趁機逃脫,沒有想到,這些人根本不是為錢財而來,司法參軍暗歎,知道的越多,心裏越是覺得沉重不安。


    不管怎麽說,職責所在,而且又天子親自過問的案子,司法參軍也不敢疏忽,吩咐手下小心收集這些證物,指不定什麽時候派上用場。


    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奔來,停在司法參軍前麵,一個衙役躍身而下,拱手道:“判司,事情有眉目了,府尹讓你速迴。”


    “這麽快……”司法參軍愣了下,淡定點頭,吩咐手下,繼續勘察現場,自己扯來馬匹,帶著幾個衙役,匆匆返迴京兆府。


    不久之後,府衙大堂之內,京兆尹、少尹、司錄參軍、參軍事等等,連同長安、萬年兩縣的大官小吏,人員全部到齊,現在他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破不了案子,一個也跑不了,丟官免職算是輕的,天子之怒,伏屍百萬,其中也少不了他們幾個。


    大堂之中十分安靜,一個個官吏屏氣凝神,好像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京兆尹環視眾人,老調重談道:“諸位,在都城郊外,發生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我等難逃其咎,更是奇恥大辱,陛下龍顏大怒,百官群情鼎沸,限我們在三日之內破案,緝拿兇犯,繩之以法,如果三日之期過了,我們卻沒有一個交待,那麽不用陛下發落,我等把後堂大牢打開,自己進去就行。”


    眾人心中凜然,知道不是在說笑,自然不敢等閑視之,紛紛表態,一定不負陛下厚望,努力查案,捉拿賊犯,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這句陳詞濫調,京兆尹聽膩了,卻不好打擊士氣,不置可否應聲,眼睛看向司法參軍,左膀右臂之一,向來倚重的心腹,勘察現場,不知道有什麽發現。


    司法參軍察覺,不等京兆尹發問,就主動出來,含糊說道:“府尹,剛才在郊外查勘,下官發現了些不尋常的地方……”


    明白了,京兆尹不動聲色,點頭說道:“此事,你稍後再向本府匯報,現在最要緊的,卻是剛才,閻侍郎派人傳話,說是有人認得那幾個死去賊人的身份。”


    “他們是何人?”一幫官吏驚喜交集。


    仔細核對,肯定能夠查得出來,問題在於,京城人口近百萬,挨家挨戶的核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完成任務,況且隻有三天時間,肯定來不及,不少人心裏發愁,覺得頂上烏紗即將不保,前途灰暗,惶惶不可終日。


    沒有想到,突然之間,峰迴路轉,事情好像有了轉機,隻要清楚賊人的身份,那麽搜捕他們的同夥,就是件簡單的事情了。


    “好像是城南的潑皮閑漢,前些時候,犯了些事情,被關入天牢,不知道怎麽出來了。” 京兆尹說道:“司法參軍,你與大理寺丞的關係不錯,去打聽一下情況。”


    司法參軍應聲,心中皺眉,隱隱約約覺得,這件事情,不可能這樣簡單。


    其他官吏沒空想那麽多,以為迴天乏術之時,突然起死迴生,心中頓時欣喜若狂,當下就有人站出來說道:“府尹,事不宜遲,但恐賊人同夥聽到消息藏匿起來,不如現在就派人到城南,將一幹人等全部捉拿歸案。”


    一些人暗暗翻起白眼,換成是他們,犯了這等大案,早就逃之夭夭,不知藏身何處了,怎麽可能笨到迴城,等待衙役前去捉拿。


    京兆尹自然清楚,捋了下青須,沉吟說道:“大部分人,想必已經遠走高飛,或者藏匿隱秘之處,不過或許也有一兩個望風探哨,打聽消息的賊人滯留城中……”


    “府尹下令吧。”司兵參軍殺氣騰騰道:“寧可捉錯,不能輕易放過。”


    “言之有理。”眾人深以為然。


    與兩個少尹商量了下,京兆尹拍案道:“好,不管東南西北,長安萬年,隻要有案底在衙門之中的潑皮閑漢,全部帶迴來過堂,徹查清楚,拿了案犯之後,才能離去。”


    “喏。”眾人應聲,摩拳擦掌。


    不過,這樣的大行動,京兆尹當然不敢妄斷,急忙進宮麵聖,匯報情況,李世民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出了名的殺伐果斷,聽說要搜捕全城,根本沒有考慮,直接簽發政令,京兆尹如獲至寶,匆匆返迴府衙,看到整裝待發的眾人,沒有二話,立即宣布開始行動。


    一時之間,幾個衙門同時行動起來,十分熱鬧,不要奇怪,衙役雖然傾巢出動了,但是衙門之中,還有兵弓手的存在,況且這種時候,京兆府上下官吏,也顧不上什麽顏麵,真的向南衙城防軍衛求助。


    所以,長安城中的潑皮無賴,注定要倒黴了,如同後世的嚴打,朝廷暴力機關出手了,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聰明的,乖乖束手就擒,有些犯了事情,或者魯莽愚笨的,負隅頑抗,運氣不好,當場就被格殺。


    自然,畢竟是都城,官吏衙役,包括軍衛,也不敢做得過分,特別是城東權貴集居之地,可謂是秋毫無犯,基本隻是以城南為中心,有限度的向兩邊擴散。


    霎時,京城,風起雲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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