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鄭淖約輕聲叫喚。


    沒有發現自己想要找的人,閻婉兒心裏有些失望,隨即小臉甜笑,輕步走了過去,柔柔行禮道:“鄭姐姐,韓公子也在家呀。”


    “說得我好像很久沒迴家了似的,晚上我也在家啊。”韓瑞笑道:“今天沐休,忙碌了大半個月,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韓公子辛苦了。”閻婉兒掩唇輕笑。


    “我這不算什麽。”韓瑞討好說道:“淖約才是最辛苦的。”


    鄭淖約心裏自然受用,輕輕倚在坐席之上,笑容溫柔,輕聲說道:“我在居家靜養,怎能及夫君在外奔波勞累。”


    兩人郎情妾意,閻婉兒眼眸掠過羨慕之意,小臉多了點羞澀靦腆的笑容,輕伸纖手從身後使女那裏拿了張畫卷,細聲說道:“鄭姐姐,這個是我新畫的秋風落葉圖,請你幫我看看,有什麽缺陷。”


    “婉兒的畫,自然是上等佳作,怎會有什麽缺陷。”鄭淖約微笑道,也沒有推辭,饒有興趣,好久沒有親手繪畫了,作個鑒賞也好。


    畫卷展開,韓瑞也來湊個熱鬧,既然不懂鑒賞,怎麽好,怎麽差,肯定說不上來,但是至少可以欣賞圖畫景物,雖然不像工筆畫那樣栩栩如生,可是秋風吹拂,落葉飄落,輕輕搖曳的意境,卻是展現得淋漓盡致。


    “韓公子謬讚,其實沒有那麽好。”閻婉兒謙虛道,小臉紅紅的,有幾分不好意思。


    “的確如此。”鄭淖約笑吟吟說道:“婉兒的畫藝,越來越精湛了,再過幾年,恐怕就與閻伯父那樣,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閻婉兒低頭,輕聲說道:“鄭姐姐不是在誇人,而是在埋汰人,我的畫藝粗淺,勉強登堂入室而已,怎能與長輩相比。”


    “又謙虛了。”韓瑞搖頭說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韓瑞嘴上一套一套的,鄭淖約夫唱婦隨,也在旁邊輕笑附和,閻婉兒臉皮薄,好像受不了這樣直白的誇讚,小臉的紅暈,一直沒有散去,轉眼就到了午時,韓瑞兩人自然熱情留客,可是閻婉兒執意告辭,也不好勉強,客氣的禮送而去。


    在小廳享用午膳,輕輕抿了口香濃的肉湯,鄭淖約說道:“夫君,你發現了沒有,剛才婉兒,好像有些心神不屬,注意力不在圖畫上麵。”


    “有麽?”韓瑞想了想,點頭說道:“好像也是,有點失神,發愣,發呆的跡象,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心事……自然是有。”想到昨天閻婉兒的表現,鄭淖約誤解了,輕歎說道:“婉兒好像不喜歡越王,聽說要成為越王妃,心裏不怎麽情願。”


    哦,韓瑞恍然,低頭,繼續吃飯,不是冷血,而是無奈。


    鄭淖約也明白他的難處,這種事情,如果皇帝下了旨意,不用說韓瑞,就是父親鄭仁基,以及閻立德兄弟,也沒有絲毫辦法,隻能歎息道:“婉兒,真是可憐……”


    韓瑞讚同,且不說真實曆史上,李泰最後的下場,就是現在的時空,如果李承乾順利登基即位,對於這個同胞兄弟,恐怕也不會存留多少情分,閻婉兒也會受到牽連。


    然而,即使知道,以後可能發生的事情,韓瑞也束手無策,就算與閻家兄弟的關係再好,也不可能以這樣的理由,說服他們抗旨不遵,而且就算他們相信,韓瑞也不敢說,免得李世民知道了,以離間皇子,意圖不軌的罪名,將自己哢嚓了。


    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裝聾作啞,乖乖的做個看客,大不了,等到以後,李承乾真的成為皇帝,自己求情,封李泰為什麽王,采取隔離政策,把他軟禁看管起來就行了,至少保證閻婉兒不受傷害。


    這個倒不是什麽難事,畢竟閻家也是關隴權貴集團的一員,與李唐皇室,也是拐彎抹角的親戚,不看僧麵看佛麵,誅連不到閻婉兒身上。


    心裏盤算好了,韓瑞適時岔開話題,輕聲說道:“淖約,過些天,十八哥就要迴來了,可能要在家裏住幾天,收拾東廂院,準備居住用具之類的事情,可以吩咐管家去辦了。”


    鄭淖約自然不會反對,繼而與韓瑞聊起家常來。


    膳後,又聊了片刻,鄭淖約習慣性的,俏容露出些許疲倦,在韓瑞的攙扶下,慢慢的迴到臥房休憩,再次醒來,已經是黃昏時刻,韓瑞就陪伴身邊……


    一天,兩天……時間總在不經意間,飛快的流逝,大軍凱旋歸來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長安城,甚至附近的縣城百姓,也算準了時間,或是在大軍歸來的路上,或是在長安城裏集結,準備夾道歡迎,歡唿以慶。


    自從五胡亂華,士族南渡,久亂不治,好不容易,在隋文帝手中,統一了中原,期間的二三百年,對於北方的百姓來說,是非常的黑暗,不堪迴首,十室九空,白骨露於野,那時北方地區的漢人,被稱之為兩腳羊,性命朝不保夕。


    幸好,出了個冉閔,殺得胡人權貴怕了,改變了民族政策,漢人的元氣得以保存,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之後,發揮強悍的同化能力,硬生生把侵略中原的各族胡人,調教成為以華夏文明為榮的漢人。


    最後,甚至奪了胡人的江山,建立以華夏為正朔的中原王朝,以為正統,使得那些身上流有胡人血統的世家門閥,紛紛去胡化,不承認自己與胡人有什麽關聯,其中以楊廣為最,登基之後,連胡桃、胡瓜也不放過,改名為楊桃、黃瓜,以示決心。


    那個時候,中原漢人,十分高興,以為已經擺脫了胡人的陰影,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誰也沒有料到,楊廣這個二世祖,登基前,與即位後,簡直就是判若兩人,根本見不到以前英明神武的晉王,聲名籍甚,冠於諸王的影子,敗家的速度,遠非秦二世胡亥可比。


    相當年胡亥,成為皇帝,旁邊還有個大權在握的趙高,他就是個扯線的木偶,秦朝滅亡的罪過,大部分不能算到他的頭上,然而楊廣卻是不同,無論是心計,還是手段,非常高明,先是把大哥楊勇擠下太子之位,最後順利達成目的,當上了皇帝。


    開始的時候,楊廣表現得非常英明,甚至把當時的權臣楊素玩弄於鼓掌之中,甚至拒突突厥於境外,也很得百姓支持,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是吃錯藥,還是暈了頭,昏招接連不斷,惹得天怒人怨,隋朝統治搖搖欲墜。


    與此同時,草原各部,見到有機可乘,紛紛蠢蠢欲動,甚至想要重演當年的五胡之亂,中原各地烽火連天,各路諸侯,忙著火拚搶地盤,自顧不暇,哪有心思理會草原各族的反應,如果不是突厥的內部,也出了亂子,恐怕現在的中原,又是另外的模樣了。


    好不容易,才過了幾年安生的日子,又亂了,百姓的痛苦可想而知,連性命也朝夕不保,更加不會有心思,考慮什麽民族大義,就是李淵,也要向突厥俯首稱臣,歲歲上貢,才換來寶貴的時機,騰出手來,掃平天下。


    之後,就是渭水之恥,李世民忍辱負重,經過三四年時間的休養生息,馬踏草原,大破突厥,俘虜頡利可汗,不僅雪清了往日的恥辱,更是振奮了天下民心,增強了百姓對於朝廷的認同感,漢人的脊梁骨,再次挺直起來,揚眉吐氣,曾經存在心中,對於草原胡人部族的陰霾,仿佛雨過天晴般,根本不存在似的,煙消雲散。


    現在,又蕩平了吐穀渾,或者有些百姓,早就忘記了,胡人侵略帶來的傷痛,不明白,這麽做,能有什麽好處,獲得什麽利益,隻是知道,中原又勝利了,非常的自豪,隻是單純的歡喜高興而已,然而,韓瑞覺得,這樣就夠了。


    看著街道兩旁,不用鼓動,自發前來歡迎軍隊的百姓,韓瑞心中欣然,這個就是軍隊存在的意義,與其鎮壓百姓,維護自己的統治,不如對外戰爭,取得一個個讓百姓引以為豪的勝利。大唐的軍威,不能隻是存於現在,應該代代流傳下去,使得異族提到中原華夏,心中隻有敬畏,匍匐俯首,不敢有絲毫的冒犯、覬覦。


    貌似又是個不容易實現的目標,韓瑞輕輕撓頭,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太過自視甚高了,什麽責任重擔都往身上攬,單薄的肩膀,怎麽能扛得動……


    “符節,想什麽呢。”旁邊,李淳風輕聲提醒道:“算下時間,大軍也快到了,我們現在就出城布置吧。”


    韓瑞恍然迴神,微笑點頭,帶著十幾個禮官,幾十個雜役,以及一幫好奇看熱鬧的百姓,浩浩蕩蕩的出城,來到預定的地方,麻利的布置起來,曾經演練過,而且百姓聽說,這是為凱旋大軍準備的,紛紛上來幫忙,速度很快,就紮好彩旗,懸掛彩帶。


    這個時候,以房玄齡為首的文官,和李勣帶領的武將,也在李世民的指示下,悉數到來,涇渭分明的分布兩邊,保持沉默,慢慢的等候。


    “快看,來了……”


    筆直寬敞的官道盡頭,突然出現了滾滾煙塵,隱約傳來陣陣雷聲……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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