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聖覽


    “自然是沒有問題,可是時辰好像不夠了。”韓瑞笑道,心裏也想測試下,自己的學問處於什麽水平之中。


    “好像也是。”褚亮沉吟了下,微笑道:“貼經你看過答案了,不用理會,至於詩賦,對你來說,輕而易舉,沒有必要,直接作答策問就行。”


    其實,開始的時候,進士科隻考策問而已,後來才多加了貼經與雜文兩場,不過皇帝百官最為重視的,還是策問對答,考察生貢士子對於治理國家的看法,若是足夠優秀,就是沒有背景,也能夠錄用,要是一般,就要看考官的心情了。


    策問五篇,可以答完,也可以隻答一篇,隻要優異,入得了考官法眼,進士及第也不是什麽幻想,應了褚亮之請,韓瑞也不推辭,跪坐案前,拿起了試題錦帛,認真思索起來,片刻之後,才拿起紙筆,仔細對答。


    褚亮微笑,也沒有湊近打擾,繼續塗抹自己的字畫,時間悠悠而過,很快就是日落時分,考場之中,大部分的士子,都已經交卷退去,也有零零星星幾人,分散各地,愁眉苦臉,抓耳撓腮,企圖作最後的掙紮。


    不管怎樣說,十道貼經題目,給足了時間,到了最後也作答不出,那麽也怪不了別人了,酉時三刻,在主考官褚亮的示意下,書吏敲起了通鼓,反正考試結束,準備封卷退場,至於交不交卷,隨意。


    勢比人強,很是無奈,那些考生乖乖交卷,心裏沒底,迴去之後,多半是祈求神明開眼,最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僥幸過關,可惜,這種機率很小,幾乎沒有,唯一讓他們感到安慰的,就是書吏並沒有因為他們最後交卷,就把他們的卷子扔了。


    而是全部收齊,連夜批改,明日完工,後天放榜,大後天繼續第二場考試,想必這三天時間之內,應該沒有多少人能夠定下心神看書,再有把握,在榜單沒有發放之前,心裏肯定是七上八下,安穩不起來。


    在鄭府,錢豐就是這種焦慮的心情,左等右盼,稍有風吹草動,就以為是韓瑞迴來了,連忙引頸觀看,往往失望不已,鄭仁基搖頭,卻有些理解他的心情,沒有責怪之意。


    “姑爺迴來了。”


    華燈初上,聽到外麵仆役的叫聲,錢豐跳了起來,疾步而出,鄭仁基歎聲道:“到底是年輕人呀,毛毛躁躁,性子不夠沉穩,沒有泰山崩於前……”


    “二十一郎,怎樣?”


    舒展懶腰,韓瑞悠悠走來,忽然眼前昏暗,多了道黑影,頓時嚇了跳,定晴發現是錢豐之後,韓瑞揉了下手腕,微笑道:“不用擔心,你過了。”


    其實,試卷根本沒有批閱完成,但是對照那麽多答案,韓瑞自然清楚,錢豐作答沒錯,肯定會合格通過,順利參加第二場考試。


    “知道,嗬嗬,我就知道。”錢豐笑容燦爛,其實迴來的時候,他已經又翻書逐一檢查,自己都答對了,但是心裏總是有那麽絲縷惶恐不安,現在,終於安穩了。


    “好了,先去用膳,中午的時候,隻啃了幾塊胡餅,弄得現在饑腸轆轆,難受……”


    韓瑞埋怨起來,到偏廳填飽了肚子,泡了個溫湯,渾身通透,疲憊之意,一掃而空。


    殘月,斜掛半空,夜色深邃,神秘異常,星星不多,沒有了皓月的輝映,卻顯得更加的明亮,一閃一爍,晶瑩可愛。後院涼亭之中,夜風徐徐,輕拂而來,多了分涼意,身穿寬厚的袍服,半倚藤榻,韓瑞眼睛微閉,靜靜聆聽,風在吟,蟲在鳴,錢豐在嘰嘰喳喳。


    “……在考場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答完了,貼經什麽的,對我來說,實在太簡單了,根本沒有絲毫的難度。”錢豐說道,比手劃腳,口沫橫飛,意氣風發,得意洋洋。


    懶散的打了個嗬欠,韓瑞平靜說道:“就像你說的,貼經十分簡單,相信不隻是你,其他生貢,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肯定會輕易通過,關鍵在於第二、三場。”


    呃,錢豐立即沒有聲響,若有所思,


    “三天後考雜文,詩與賦,你應該沒有問題吧。”韓瑞試問道。


    “詩,肯定沒有問題。”錢豐拍胸,隨之喟然道:“至於賦,就有些難了。”


    “難,就去多練多寫,多做功課,總有好處的。”韓瑞輕聲道:“要不,我給你定個題目, 試著寫幾篇。”


    心頭悸動,錢豐眼睛閃亮,對韓瑞對望片刻,躊躇說道:“二十一郎,其實,詩,我也不怎麽在行。”


    嘴角微彎,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韓瑞從容說道:“一樣的,一個題目就夠了。”


    明白了,錢豐點頭,起身迴房休息,步伐非常輕快。抬頭仰望深沉的夜空,韓瑞喃喃自語,果然,最先違反規則的,往往是製定規則的人,自己不過是隨波逐流罷了。


    時光易逝,轉眼就到了二月,盡管隻是過了半個月,但是春節元宵的熱鬧,依稀殘留在記憶之中,卻仿佛過了很久,經過了一個月的照射,山峰坳穀之中的積雪,也慢慢融化了,春寒料峭,碧翠的嫩芽漸漸抽長,萬物複蘇的季節,天是藍,地是綠的,水處於兩者之間,清澈透明,藍綠相間,連魚兒也給染成了同樣的色彩。


    *光明媚,風和日麗,絕對是到郊野遊宴的好時刻,憋屈了三四個月,城外的山林草坪,終於迎來了鮮衣怒馬的權貴少年,弓馬騎射,喧囂熱鬧,不過,卻是少了文人士子的蹤影,因為科舉才剛剛結束,榜單未出,誰也沒有遊玩的興致。


    好像也知道他們的心情,禮部官員,全部出動,再由其他官署,抽調人手,一百多人,加班加點,日以繼夜,閱卷批卷,終於把試卷看完了,附上了自己的評語,至於名次如何,錄取多少人,那就是主考官的問題,雖然與大家無關,不過眾人也有打探的意思,可惜褚亮不提,誰也不知道最後結果。


    唐代科舉,相對後世,主考官的權力很大,可以決定大部分的事情,沒有其他人節製,一般上報之後,皇帝覺得沒有問題,就會讚同批準的,換句話說,考生的前途命運,就決定在主考官手中,於是就形成了盤根錯節的官場座師關係,這也就是中晚唐時期,黨爭的起源。


    不過,現在談這個為時過早,對於褚亮來說,很滿意現在的地位,頗有自知之明,沒有更進一步的念頭,幾百個學生,可有可無,要不是皇帝交辦下來的差事,褚亮還懶得理會呢,讓自己無聊了十天,幸好有人陪著,不至於無聊透頂。


    解決了此事,定要請休數日,有了這個想法,褚亮慢悠悠的步子不由快了幾分,帶著兩三個官員,直奔太極宮而去,通過寺人稟報李世民,很快就來到了宮殿之中。


    “參見陛下。”


    幾人整齊行禮。坐於高台,李世民揮袖,讓眾人起身列坐,微笑說道:“褚卿,科舉卷子批閱妥當了?具體是何情況?”


    褚亮應聲,恭謹走出,手拿笏板,低頭觀看,仔細說道:“啟稟陛下,此次科舉,共有五十一科,比往常多了史科,應試考生共有……”


    “諸科錄用幾何?”李世民問道,至於細節問題,大略知道就行,沒有必要計較清楚。


    “進士科,三十七人。”褚亮恭聲說道:“明經科……”


    李世民一邊聆聽,一邊點頭,也沒有質疑之意,一則是相信褚亮,二則是有禦史言官的存在,三則是監考官員不隻是褚亮而已。


    待褚亮匯報完畢,李世民適時予以讚許,微笑說道:“為國選才,辛苦褚卿了。”


    “這是臣之本分,不敢言苦。”褚亮謙遜說道。


    “褚學士主考有功,賜予蜀錦十匹……”李世民說道,連同那些考官,一個都沒有落下,自然引得眾人感激涕零,大唿皇恩浩蕩,一時之間,宮殿之中,洋溢著君賢臣忠的氣息。


    安撫了臣心,李世民開口道:“褚卿,此次科舉,是否發現幾個英才?”


    褚亮自然識趣,立即奉上了進士科及第士子的三份試卷,供由皇帝擇優欽點,按照一般的規矩,成績斐然的,自然排放前麵,至於能不能高中狀頭,那就要看皇帝的心意了。


    李世民隨手翻看,見到前麵幾份試卷的姓名,打量了兩眼,直接抽取出來,放到旁邊,作為開國皇帝,這點人情世故,豈有不通之理,體諒褚亮,自然沒有計較的意思,直接從第十份開始看起。


    仔細閱讀,李世民微微頷首,看來試卷言之有物,較有真才實學,一目十行,是優是劣,李世民心中有數,很快將三十七個士子的試卷翻閱完畢,卻發現最底下,還壓著幾頁箋紙,一時好奇,自然而然,拿起來觀看。


    是份策論,沒有具名,李世民看了幾行,目光多了分凝重,逐字逐句看畢,居然沉吟起來,過了半響,開口問道:“褚卿,最後試卷,是誰人之作,為何不見姓名?”


    “啟稟陛下。”褚亮微笑,沒有裝傻的意思,直接說道:“那是秘書監校書郎韓瑞的策對,臣覺得其中之言,見解新穎,頗有獨到之處,便自作主張,呈予陛下聖覽。”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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