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密林,小路,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透著莫名的不祥。


    這是一條很偏僻的小路,幾乎都快被雜草徹底掩蓋了,就算是附近的獵戶和農夫也未必知道。但這卻是通往三川郡的一條捷徑,走這條路至少能少翻過兩座大山,能提前半天趕到。


    崔文子用短劍艱難的在雜草中劈出一條小路。此刻他身上早已沒有高人一等的酒仙氣質,身上寬大的袍子被樹枝刮得破破爛爛,那視若珍寶的酒葫蘆也隨意的掛在身後,汗水順著臉頰直流,淌出一道道黑黝黝的痕跡。


    崔文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狼狽過了,但他必須盡快趕到三川郡去,如果再慢一些恐怕就趕不上了。


    在從蘭池趕往三川郡的途中,他已經接連遭遇過三次伏擊,每一次埋伏的人馬都比之前的更強,最後一次拎著大斧的那個黥麵大漢甚至連他的胯下坐騎都劈成兩截。“黑石”顯然是已經察覺到了有殺手失蹤,同時也預判到了行動的信息會泄露,所以才會想盡辦法的拖延自己。


    但越是如此,崔文子越要往前闖一闖!


    在以往的近百年中,他曾無數次的鑽研青銅寶盒穿越時空的秘密。在高要最初來到大秦的時候,他就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不漏聲色的觀察他的一言一行。雖然為了避免暴露行蹤,他沒有直接出現在高要麵前詢問,但通過無數蛛絲馬跡,崔文子卻準確的推算出數千年後修真一脈將會徹底沒落,甚至到了煙消雲散的地步!


    人活著,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希望。皇陵和隕石就是崔文子最後的希望,而眼下江生就是這條唯一出路上最大的絆腳石,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令其得逞。


    戰國時代的兵器多為青銅鑄造,雖然這樣的工藝會讓短劍擁有如柴刀一般厚實的刃口,但相應的重量也極大。崔文子不知揮舞了多久,手腕都覺得一陣酸麻。月光從參天掩映的樹木間隙透下來,不但沒能讓人看清前麵的路,反倒是一明一暗斑斑駁駁的讓人心煩。


    不知過了多久,崔文子終於看見不遠處林子的邊界。他拎起酒葫蘆猛灌一口,總算是勉強恢複些精神,邁著大步正準備走上大路。


    但就在這時,他卻突然發現前麵的地上有幾塊漆黑的石頭。荒山野路上有幾塊石頭本不稀奇,但這三顆石頭卻明顯是有人刻意擺在那的,整整齊齊排成一列,在石頭下麵甚至還有樹葉墊著。


    黑石!


    崔文子雖然是頭一次見到這個標記,但那個名字卻立刻就蹦到腦子裏了。


    他掏出酒葫蘆又灌了一口,苦笑道:“你們這幫殺手還真是無孔不入,我都已經跑到這來了,居然還是繞不開!”


    “嘻嘻,先生也很厲害啊!這幾日連殺了黑石十幾個高手,難怪公子會這麽小心在意。”


    一個嫵媚妖嬈的聲音從草叢中傳出來,那媚態入骨的聲音饒是崔文子也不由得為之一蕩。他順著聲音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笑盈盈的走出來。看她的穿著打扮與中原各國迥異,短袖花裙倒是和百越之地頗為類似。


    那姑娘相貌姣好,身上的銀片叮當作響,手裏還提著一盞小小的燈籠。若是在其他地方遇見,崔文子肯定也會感歎自己豔福不淺,然後裝模作樣的偷看兩眼。但這個時候,他心裏卻隻有緊張和冰冷。


    崔文子小心的向四周打量,卻並未發現有其他的埋伏殺手。可他的心不但沒有踏實下來,反倒覺得那股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


    崔文子掂了掂酒葫蘆,苦笑道:“姑娘!我認栽了,也難為你深更半夜的在這林子裏等了我半宿,我跟你迴去。不就是見個麵嗎,正好我也有好多問題想和你們公子聊聊!”


    思考再三,崔文子決定還是想服軟吧,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女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好相與的角色。但對麵女子卻隻是嬌笑道:


    “我叫藍鳳凰!等先生下地獄的時候,閻王老爺問起的時候,您可千萬別忘了。”


    崔文子猛然一驚道:“怎麽!你要殺我!”


    藍鳳凰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對啊。”


    對什麽對啊!


    崔文子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這是那個國師的命令?他怎麽敢殺我,難道他不想再迴到未來了嗎?”


    藍鳳凰有些不明所以的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交代過,若是先生非要趕往三川郡不可,那就不用多廢話,直接格殺勿論就行。”


    崔文子眼瞧著這女子說起殺人,那表情淡定的就跟喝涼水似的。心裏就知道,她雖然對中原文化不甚了解,但卻絕對不是個少不更事的山野姑娘。


    “那我不去三川郡了,我們一起迴去見你家公子如何?”


    崔文子知道今日恐怕是難以善了了,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手卻悄悄伸到背後摸起短劍。但他卻不知道,這點小動作早被藍鳳凰一絲不落的看在眼裏,她輕笑一聲道:“這恐怕不行。”


    “喔?為什麽?”


    崔文子一麵虛以委蛇,一麵慢悠悠的往前走。他的醉劍注重身形和步法的配合,在雜草叢中便難以發揮最強力量。再往前走十步,隻要走出雜草密叢,他就有一戰的把握!


    可就在這時,藍鳳凰卻把手裏的燈籠略晃了晃,笑道:“因為我已經在殺你了。”


    什麽?


    崔文子先是一怔,但接著便反應過來:這小妮子多半是下了毒!


    難怪他從剛才開始就有些頭昏腦脹,情緒也莫明的極為煩躁。崔文子本身就是個醫生,自然也精於用毒,他連忙從懷裏掏出個瓷瓶也來不及細數,直接拔開塞子就把藥丸往嘴裏倒。


    藍鳳凰就在一旁看著,也不阻止。


    一則,藍鳳凰並不是以武功見長,甚至身手還未必及得上連繩,貿然強攻很可能會中了誘敵深入的計策。


    二則,她用的是劇毒無比的七芯海棠,這種毒藥不但無色無味,而且中毒之後也隻有七芯海棠的花粉可以解毒,當初江生不知靠著它陰死過多少武林高手。


    同樣作為一個用毒大家,藍鳳凰心裏甚至還有一絲小期待,崔文子這世外高人能不能給七芯海棠多研究一門解藥出來。但她的這份希望顯然是落空了,崔文子連著吃了兩瓶解毒丹,腦袋卻依舊越來越沉,甚至眼前都有些模糊發黑。


    好在七芯海棠雖然是天下奇毒,但發作起來卻並沒有金波旬花那麽劇烈。這個時候崔文子也顧不得身中劇毒,趁著手腳還沒有失去知覺,拔劍就往前衝。


    “納命來!”


    崔文子一劍劈開身前的雜草,正準備飛身強攻,奪取解藥。但藍鳳凰卻不慌不忙退了幾步,嘴裏猛地吹出一聲哨響。


    數道模糊的影子立刻從草叢裏撲出來,崔文子來不及反應,急忙揮劍亂砍。秫秫幾劍,隻覺迎麵幾滴水濺在臉上,又涼又腥。


    是血!


    崔文子定睛一看,原來剛才伏在草叢裏是幾條五彩斑斕的毒蛇,雖然已經被砍成幾段,但身子卻還在地上翻滾扭曲著。


    可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隨著藍鳳凰口哨響起,無數毒物從草叢裏鑽出來,除了毒蛇,還有蜈蚣,蠍子等各類毒物。這些磨牙吮血的家夥,從四麵八方一起湧上來,隱隱的把崔文子圍在中央。


    “百越的巫蠱術?”


    豆大的汗珠從崔文子臉上滑下來,被深夜的冷風一吹,更讓人感覺渾身冰涼。當初中了連繩一記凝血神爪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自己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了,但這次他卻知道什麽叫真正的絕望。


    他勉強提起精神,往左麵一閃,身前的毒蛇也立刻飛撲攔住去路,同時背後的蜈蚣蠍子立刻就爬到他剛才的位置。這些毒物如同是被訓練過,隱約間已經依照五行之勢形成一套極為牢固的陣法,靠武功逃脫純粹是妄想。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雄黃之類的藥物驅趕,可誰會恰好在這個時候帶雄黃呢?


    “修道者本就是逆天爭命,千劫百難。想不到我機關算盡,終究還是敗在國師的手裏!”


    七芯海棠的藥性終於開始發作,崔文子隻覺眼前一黑,手裏的短劍無力的掉在地上。嘴裏喃喃道:“小川,,,,不知你的運氣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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