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侯門春深似海,誌新童認祖歸宗


    飛天想到此處點頭道:“既然這麽說,你母親命人送你出去,隻怕也未必全然為了將自家往事拋撇幹淨,倒也有些為你考量之處,就算一時片刻不能相聚,天長日久也不是不能再行相認了。”


    那錢九郎聞言笑道:“娘子豈不聞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道理,我在外麵長到十幾歲上,家母就一病死了,隻留下一個幼子依然養在侯門之內,因那孩子年幼失怙,我父親無法,隻得重新將我那姨娘扶正,做了當家主母,也好照看我那個小兄弟,這位新姨娘與我母親爭寵半生,其後雖然複又得寵,竟未曾誕育子嗣,也隻得一心一意撫養我兄弟,以慰膝下寂寞之意罷了。如今我父親早已去世,我那小兄弟受了一份家私,將我的繼母供養高堂之上。”


    飛天聽了這樣一段公案,因蹙起眉頭道:“照你這樣說來,這段風月故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為什麽如今卻懷疑有人想要對誌新不利呢?”


    錢九聞言點頭道:“前兒恍惚聽見,我那繼母將她身邊一個得力的人派在娘子身邊,卻不知是為了什麽勾當,如今我兄弟尚未娶親,她依舊是當家主母,隻怕不知從何處探得了我這一脈的親眷尚在,竟不能忘情與我生母之間的舊恨,隻要是她的血脈都要摧殘一番,隻是如今我兄弟繼承了爵位下不得手去,也隻好從我這一族身上尋些晦氣。”


    姒飛天聞言疑惑道:“我身邊如今並不曾多了什麽人的,近日來熟識的幾個都是知道底細有些來曆的熟人,不知你說的卻是哪一個?”


    錢九郎聞言笑道:“你這孩子也太老實了,怨不得當年……”說到此處,見飛天麵目有些慍色,連忙改口道:“怨不得當年總是不知為自己綢繆,卻吃了那許多的暗虧。如今你身邊可是多了一個上灶丫頭,名喚彌琉璃的不曾?”


    飛天聽聞此言大吃一驚道:“那孩子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比誌新也大不了幾歲的,怎知這樣害人的勾當?我往日間常常打發她陪伴誌新念書寫字,家中夥食也都是這個丫頭調理的,若是她真有加害之意,又如何等到今日?”


    錢九郎聞言點頭道:“我與一班兄弟也是疑惑此事,隻是他的身份不錯,這人原本我們也認得,就是我繼母身邊的一個侍衛統領,功夫並不在你我之下,隻怕我兄弟之中也並非人人都是他的對手。”


    姒飛天聽聞這段秘辛,低眉尋思一陣道:“怪不得那孩子原本不將本縣的太爺琚付之放在眼裏,平日裏從我手上領了些散碎銀子置辦菜蔬湯水,總是豐豐盛盛的,我因為不慣持家之道,還隻當她是與街麵的商販有些交情,如今看來,她既然在深宅大院裏服侍過,那些東西又何足一哂……”


    錢九郎聞言含笑道:“你就是最肯信人的一個人了,方才對身邊的人都不曾留心。我冷眼旁觀著,似乎這位彌統領對你們母子也沒什麽惡意,隻是我這位繼母身邊的護衛都心機深沉,我漂泊江湖半生,好容易養下這麽一個健康活潑的孩兒,斷然不能叫他折損了,是以日夜懸心,又聽見你給那狗官纏住了不得脫身,心中便暗暗打算將你們母子接到身邊過活。”


    飛天聞言點頭道:“誌新既然是你親生孩兒,你擔心他的心自然與我是一樣的,這件事上我並不惱你,隻是我夫主那裏斷然不能拋下不管的,此事我曾經與你分辯明白過了,你可千萬別存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我們避禍這段時日,也不可將言語調戲引逗於我,還有一則,你須答應派人尋覓我夫主下落,時機成熟之時放我們母子迴去團聚,我方能答應你暫且在此住下。”


    那錢九郎雖然前番心中已經有了準備,怎奈此番聽聞心上人決絕之言,心中倒也有些酸楚之意,隻是他自負是個光明磊落的男兒,並不肯將自家私欲再去糾纏飛天,隻得勉強壓抑心中嫉妒之意道:“這是自然,當初既然決意放你與他雙宿雙飛,如今我錢九郎生於天地之間,決不能做那食言的小人。隻要官麵上的事情交割清楚了,確定你們母子再無什麽危險,我自然派人叫你夫家來接,斷然不會就這般鳩占鵲巢的。”


    姒飛天雖然言語之間要與這錢九劃清界限,卻見他聽了自己一番冷言冷語,眉目緊蹙神色淒涼,大減往日風采,心中卻也不甚過意得去,隻是如今若再出言找補,倒顯得自己處處留情,隻得點點頭道:“這話說得明白,如今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安置吧,我已經答應了誌新要他與你相認的,明兒一早你到我房裏來,我教他正式拜見於你。”


    那錢九郎聽聞飛天竟然願意教孩兒認祖歸宗,不由得心中大喜,因一揖到地拜謝了姒家娘子,自己果然規規矩矩另外到了別處客房之中安置不提。


    次日天明,飛天因昨夜整宿思量那錢九郎的身世,一麵擔心誌新的安危,一夜輾轉反側不曾好睡,好容易天交五鼓之時方才朦朧睡去,未曾沉眠便覺得身邊多了一個活物似得,直往自己懷中鑽來,姒飛天原本懷著鬼胎,深恐那錢九郎又來趁人之危,因神識一驚醒了過來,卻見愛子誌新躺在自己身邊,小心翼翼地正欲掀起棉被鑽進母親的被窩,見他醒了,不由麵上一紅道:“是孩兒吵醒了娘麽……”


    飛天見了愛子這般活潑可愛的態度,因噗嗤一笑道:“出門在外也睡不踏實的,如今給你這小家夥一鬧,越發不困了,平日裏在家時都是規規矩矩的,怎麽出門在外倒這般調皮起來,莫非昨日在小姑姑那裏睡得不好麽?”


    因說著,一麵掀起了棉被,將誌新的小身子摟進被窩之中,誌新一麵親近母親玉體一麵笑道:“小姑姑和幾位叔叔都帶我很好,晚間去夜市逛逛時又買了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小姑姑唯恐我吃多了零食存住了睡不安穩,因迴來時又教我在前院打了一趟拳,當真耍得好看,等閑了時我耍給娘瞧瞧。”


    飛天聞言搖頭笑道:“看你,又叫幾位長輩為你破費銀子,平日在家如何管教你來?一出門就都忘了。”誌新聞言臉上一紅道:“孩兒原說不要的,隻是那幾位叔叔姑姑再三對我說,咱們原是至親骨肉,將來的家私都是我的,如今我就算是他們的小主人一般,給孩兒花錢原沒什麽不對,我聽了心中倒有些糊塗起來,既然是親戚情份,怎麽又說的好似家奴一般……”


    飛天聞言心中也有些疑惑,隻是昨日那錢九郎已經將自己的家事交待明白了,想是他家中規矩大,那些服侍少爺小姐們的家仆原比旁人身份尊貴些也是有的,隻是若那雙姑娘與那對江澄、闞漣漪一流的人物都是他家的奴才,這樣家族竟是何等顯赫?倒也怨不得那錢九郎的生母想盡辦法將他送出侯門之外,將心比心,此番若是設身處地換做自己做那當家主母,隻怕也未必願意教自己親生孩兒平白無故承受這樣家大業大的一份產業。


    那姒飛天兀自胡思亂想之際,卻見誌新纏著自己撒嬌道:“孩兒雖然昨兒逛得累了,卻是一夜不曾好睡的,昨天晚上爹爹到底迴來了不曾?母親何時才能帶著孩兒拜見父親呢?”


    飛天聞言,心知愛子孺慕之情已動,如今既然給他知道自己身世,隻怕強行阻攔,到底也壓抑不得父子天性,況且那錢九郎多年來也算是為了自己母子兩個受盡了苦楚,如今一生不叫他父子兩個相認,自己心裏到底過意不去,想到此處隻得勉強點點頭道:“你這小東西,真是一時半刻也容不得我一點空兒的。這也罷了,我打發你起來梳洗,咱們去前廳看看你爹爹起床了不曾。”


    誌新聞言歡唿雀躍起來,因不再賴床,翻身一咕嚕爬起來就去外麵催水,一麵纏著母親給他穿戴大衣裳。一時之間店夥燒得了開水滿滿的灌了兩個銅壺擱在門外,飛天在內間穿戴整齊了,因命誌新將銅壺挪進屋中,母子兩個梳洗了,正欲往前廳去時,忽聽得門外打門的聲音道:“長嫂梳洗了不曾?如練和漣漪前來請安。”


    飛天聞言,心中打量著那錢九郎家中果然規矩大,這一班小弟兄對待長兄長嫂,竟似侍奉父母一般,也要晨昏定省的,雖然不耐煩這些繁文縟節,也隻得入鄉隨俗,勉強答應道:“我們梳洗好了,請進來吧。”但見外間門分左右,那對江澄與闞漣漪聯袂而入,見了姒飛天,因推金山倒玉柱拜在他們母子兩個駕前。


    作者有話要說:q9終於熬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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