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相隨,來至大門外一看,果然見二三十個端著長槍的莊丁站立在大門外,散開一大片,為首一人,長發遮眼,麵色青鬱,暗綠色綾緞對襟衣,脖子上一條粗大的白金項鏈,垂著骷髏頭墜子,神情懶散,但卻透著幾分玩世不恭的輕狂,正是雙集鎮首富殷家大莊園的三少爺殷霸。


    朱猛迎上去,抱拳行禮道;“什麽風把殷三少爺吹到咱這僻靜小鎮來,不過,三少爺大駕光臨,寒舍也是蓬篳生輝。”


    殷霸也抱拳迴禮道;“聽聞貴鎮上緝拿了幾名土匪,殷某也是受家父鎮長的差遣,前來交接幾名土匪,把他們交給日本人,日本人恨透了這些土匪,皇軍麵前,家父自會為朱兄請功報賞,望朱兄能夠通融移交。”


    見對方的來意是想從自已手中強行搶走土匪,再到日本人那裏邀功,而且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又帶得有二三十條槍,分明有威逼恐嚇的意思,朱猛心裏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冷冷迴答道;“小鎮數次遭到土匪洗劫,人怨沸騰,就是逮著了幾個土匪也是要當眾斬殺,以平民憤,為什麽要交給日本人?”


    殷霸用手指理理遮住眼睛的長發,輕哼一聲道;“朱兄,你也知道,這蘇皖巘蒙地區可是日本人治理的天下,得罪了日本人可沒什麽好結果,換句話說,如果是日本人來要人,那就麻煩了……”


    朱猛斜眄他一眼,理直氣壯地迴答道;“日本人個球?大爺是中國人,未必還怕那些東洋矮子不成?你三少爺要想討好日本人是你的事,你就是把日本人叫來,朱某人還是這樣。”


    殷霸被朱猛搶白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忍住性子沒有立即發作,他的眼睛飛快掠過對方人群行列,視線落在陸采汀身上,他不再理會朱猛,卻對陸采汀遙遙揖禮道;“喲,小青龍二少爺也在這裏?”


    陸采汀淡淡一笑,抱拳迴禮道;“三少爺,別來無恙,幾個土匪嘛,沒有必要這樣興師動眾唄?”


    殷霸打量對方一陣,陰惻惻地又道;“聽說二少爺已經被逐出青龍堂,莫非想另立門庭?這不就在四下走動關係,拉攏人脈?”


    陸采汀仍然平靜迴答道;“三少爺說笑了,陸某人資質愚鈍,無德無能,哪敢有另立門庭的非份之想,今天不過偶爾路過馬蹄灣,得主人家賢惠,盡地主之誼,討杯酒喝,不想與三少爺不期而遇。”


    其實殷霸與陸采汀都是在雙集鎮長大,自幼孩涕時候就在一塊玩耍,殷霸比陸采汀大兩歲,他妹妹殷鶯與陸采汀是同學,直到高小畢業後,殷霸不願意再讀初中,此後他們就沒有什麽往來,殷霸從小就喜歡占強,心機多,可是他無論怎樣挖空心思地動歪邪念,甚至用金錢物質作誘餌,在孩子們心中,他的威望怎麽也比不了陸采汀,而陸采汀總是一副大咧咧直率樣子,似乎不需動心思,這些孩子們都會自然歸順他,殷霸與陸采汀的童年也是搏鬥撕打中度過的,他雖然比對方大兩歲,但每次搏鬥,他從來沒有占到任何便利,他厭惡憎恨對方至極點,但不知為什麽內心深處也有幾分懼怕對方。


    殷霸皮笑肉不笑地又挖苦道;“以二少爺的資質聰慧應該在大上海,南京,蘇州,最起碼也應該在瀠浠縣城發展,在這些鄉碼頭上混會有什麽前途?”


    陸采汀似乎沒有聽出他話裏譏諷的弦外之音,沒有理睬迴答他。


    殷霸自討沒趣,心裏不由生起一股無名之火,他從小到大最受不了的就是對方那種一副不以為然的清高樣子,小時候,他每每以各種歪念頭陷害巫賴對方,或者用語言譏嘲奚落挑釁對方,以為會把對方激怒得雷霆交加,捶胸跺腳,殊未料到,對方總是不以為然,付之一笑,而每當這個時候,他自已就會感到所有的精心編排不過是斑鳩笑鵬,甚至有點醜態百出的感覺,自取其辱,那種如跌深穀的失落距差非常大,他接受不了,他詭譎陰險,心思縝密,但是心胸狹窄,沒有度量容人,心態陰沉,他也總是以自已灰暗的心理去揣測別人,而事得其反,別人恰恰是一笑置之,就好比他在陰暗的角落裏,突然被強烈的陽光射進來,見不得人的陰謀暴露無遺,對方那從容不迫的笑,大容大度,卻體現出一種莫然的輕蔑,這是對敵手最大的侮辱,所以他接受不了,事隔若幹年後,他仍然接受不了,他把一腔怒火發泄到朱猛身上,衝朱猛吼叫道;“你馬蹄灣小鎮畢竟是在雙集鎮的管轄之下,上司派遣的差事你敢不服從執行?”


    朱猛不賣他的帳,圓瞪雙眼,晃動拳頭反駁道;“朱爺不是嚇大的,其它事情都好商量,唯獨這件事情沒門,朱爺沒什麽能耐,但是這雙拳不是吃素的。”


    “好哇,”殷霸立即抓住他的話,用手指著他道;“爺今天就不以公事與你理論,就照江湖規矩解決,如若勝了你馬蹄灣人,土匪人犯爺帶走,若輸了,爺立馬拍屁股走人。”他是鬼門中新秀高手,對禦馬河畔武林人根本沒瞧在眼裏,有恃無恐,他邊讓開身軀,邊朝身後喊道;“沈隊長,會會馬蹄灣人,讓他們長長見識。”


    一位細腰圓腹,身段矯健遒勁的漢子走上有來,漢子銀盤玉麵,中分長發,濃眉緊蹙,膚色白皙,白色圓領內套褂,銅板寬皮帶,左右腰肋各插著兩隻駁殼槍,外敞一件鐵灰色雲紋對襟衣,他目眸中透著深深的憂鬱,他是殷家莊園的護衛隊長,叫沈沉鈞,因人長得白皙,江湖人喚‘玉璘龍’。


    沈沉鈞對朱猛抱拳行禮,正要自報名號,不料身後轉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攔住他道;“師傅,讓徒兒會會朱大俠。”少年肌膚也白皙,兩隻眼睛明亮有神,機靈活潑,隻是眼睛睛珠與常人有異,略顯得有些殷紅,他是沈沉鈞的徒弟滿屯,因眼睛有些殷紅,江湖人喚‘赤睛螭’。


    沈沉鈞沉顏責叱道;“屯兒,不可無禮,朱大俠何等輩份之人,豈有你出手的資格,退到一邊去。”


    滿屯見師傅生氣了,隻好伸伸舌頭,做個鬼臉,怏怏退在後麵。


    沈沉鈞再次抱拳行禮道;“江湖無用庸人沈沉鈞,狂稱‘玉璘龍’,久聞朱大俠神拳蓋世,今日有幸領教,還望朱大俠擔待些。”


    江湖中對這些替人看家護院的武師多少有些瞧不起,但見對方態度誠摯,禮數周到,朱猛還是抱拳迴禮道;“沈師傅請了!”


    倆人滑步起勢,展開身手,運氣凝勁,朱猛首先發招,一式‘衝天炮’長拳挾帶勁風重重劈向對方天靈蓋,沈沉鈞貓伏蛇繞,靈巧地避開對手攻勢。


    朱猛人稱‘大力猛’,雙臂似有千斤神力,他使出的又是少林派的金剛炮錘,運拳如風,力沉招猛,果真有排山倒海之勢,那看似柔弱的沈沉鈞眼看就要倒在他的重拳鐵錘之下。


    但是出乎人們的預料之外,沈沉鈞氣定神閑,總是在那電光火石的瞬刹空隙間避開敵手的擊殺,隨著比武過程的延續,人們逐漸才看出他身段與四肢特別柔軟,靈活異常,敏捷輕盈,而且步法嚴謹,張弛有度,儼然有大家風範,人們決難相信接受,一個看家護院的武師竟會有如此身手。


    三十招一過,沈沉鈞雙手十指曲彎勾勒,重疊變化,在對方強大的攻勢中竟然頻頻突施反擊,他手鋒奇峭突兀,快逾閃電,柔裏透剛,迫使對方的攻勢減緩下來,再鬥一陣,對方已經額沁汗漬,粗氣微喘,攻勢明顯減弱下來,同時,又被‘玉璘龍’奇特手法鋪起的擊殺範圍緊緊籠罩住,已經處於防禦自守。


    朱家人看得瞪目結舌,形勢的變化使他們憂心忡忡,陸采汀靠近朱蓬盛,附耳悄聲道;“朱叔,那姓沈的使的是龍形手法,而且一流正宗,應該是龍門中的嫡傳高手……”


    朱蓬盛也焦慮地道;“賢侄說得一點不錯,龍形掌勢夾帶龍形勾爪,拍擊鎖攫,起伏跌宕,變化多端,氣勢如虹,連老夫都看得眼花繚亂,猛子不是他的對手,隻是老夫感慨,這樣的大英雄豪傑為什麽願意在殷家這樣的漢奸莊園裏充當看家護院的?”


    陸采汀歎一口氣,意味深長地道;“也許他有什麽隱秘苦衷。”


    場裏打鬥未近百迴合,沈沉鈞突施一招‘蒼龍拔雲’,右臂暴伸,避過對方拳鋒,直擊對方丹田氣海小腹上,真力疾吐,一股強大的勁氣掀動朱猛,朱猛立腳不穩,身不由已,踉踉蹌蹌直後退七八步方才站穩身軀。


    沈沉鈞停住身,抱拳揖禮道;“朱大俠,承讓了。”他還是顯得禮數周全,文靜恭謙,完全沒有一點勝利者的傲慢。


    朱猛臊得滿臉通紅,但也知道自已技不如人,而且對方也是手下留情,否則這一掌足以使自已橫躺在地上,他也向對方抱拳示禮,然後慚愧地退身在一旁。


    殷霸得意地高叫道;“這一場朱家人輸了,朱家還有沒有人上場?如果沒有,本少爺就要帶走人犯土匪了!”


    陸采汀緩步走出場,衝沈沉鈞抱拳行禮道;“好一手正宗的龍門武學,剛柔並濟,運用自若,沈師傅絕藝負身,已達百尺之顛,陸某人看得技癢,也想向沈師傅學習一二。”


    沈沉鈞抱拳迴禮,謙虛笑道;“二少爺說笑了,沈某人來雙集鎮也有二三年了,早就聽聞小青龍大名,深藏不露,今日如果能夠得到二少爺的指教點拔,此生無憾矣。”


    殷霸見狀,忙阻攔道;“姓陸的,你又不是朱家的人,在這裏出什麽頭?”


    陸采汀爽朗笑道;“天下武學本是一家,彼此間切磋交流,更能融會貫通,相互取長補短,有什麽不好,如此精湛高深的龍派武學,陸某人不想交臂失之。”


    朱可也站出來幫腔道;“他是本小姐的朋友,也可以代表朱家,有什麽不對嗎?”


    殷霸頓時啞然無語,看這丫頭說話的樣子十分鮮明,似乎是有暗示,心中不免想到;‘朱家大小姐的話一點不錯,這傻小子如果成了朱家的姑爺,自然可以代表朱家……’但他還明白一點,他知道自已的妹妹殷鶯對這傻小子也情有獨鍾……一時間,心裏掀腸攪胃,說不出什麽滋味。


    陸采汀趁殷霸還沒有迴過神來,已經向沈沉鈞發出一招,他以一式‘梨花漫漫飄江南’,身軀輕飄而動,單臂輪揚,化掌為劍,以掌側邊沿斜削對手。


    沈沉鈞收腹含胸,高步坐胯,以一式‘移形換位’巧妙避開對方攻勢,倆個人立刻交匯在一起。


    龍派武門為北方武林中的著名門派,它屬於內家功夫,以手法奇特見狀,變化莫測,取龍的起伏奔騰,翻雲覆雨之勢,剛柔兼備,神形俱威,纏綿交織裏,騰挪迅轉,擊殺敵手於無形之中。


    道宗的大自然門‘天罡勁’煙雨武學,更是內家中的上乘峰顛,它以靜製動,後發製人,柔在他敵後,隨著對方的攻勢而變化,套路動作輕舒流暢,柔軟處如微風拂柳,波麵漣漪,疾迅時,若驚濤駭浪,刹那閃電,但是內家功夫講究的是罡氣真力,千鈞勁功擊出,外表上看仍然平靜悠閑,就是將若大一顆樹株內髒震碎,而外樹皮依然完好。


    倆個人都是內家功夫,乍分驟合間,動作也是輕舒緩悠,不像剛才朱猛外家拳拚搏那樣激烈,但是二人身軀四肢鋪起的漫空勁風卻是隱隱唿嘯,硬生生刮麵,直將觀看的眾人逼退丈餘之外。


    倆個人翻翻滾滾搏擊中,時而緩慢,時而迭招迅發,一招數式,直看得圍觀的人目不轉睛,生怕漏看一招半式,這種精湛的內家高手過招,猴年馬月才能撞見,誰肯放過?


    不知不覺之中,倆個人已經演繹出百個迴合,勝敗不分,搏擊中陸采汀瞧準一個空隙,伸手架住對方掌勢,悄聲道;“朋友,難得你身俱如此的武學功夫,龍門也是名門正派,為什麽不挺身出來殺鬼子,而願意替漢奸家看家護院?”


    沈沉鈞臉上眉梢與嘴角抽搐一下,鎮定迴答道;“每個人都有自已的難言隱私,二少爺何需強人所難?”


    倆個人連續換招,陸采汀繼續悄聲道;“民族大義高於一切,可惜了朋友這樣一位人物?天大的委屈,在民族存亡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大丈夫為民族縱然一死,也是慷慨激昂,感天動地的,強過那種唯唯喏喏,悲悲戚戚的苟活人世。”


    沈沉鈞略呈慍怒,忿聲道;“休逞口舌之能,勝了沈某人再說。”說罷,急運丹田罡氣真力,凝勁於雙掌之上,身軀斜飛而起,一式‘烈龍探海’快逾閃電,猛然向對方中府胸脯擊到,這一招他用了八層功力,一則對方說到他軟位痛處,令他忿怒,二則他也要看看對方武功深淺,算不算個人物。


    “想通了到巘蒙山將軍嶴,東嶠村找我。”陸采汀一麵說著話,一麵見對方來勢兇猛,他也忙運真氣罡流渦旋胸脯,貫注肌體,他對對方攻來的掌勢不讓不擋,硬生生接住,他有心要收服對方,就必須拿出顯赫的功夫震懾住對方。


    “嘭”一聲巨響,兩隻龍形掌結結實實地貼擊在陸采汀胸脯上,沈沉鈞驚駭萬分,他萬沒有想到對方對自已八層功力的重擊不讓不擋,硬生生用胸脯中府接住,想收迴招式已經來不及,刹那間,勁力從掌心疾吐而出,觀看的人群發出驚愕的尖叫,眼看一代少俠就要橫臥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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