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士送走昌平君使者,帳篷裏就剩下項燕一人,大將軍沉吟片刻,緩緩走出大帳,外麵下起了大雪,紛揚的雪花落在營地,巡邏甲士留下的腳印在地上顯得格外明顯,萬物俱寂。


    項燕像一頭孤獨的狼,仰天長嘯,迴頭望向蜈蚣嶺,蒼茫的山嶺被白雪掩埋,錐形火山噴發出點點星火,仿佛一隻巨大的燃燒的煙鬥,項燕凝視著噴湧的岩漿,兀自陷入了沉思。


    戰國晚期,兼並戰事日益酷烈,諸侯勢力空前發展,地盤越來越大,諸侯對稱王已經不感興趣,動不動就要稱帝,早在嬴政稱帝之前,就發生過齊秦兩國分別稱帝的事件,史稱東西兩帝。


    能夠稱帝的好歹也是齊楚秦魏這樣的萬乘之國,所以當昌平君派來的使者在自己麵前提出要稱帝時,項燕覺得很滑稽。


    真是世風日下,現在什麽阿貓阿狗也想稱帝,真是可笑!


    大將軍項燕決定不再要那十萬石糧草,無論昌平君是否真的願意幫助自己,項燕都不願意和這樣的鼠輩苟且,不願意拿手下四十萬將士冒險,大將軍決定和秦軍開戰,正麵決戰,立即開戰,不需要任何陰謀詭計。


    所以糧草什麽的現在對他已經沒有什麽意義。


    至於楚王是否遷都,自己是不是被拋棄,項燕已經懶得過問,畢竟項氏一族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幾十年前,楚懷王被俘,屈原跳江,秦軍攻破楚國國都,楚國君臣四散逃命,隻有項燕的祖父還在堅持戰鬥,最終將秦人趕迴函穀關。


    “英靈在上,保佑項氏子孫!!”


    大將軍在心底默念,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祖父一樣,正在為楚國力挽狂瀾,項燕暗暗下定決心,抬頭對賬下衛士命令說。


    “擊鼓召將!”


    “諾!”


    盞茶光景,十多名心腹大將陸續進入大帳,將領們神色疲憊,接連幾日夜襲,倒讓襲擊者疲憊不堪。


    眾將低頭竊竊私語,嚴肅而急切的議論著秦楚戰事。


    “諸位皆是我心腹,”項燕見眾將都已經到來,抬頭掃視大帳,緩緩開口道。


    大帳內很快安靜下來,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望著項燕,急切等待大將軍下達命令。


    “諸位皆是項燕心腹,”項燕重複一遍,繼續說道,


    “王翦與李信不同,六十萬秦軍堅守不出!在蜈蚣嶺以北駐紮將近一月!諸位,諸位多次夜襲,均無功而返。”


    說到這裏,項燕掃視眾人一眼,眾將都昂著頭,脖子漲的通紅。


    半月之間,楚軍夜襲王翦大營五次,自己死傷三千,得不償失!


    “我軍糧草不足,諸位想必也知道了,因此,“


    項燕停頓了下,抬頭望向眾人。


    “秦楚必有一戰,決戰,決戰需要一個理由,糧草不足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是,不滅秦軍,楚人必死。“


    項燕一字一句說完,雪花落在大帳頂棚上,簌簌作響。


    “亡秦必楚!“


    “大將軍,下令吧!“


    半個時辰後,進攻的命令被下達,項燕這次決定傾巢而出,把四十萬大軍全部派上,不再和秦人小打小鬧,直接和王翦決戰最好。


    天色漸漸暗下來,營地裏傳來了悲愴動人的楚歌,項燕坐在燈下沉思冥想,為明天開始的總攻作準備。


    暗夜中,齊孟和他的部下們從山腰下來,山路崎嶇,好在白天弦不高已經摸清楚了大致路況,晚上走起來不至於摔死,


    .“弦不高,荊叔段,鄭坦之跟我走,其他人留下!“


    “為啥?“扁卻之很想一起進入楚軍大營,卻被齊孟攔住。


    “你拉的開硬弓麽!人去的多了,隻會暴露隊伍三四個人是最好的!趙定國,待會兒若是我被楚人抓住了,你帶領眾人退迴沼澤!“


    聽起來讓人感覺很不好,然而齊孟還是這樣安排。


    眾人都不說話,荊叔段弦不高脫下藤甲,將短劍藏在袖中,緊跟著齊孟,朝山下走去。


    楚軍營帳破舊,晚上也是黑燈瞎火,三人踩著崎嶇的山路,弦不高在前麵帶路,荊叔段緊跟其後,齊孟負責殿後,


    三人都不說話,專注於自己腳下的路,好像一開口說話就會摔死似的。


    “剛才在山上你看到沒,楚軍的帳篷足有兩千頂,你們猜楚軍有多少?“


    弦不高迴頭低聲對荊叔段魯伯連說。


    “哦,有十萬吧!“荊叔段認真迴答說,


    “十萬,我看至少是四十萬!”魯伯連撇嘴說道。


    “四十萬,媽呀,這麽多人,我們怎麽逃掉?”


    你們幾個說夠了沒有!快走!


    齊孟心情煩躁,月亮升起來了,腳下的路披上了銀白色,山路漸漸平緩,眼見得楚軍營帳就在眼前了。


    秦軍與楚軍交戰多久了?


    齊孟抬頭問弦不高。


    “超過百年了。”


    豁然領悟,


    已經到了深夜,楚軍大帳傳來深沉的酣眠,四人不說話,慢慢靠近大帳,越過低矮的鹿角,翻過幾道深深的壕溝,他們來到一頂燈火通明的帳篷前。


    帳篷裏有人影晃動,隱約還有人聲傳來。


    夜巡的甲兵打著哈欠從壕溝前經過,四人身體緊貼著溝底,屏息凝神,甲兵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弦不高探出腦袋四處張望一番,猛地迴過頭來急切說道。


    “人走了!”


    “小心點!”齊孟再次命令部下。


    四人翻出壕溝,墊著腳步朝帳篷靠近,遠遠聽見帳篷中有人暴怒叫道。


    “項燕老兒,真是不知好歹!小人講明來意嗎,他竟然一點也不給大王麵子!”一個沙啞的公鴨嗓很刺耳。


    “對付嬴政,必須要此人幫忙!項燕好歹是楚國名將!”


    “實在不行,就劫持項燕,奪過兵權!“


    “奪過兵權?“


    帳篷內部人們討論的是奪權問題,齊孟心頭一沉,楚國滅亡在即,內部爭鬥如此激烈。


    楚國如何不亡?


    “決不能被嬴政生擒,否則我昌平君就要被車裂?“


    昌平君?


    齊孟眼前一亮,他意識到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昌平君在秦國做下的大事,齊孟了然於心,此人與秦王嬴政有血緣關係,叛逃秦國後,在秦軍滅楚之戰中製造了很**煩,與項燕聯合,幾乎將秦軍消滅。


    “諸位,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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