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憨厚老實,偶爾腦袋缺根筋,所以平素對人都是溫和安靜的,能叫他大吼大叫的,絕非善者。


    果不其然,下一刻,林桉華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起開!你以為你是多衷心的一條狗?少在這裏衝我大唿小叫!搖光洞一群廢物照顧不好從瑆,還不讓我進去,誤了你師尊的病情怎麽辦?”


    洪三臉色稍有動搖,仍是搖頭道:“我師尊不會想見你的。”


    林桉華一噎,他明知情況屬實,卻不願承認,胡攪蠻纏道:“難平現在昏迷中,你怎麽知道她不願意見我,還有,她要是真因為你的耽擱永遠醒不來……洪三,你可成千古罪人嘍!”


    容鬱聽著門外的人興師問罪,不禁暗道:“當初留他一條性命,就是看在師尊好像心儀他的份上,如今林桉華事情敗露,就不必再對他客氣了。”


    正要起身去幫七星穀清理門戶,床上的人像是意識到什麽,猛然睜眼。


    “容鬱!”


    房簷上兩個靜觀其變的旁觀者同樣一驚,對視了眼,“殿下不會被發現了吧?”


    從瓦片大小的空隙望下去,隻見楚從瑆眯著眼,大口喘息幾下,然後掀被子查看自己身上情況。


    想來是沒發現容鬱,剛才不過是她驚醒的夢話。


    楚從瑆抬手擦汗,雖覺身上劇痛無比,卻無胸悶堵塞之感,看來淤血已順,這迴是真沒什麽大礙了。


    她鬆了口氣,發覺手指為什麽東西溫柔拱了拱,低頭兩指捏起雙葉銀蛇,“你餓不餓?我給你抓隻老鼠吃?”


    房簷上燭熒倒抽口氣低聲說:“我們殿下可不吃那種髒東西。”


    “咣!”


    門被踹開,林桉華滿臉擔憂的衝了進來,看到楚從瑆半眯著眼躺在榻上,肉眼可見地開心道:“你醒了?太好了,沒什麽事吧?有沒有哪裏痛……”


    “滾。”


    楚從瑆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冷淡的字眼來。


    林桉華恍若未聞,從懷中摸出一個盒子,捧到了楚從瑆麵前,道:“這是我師尊貪狼長老的靈藥,名喚十六夜,具有清毒複元氣之效,對你的病情應該有益。”


    他表情誠懇真摯,楚從瑆沉吟一瞬,暫且不論林桉華此人報的是何居心,但現在看來,他好像真的有那麽一絲絲為自己著想。


    “我無大礙,你可以走了。”


    楚從瑆翻身麵朝牆,壓根沒有再跟他多言一個字的意思。


    “不是,”林桉華急道:“從瑆,我們之間恐怕有些誤會,你就算再看不慣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楚從瑆冷清道:“沒有誤會,你滾出去。”


    “唉……”林桉華歎了口氣,招唿洪三,“你手上端的什麽?是粥嗎,過來,伺候你師尊喝些補充體力,別忘了叫她把十六夜服下去。”


    楚從瑆聽著對方的吩咐,莫名心下很是不爽,她手心的小蛇正孜孜不倦用腦袋供著她撒嬌。


    “出去。”


    “嗯。”


    聽著腳步聲遠去,楚從瑆內心升騰起一股莫名情緒,她對林桉華一開始就了解透徹,知道此人一肚子壞水。


    可如今他的舉動總像對自己用情至深,又或者說有種土匪放下屠刀成佛的感覺,倒叫楚從瑆沒那麽厭惡了。


    忽然,她手中的雙葉銀蛇直氣身子,不斷哈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楚從瑆抬手抽出難平劍一擋,隻聽“錚”的一聲,她虎口酸痛,費好大力氣才僵著脖子匆亂看了那人一眼。


    是白質!


    他果然沒走!


    楚從瑆欲要翻身坐起,她身上毒素剛清,無論是靈力還是力氣,都尚未恢複,擋了一劍過後,全身乏力,幾乎舉不住難平劍。


    白質像是猜透了這一點,一劍下去挑釁完就要走的步伐止住,重新舉劍,勾起一邊唇角憤恨道:“你害我至此,也該付出代價了!”


    楚從瑆縮迴床內,凝眉道:“白質,你若未做哪些事,我又怎能拆穿你呢?”


    她正想周旋幾句給自己爭取時間,白質卻急不可耐就要動手,像是有人在外麵催著他一樣。


    白光一閃。


    楚從瑆手心的雙葉銀蛇激飛出去。


    “別動!”


    她眼疾手快拽住蛇尾將其扯迴自己袖中,然後躬身護住。


    白質劍刃良久未落下來。


    林桉華反倒是先衝了進來,看見床榻上縮成一團的楚從瑆和她身側站著的蒙麵女子,愣了愣神,道:“洪三,發生什麽了?”


    可憐洪三剛才被他施了定身咒,隻能幹瞪著眼。


    熄染側身去扶楚從瑆,壓低聲提醒道:“沒事,燭熒去追白質了。”


    林桉華一臉擔憂上前,道:“發生何事了?我剛剛……”


    楚從瑆臉上一片茫然和平靜,她深吸口氣,努力擠出幾絲笑容來。


    忽然兩手抓住他手腕,“嚇死我了,剛才白質去而複返,想要對我動手。”


    她雙眸澄秋,林桉華一眼便看呆了,心中暗道:“真是奇怪,這女子從前一副蛇蠍心腸,蠢的要死,怎麽後來偏生如此迷人,是哪根筋搭錯了嗎?”


    他鬼使神差地說:“沒事了,都沒事了,不要害怕。”


    然後伸手想輕撫她的背,還沒碰到,雙葉銀蛇一口咬上他手背。


    三角形的腦袋,碧綠的眼睛,處處好像彰顯著“我有毒”三個字。


    林桉華飛速收迴手,皺眉,欲言又止。


    好半天才指著旁邊的熄染問道:“你們認識?”


    既然是熟人,為何偏要蒙住麵容?


    “我的朋友自小麵貌損毀,不宜示人,所以便遮著臉,剛才也是碰巧相救。”楚從瑆立馬轉移話題,“白質沒走,趁著紫悅真君還沒撤掉屏障,他跑不出去的,先去稟報師尊。”


    說著,便要下床來。


    林桉華伸手想扶,忌憚楚從瑆手背上趴著的蛇冷不丁又咬一口,隻能看著熄染將人扶起,還未出門。


    外麵便亂了套。


    小冥君衣衫不整,而罪魁禍首則是他身後的執法長老,司命官帽都快氣飛了,怒目道:“堂堂小冥君,你何故再次偷我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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