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見到本座真容很驚訝?”


    秦濃伸手,他五指長而蒼白,皮膚更是透著詭異的牆白色。


    淩其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聽命多年的魔族左使竟然是門下不起眼的弟子,甚至因瀧澤的緣故,他之前還有意膈應過秦濃。


    如今迴想起來,早已嚇得一身冷汗。


    忙垂下頭去,“不敢。”


    秦濃眯了眯眼,道:“我那個妹妹,跟誰走了?”


    “二殿下,容鬱。”


    “嗷嗷嗷啊——啾!”楚從瑆表情誇張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後,盯著容鬱看,試圖吸引起他注意力。


    對方一臉冷漠,低聲道:“你若是把七星穀那個麻煩精引來了,我就丟下你拖住敵人。”


    麻煩精?柳川?楚從瑆倒是有些想念師父,卻也清楚現在不是見麵的時候,她試圖從兩人口中撬出些什麽話來。


    “為什麽要怕他啊,難道你們魔族打不過七星穀的人嗎?”


    衛清風搶話道:“一兩句說不清楚,嘖嘖,其中曲折,一言難盡啊。”


    容鬱對上他意味深長的表情,詢問道:“自從離島後你就一直有事瞞著本尊。”


    “對啊。”衛清風也不避諱,抱怨說:“可我就算實話實說,殿下也不會相信,反而會遷怒於我。”


    他說那話時的表情叫一個可憐,就跟綠茶成精了一樣。


    楚從瑆越看越不順眼,催道:“講啊。”


    衛清風慘兮兮道:“我怕殿下趕我走。”


    容鬱被這兩人折騰得沒了耐心,“關乎她,是嗎?”


    衛清風跟在他身邊久了,何時嚴肅何時嬉鬧還是分辨得清的。


    容鬱一正色,他也立馬收起戲謔。


    “殿下望卻的那一段記憶中,恰好是跟楚仙師的情意。”


    “不可能。”


    容鬱幾乎是下意識否決。


    “她欺我辱我,百般刁難,陰奉陽違,光是所做的惡事就足夠我將他千刀萬剮了!何來情意一說?她也並非是什麽值得尊敬的長輩……”


    “殿下。”衛清風鬥膽打斷他的話,“您就算沒了記憶,但一提起她,還不是會忽然亂套?”


    容鬱閉嘴沉默,的確,他鮮少這般失態質問,更何況還是關於位已死之人。


    “殿下。”衛清風思量半晌,終道:“您是愛慕她的。”


    “胡鬧。”


    衛清風正色敢言道:“千真萬確。情真意重。”


    楚從瑆縮著腦袋不出聲,聽兩人探討關乎她的話題,一時心中翻湧,也品不出是個什麽滋味來。


    要知道,如今容鬱的記憶和感知停留在原主惡毒師尊那裏,硬叫他相信自己會放下一身傲骨去愛仇人,那比殺了他還艱難!


    楚從瑆忙轉移話題,“好啊你,在外麵還有別的女人?”


    容鬱“哼”了聲,也將這個玩笑開了迴去,“不行麽?”


    氣氛緩和。


    衛清風不再繼續碰壁,提醒過不留遺憾便足夠了,至於如今身在寒冰洞中的難平劍仙屍身如何處置,都不是他該擔心的事了。


    又行了一段路,那陰魂不散的腳步聲還持續跟著,他正想提議使個金蟬脫殼擺脫柳川。


    結果不久後,眼前便出現了個熱鬧的小鎮,人流熙攘,兩邊街道上擺著各式小攤,身著異族服飾的人向他們投來疑惑目光。


    這無疑是個混淆耳目的好機會。


    一刻後。


    一行水藍色長袍的人趕至此處,領頭的是個沉穩男子,他取出畫卷,“打擾一下,可有看到此人?”


    言語不通,異族人伸手比劃著,柳川隨行的弟子取出隻“言靈”來,虛虛托在掌心,以供翻譯。


    柳川鐵了心,掘地三尺也要找迴徒兒的骨灰,所以一家鋪子挨著一家鋪子查詢。


    頭上裹著麻布巾,臉敷泥灰的衛清風不甚看清那張畫像,扭頭便樂開了花,他道:“柳川那個水準,想憑那幅畫拿到你,不得個十年八年?”


    楚從瑆捏碎兩枚桑葚果塗在臉頰上,唇上貼了兩撮山羊胡,她手撥弄著籃子中的不知名草藥,低聲道:“別鬧了,他來了,按我剛才說的做。”


    剛提醒完,那張兇神惡煞,青麵獠牙的畫像便懟到了她眼前,柳川道:“見過此人嗎?”


    楚從瑆正要張口,猛然想到她不會此族人的語言,若是直接講的話,憑借柳川細膩的心思,定會立即識破!


    於是“啊啊”兩下,指著自己喉嚨示意不能發聲,然後指了指衛清風。


    衛清風正因為畫像憋笑得不能自己,突然鍋從天上降,他怔了下,立馬語調古怪的亂說起來。


    言靈分辨不清楚,急躁的在人掌心上竄下跳。


    衛清風故作無奈,又嘰裏呱啦胡說幾句後,換上生澀的帝都話。


    “各位大爺,我們原是皇城人士,遭敵家追殺後,父親留了重傷,現在快要死了卻無錢下葬,您看我這可憐女,兒子……”他一抽氣,醞釀地淚水剛要滾落,楚從瑆狠狠踩了他一腳,哭了臉上的灰可就要被衝掉了!


    衛清風一頭紮進柳川懷裏,隔著張隨時都能散架的桌子,狂哭道:“我這啞巴兒子因長相醜陋,都娶不到老婆,太可憐了嗚嗚嗚——”


    楚從瑆嘴角抽了抽,指了指畫像,又指了指東南方向。


    “他們朝那邊去了?”


    她弱弱點頭。


    “好,多謝小哥。”七星穀弟子忙抬腳要追,卻被掌門叫住了,“身上有銀子嗎?”


    “有。”


    幾塊碎銀丟到兩人身後的草席上,草席上躺的人身上被白布蓋住,隻露出一鹿皮靴子。


    “我們都是修道之人,說不定能幫上什麽忙。”


    柳川找了個借口,俯身便要揭開白布。


    剛才楚從瑆簡單改頭換麵後,拿出一盒胭脂給容鬱臉上糊,他當然不出意料給拒絕了,無奈下隻能在臉上蓋塊布挺屍。


    楚從瑆忙沉著嗓子道:“爺爺死去多時,早就無力迴天啊,別嚇到你們。”


    衛清風皺眉,她開口不就露餡了嗎?況且殿下又沒易容,柳川定能一眼認出來!


    思及至此,手按在藏在腋下的佩劍上,準備隨時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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