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蒂默默凝視著眼底滿是狼藉的土地。


    這是一處圖騰族的部落遺址,之所以喊它遺址,是因為經過之前鬥笠男子帶領隊伍進攻後,這塊地域已經荒廢成了一片沒有生命的焦土。


    村口兩根畫滿奇獸的圖騰上浸染了幾近烏黑的血跡,四處可見圖騰族五顏六色畫滿紋身的屍體,泥土夯成的簡陋屋群門窗大開,好似被猛獸狼群闖入過後留下一地淩亂的痕跡。凱蒂在進入森林後看多了這樣殘忍的戰爭場麵,她並沒有流露出多少厭惡的神情,隻是用怪異的眼色盯著集合隊伍的鬥笠男子。


    “你們轉性了麽?”在鬥笠男子經過身旁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發問。


    帝國開荒的目的是為了驅逐異族,將異族搜刮的奇珍異寶占為己有,但是這兩天來鬥笠男子所作所為完全背道而馳。他帶領著隊伍一路前行,幾乎是用殘風卷落葉的速度將所有阻道的異族勢力抹滅,那樣子仿佛就是在清理攔道的路障般毫不留情。


    “本座奉命加快行軍速度,僅此而已。”鬥笠男子一絲不苟地迴複。


    凱蒂略微皺眉,鬥笠人說得倒是實情,這次開荒的行軍速度完完全全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開荒,原先凱蒂帶領的聖殿騎士是開路先鋒,到了如今她反而落在了大部隊的後側翼,想追趕上都要花費不小的功夫。


    “既然要加快行進速度,幹脆不要理會這些沿途的異族村落,這樣一來也能更快地和大部隊會合。”凱蒂認真地看向鬥笠男子,“媚娘,你看怎樣?”


    “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殿下。”鬥笠男子強忍住因為被叫外號而湧上心頭的火氣,一字一句生硬道,“軍神說了,殿下呆在峽穀之外就好,其餘的事情自然有人操持。”


    “愚蠢的凡人,他薩青一憑什麽命令我?”


    凱蒂的目光在鬥笠男子身上尋梭,仿佛在說你能攔得住我?


    鬥笠男子沒有再說話,他隻是讓開身子,讓身後幾個戴著麵罩頭盔的古怪士兵站了出來。凱蒂還沒來得及露出譏笑的目光,就見那幾個士兵紛紛摘下頭盔,當先一人正是滿頭白發、容顏肅穆的蘭斯。


    凱蒂當即愣在原地。


    “蘭斯大主教,這裏就交給您了,為了凱蒂殿下的安危,您還是多勸勸她吧。”鬥笠男子微笑著拍拍大主教的肩膀,這一路走來他基本都處於被凱蒂壓製的狀態,難得能看到凱蒂吃癟的樣子。


    不理會像木樁般站在原地的二人,鬥笠男子帶著騎兵隊伍奔馳遠去。


    ……


    夜色深沉,細細一輪鉤月掛在群山梢頂,溫潤的月光悄無聲息浸入靜謐的夢鄉。


    躺在床上的鮑勃·戰門隔著窗口凝視漆黑的天空,無法入睡的老酋長最終穿好獸皮睡衣從床上坐了起來。他拿起書桌上的紙筆正襟危坐,停停歇歇寫起了構思已久的書信。


    夜魔族在晚上無需點燈,因此除了落筆的莎莎聲,房間裏格外寂靜。


    守夜的侍衛們盡皆昏昏欲睡,唯有守在門口的將領頭子察覺到了屋內的動靜,這位忠心耿耿服侍了戰門家二十幾年的老仆輕輕敲門,得到迴應後進入屋內將門虛掩。


    “吾友啊。”


    老酋長拍拍身後的床鋪示意來人坐下,那被賜名為戰門的將領隻是搖頭,他看了眼整齊放在桌麵上的未完成信件,歎氣道,“您又在給少爺寫信了,明明格雷格少爺從來不會迴信。”


    “也不怪那小子,畢竟他那麽小就離開了族群,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性格難免會冷漠些。”鮑勃裝作不在意地一笑,看得戰門直搖頭,酋長這些年的辛苦他都看在眼裏,畢竟戰門部落在整個族內隻是個偏弱的小部落,鮑勃有些時候做出的選擇也隻是無奈之舉。


    “前方的戰事如何了?”又彎著腰細心寫下幾行字,鮑勃小心翼翼將信紙折疊好塞進一旁的油紙包裏。


    “根據以往人族行軍速度來判斷,恐怕他們現在還未到兩山之間的峽穀處。”戰門順口一提,“第一道防線未破,圖騰族那裏也沒有一點消息,真要等帝國大軍闖過第一道防線的峽穀,也是十幾天以後的事情了。”


    “那便好,派人把信給那孩子快馬加鞭送去吧。”鮑勃將油紙包裹好的信遞給戰門,戰門微微點頭頷首就要退迴門外。


    就在這一刻,滿山曠野響起低沉的號角聲。


    戰門和鮑勃臉色變得出奇凝重,兩個夜魔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見一名守夜的侍衛屁滾尿流地跑進了酋長房間,驚慌失措張口就道:“人……人族軍隊……打進來了。”


    戰門和老酋長對視一眼,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開什麽玩笑!第一道防線呢?他們怎麽過得大峽穀?圖騰族那邊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戰門一連三問,充分表達了他內心的驚愕之情。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啊。”那侍衛緊張之下幾乎說不出話來。


    戰門冷哼一聲丟下侍衛,迴頭對老酋長鞠躬道:“我這就去集結軍隊,您請放心,估計是一股不知怎麽穿過防線的漏網之魚,應該造不成多大的威脅……附近的圖騰大部落也不會坐視不管,救兵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房間裏的氣氛死一般沉靜。


    戰門躬身未動,他原以為鮑勃會立刻答應下來,沒想到等了半天,鮑勃卻隻是大聲唿出一口氣。


    “不用了。”老酋長連連搖頭,他抬起頭對戰門苦澀一笑,“委屈你做一次信使,你先走吧,逃命過程中盡量抄小道,記得把這封信送到那小子手中。”


    “酋長?”戰門渾身一震,他還想說什麽,立即被鮑勃揮手製止。


    “時間不多了,你還不懂嗎?”老酋長直視他的眼睛。


    “圖騰族已經倒戈了。”


    戰門垂首無言,這個疑問早在心頭徘徊多時,聽聞酋長也如此說法,他總算證實了心中所想。


    “你直接拿著信去黑岩,也不用帶其它信物了,記得提醒大酋長有關圖騰族的事情。還有,盡力把格雷格那小子保住,若是實在無能為力我也不怪你。”


    老人揮一揮衣袖,示意這位平生的老友趕緊跑路。戰門的眼眶中早已浸滿了淚珠,他知道自己帶不走老酋長,隻能無奈地起身。


    他最後看了眼老人平靜的麵容,轉身大步離去。


    空中,賣相古怪的陰將嘿嘿笑著扛起半人高的火藥長筒,在下屬的指引下他一眼便找到了戰門酋長的行宮。


    成堆的集束炸彈從天而落,將原本華麗的宮殿夷為平地。在一堆燃燒著烈火的殘垣斷瓦中,隱隱能見到老酋長身上的半張獸皮睡衣,在火光中散發出陣陣焦臭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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