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謠伸手去推,被他緊緊抓住,他微微抬著頭,眼睛看著秦青謠的眼睛,“不想看偏讓你看,偏讓你看清楚!”


    秦青謠還真看不清楚,眼睛都讓淚水糊住了,隻能看到一張模糊的兇巴巴的臉,卻看不到獨孤予眼中受傷和難過的情緒。


    本來他很生氣的,真的特別生氣,氣她憑什麽可以忽視他之後還這麽理直氣壯的對他兇。


    可是秦青謠哭著對他說‘我討厭你’的時候,真的像是一把冰錐子一下子捅進他的心窩裏,滔天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冰凍了,整顆心都被冰凍了。


    又憤怒,又害怕她是認真的,害怕真的被她討厭。


    明明被冷落的是他,該生氣的是他才對吧!


    秦青謠不掙紮也不說話了,隻顧哭。


    獨孤予終於沒轍,剛才那一點點硬氣也沒了,臉也冷不起來了,自己踢掉鞋子坐在床上,把秦青謠抱起來摟在懷裏幫她擦眼淚。


    “別哭了……”


    他發現他自己嘴是真的笨,即使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幾句好話哄哄她,可是他舌頭就是跟打結了一樣,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秦青謠也沒掙紮,就讓他抱著,老老實實的靠在他胸口,小身子哭的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淚蹭在獨孤予胸前,留下一堆印子。


    等她自己哭夠了,就爬出來縮在床腳,也不看獨孤予,“好了,我不哭了,找你的夢中情人去吧!”


    獨孤予,“我沒有夢中情人。”


    秦青謠白了他一眼,“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


    獨孤予是真的不知道她這是鬧得哪一出,“你讓我找誰去?”


    “愛找誰找誰去,別來找我!”


    獨孤予下床穿鞋,秦青謠不可置信的微張著嘴,看著那人真的站起來就走,頓時就慌了,“獨孤予你站住,我不許你出去!”


    獨孤予走到桌子邊,倒了一杯水端過來遞給她,“流那麽多眼淚,喝點水吧。”


    秦青謠小臉一熱,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麽就不能等他走到門邊再出聲。


    接過杯子喝光。


    “還要嗎?”


    “要!”


    等秦青謠喝完了水,獨孤予又坐到了床邊,對秦青謠伸出手,“過來。”


    秦青謠非常從心的爬迴獨孤予懷裏,抱著人家的脖子不撒手了。


    獨孤予抱著她埋首在她頸窩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裏的慌亂也終於平靜了不少。


    “你剛才為什麽說討厭我?”


    即使是他自己現在重複這句話,依舊覺得心裏悶疼的難受。


    “誰叫你自己盯著林夏風看的不眨眼的!”


    他看林夏風?什麽時候的事?


    “你要是不說,我都不知道剛才表演的那個是林夏風!”


    “你騙誰呢!”


    “騙你!”


    秦青謠瞪著眼睛癟著嘴,一副又要哭的模樣,獨孤予輕歎一聲,親了親她的額頭,“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沒看她,我在生氣。”


    “氣什麽?”


    “你為什麽把我丟在一邊去忙太子的事情?”


    秦青謠仰著頭,看著獨孤予的臉,似乎是想看他會不會心虛,結果隻看到一臉認真。


    “你……”


    “你為什麽那麽在乎太子?為什麽他的事比你的晚會還重要?”


    秦青謠腦子裏劈裏啪啦炸了一團煙花,不是吧,鬧了半天,她老公剛才對她不理不睬的,是在發脾氣吃飛醋?


    秦青謠剛準備笑,又想到一件事,突然冷了小臉,“那你為什麽會石更?”


    獨孤予,“被你氣的!”


    沒聽說生氣也能那什麽的,你是在欺負我孤陋寡聞嗎?!


    秦青謠掀了掀眼皮子,我信你才有鬼!


    獨孤予的耳根子都紅了,抿著唇看著那個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卻還可以理直氣壯的鄙視別人的小賴皮。


    “這就是你的反應?”


    秦青謠,“那我該有什麽反應?誇你好棒棒嗎?”


    獨孤予直接上手,“嗯,現在可以開始誇了!”


    “喂喂喂你搞什麽,這裏是人家的地盤!”


    獨孤予,“我包下了,就是我的!”


    “你……你等等!”


    秦青謠雙手抓緊衣襟,拚命地保護自己的貞操,“我晚會還沒看呢!”


    這又不是在家,在外邊胡搞亂搞的,萬一被別人撞見了,他們倆以後還要不要見人了?


    不提晚會還好,一提獨孤予更生氣,你去給太子忙活的時候怎麽沒想起來你的晚會?


    “看你個頭!”


    趙靖寒也不知道那倆人家事處理的怎麽樣了,他在外邊站的有點腿酸。


    這天寒地凍的,看王爺每天過的那麽熱鬧,他突然也有點想找個媳婦。


    ……


    倆人在裏邊沒羞沒臊了大半個時辰,晚會都已經接近尾聲了,獨孤予終於在秦青謠的求饒討好之下放人了。


    一出門就看到跟個門神一樣,不動如山的站在門口的趙靖寒。


    秦青謠想到趙靖寒可能剛才全程都在門外,刷的一下滿臉爆紅,一頭紮在獨孤予背後雙手緊緊的扯著他的衣服連耳朵都給藏起來了。


    獨孤予,“……”


    你也有知道害羞的時候?


    趙靖寒,“……”


    王妃你……本來他也沒多想什麽,你這樣掩耳盜鈴,他就想的有點多了……


    秦青謠就這麽全程不露臉的藏在獨孤予後邊,一直走到他們倆看節目那小隔間。


    獨孤予一個冷眼把準備跟進去的趙靖寒嚇出去了。


    趙靖寒:不進去就不進去吧,反正我等會還上台呢。


    進屋之後,秦青謠才從獨孤予後背出來,哼哼唧唧的爬到他腿上坐著,小臉紅撲撲的一臉無顏麵對江東父老的表情,乖巧的不得了。


    最後壓軸的節目,就是有趙靖寒參演的,武淩王府的那個舞台劇。


    萬幸他沒有因為幫忙看門而耽誤上台!


    這場舞台劇,講的是將士們從軍、戰鬥、最後犧牲的故事。


    前三章分別是一對老父母送別兒子,妻子兒女送別丈夫、爹爹,還有一個小姑娘送別心上人。


    最後一章是那三個男人一起上戰場,全部犧牲。


    這裏沒有燈光布景,也沒有舞台道具,所以秦青謠就找了獨孤予的侍衛玩兒了個人體藝術。


    十幾個人穿著土黃色的衣服,根據劇情發展不停地變換。


    一會兒是房屋和樹,一會兒是從軍路上的高山,一會兒是戰場上的那一座最終將被屍體所掩埋的涼亭。


    第一章的老夫妻倆,丈夫隻有一條腿,住著拐杖。


    劇情裏,他本身是一個傷殘退役的士兵,卻還是義無反顧的鼓勵自己的兒子上戰場。


    他的妻子,經曆了自己丈夫傷殘之後,肯定是很怕孩子上戰場的,但是她卻沒有說出反對的話,而是一個勁兒的給孩子逢新衣,納鞋底。


    每一次抹眼淚,都是偷偷的背著那父子倆的。


    那個父親全程沒有說話,母親隻有兩句台詞,“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娘舍得~”


    第二幕的父親有一兒一女,一家四口非常幸福,可是戰爭開始,難民遍地,那個丈夫為了不讓自己妻兒也被敵人殘害,或者成為流離失所的難民,所以去參了軍。


    從頭到尾,就沒有什麽太高貴的豪言壯語,全家就隻有那個士兵有兩句台詞,“爹爹會保護你,我會保護你們。”


    第三章的小姑娘跟那個士兵(趙靖寒)剛訂婚,他卻被征兵走了,他非常的舍不得,非常的不想去,可是戰爭殘酷,刻不容緩,他不得不去。


    小姑娘雖然很舍不得,卻因為不想他為難而不得不同意,不得不擺上一張笑臉,“你去吧,我等你迴來!”


    人一走,她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四章,那三個從軍的人互相之間沒有互動,卻是一起上了戰場。


    那些客串背景的人除了組成涼亭的人以外,全都成了士兵,前赴後繼,有人倒下,有人衝上來。


    最後,所有人都倒在了涼亭之下,再也沒有人能夠站起來了,屍體把那座涼亭都給掩埋了。


    涼亭之外,隻有趙靖寒一個人手握長槍,站的筆直,卻一動不動。


    激烈的戰爭配樂停止,全場安靜了五秒鍾,所有人都以為結束了的時候,重新想起了一首背景音樂《寒衣調》。


    在這首背景音樂響起的時候,那些屍體沒有動。


    前三章的那些家屬開始了各自的劇情。


    那個老父親總是拄著拐杖引頸眺望,母親每天在燈下納鞋底,時不時的把自己手中的鞋底捂在胸口,貼在臉上,然後揉一揉眼睛,再繼續。


    那個妻子自己一個人艱難的帶著孩子,織布種地,教孩子讀書,孩子被別人欺負了,隻能用自己柔弱的身軀撲上去護著。


    被人打了,她卻沒有那個力氣打迴去。


    那個訂婚的小姑娘,每天都在家裏給自己秀嫁衣,臉上充滿期待和憧憬的笑。


    嫁衣秀好了,她臉上的笑容漸漸落寞,可男人還沒迴來。


    有媒人帶著別的男人來搶她的嫁衣,拉她去嫁人,她非常激烈的反對,那些人對她指指點點,甩袖而去。


    再後來,沒有人來找她了,她臉上的期待變成了無望的呆滯,手裏卻還是緊緊抱著那一件沒有機會穿上的嫁衣。


    ……


    “月光稀是誰搗寒衣,


    望天涯想君思故裏,


    一夜落雪未滿北風急


    千裏迢迢一心相係;


    知卿心千裏寄寒衣,


    若功成冠翎歸故裏,


    今夜邊聲迢遞頻傳急,


    血染黃沙魂歸止兮;


    月光斜今夕是何夕?


    雪花飛問歸未有期,


    今夜更漏迢遞無淚戚,


    青絲成雪兮釵委地;”


    ……


    音樂接近尾聲的時候,台上的人開口說了最後的三句台詞。


    母親(哽咽),“兒啊,邊關冷不冷?娘給你寄的新衣服,你收到了嗎?”


    兒子(急切),“我有爹爹,我有爹爹!我爹爹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我不是沒爹的孩子!”


    小姑娘(虛弱、絕望),“寒哥哥,你什麽時候……迴來娶我?”


    等他們三人的台詞說完,背景音樂終止,一直筆直的站著的趙靖寒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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