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被擋,蔣至岐眉心深深地擰出一個川字。


    他一雙渾濁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黎夏。


    “小姑娘,我勸你不要做無畏的掙紮了。你以為,你身前這一個保鏢就能幹的過我手下十來號人?”蔣至岐譏諷。


    麵對黎夏,和麵對謝東霆的謹慎小心不同。


    眼前的小女孩看上去還沒他女兒大,對他來說,想要對付她,不過是捏死一隻螞蟻那麽簡單。


    黎夏也看到了正慢慢圍過來的十幾號人。


    她伸手按在小景的胳膊上,將他朝旁邊推了推。


    小景卻是堅定地站在前麵不動。


    真是說什麽來什麽。剛剛還說生活不刺激,太無聊,現在就給他整這麽一出。


    看著對麵圍過來的人群,小景眼睛裏都泛起了光,雙手緊握,結實的肌肉一道道地鼓了出來。


    “嗬,小夥子,你不會以為我手下的人是吃幹飯的吧?”


    蔣至岐嘴角勾起,笑容越加譏諷,“我勸你還是識相點。你身後那個女人,今天我是要定了。”


    “小景。”黎夏聲音沉了下來。


    從小景身後走了出來,黎夏神色平靜地看著蔣至岐,“您是蔣怡寧的父親,也算是長輩。本來應該稱唿您一聲叔叔,不過想來您也不稀罕。”


    瞧出蔣至岐的不屑,黎夏不以為意。


    她頓了頓,繼續道:“至於我和謝東霆的關係,我想您還是先問清楚您女兒做了什麽事比較好。”


    瞧著眼前女人不卑不亢的樣子,蔣至岐心裏冷笑。


    怡寧做過什麽,他怎麽會不知道。


    可是,即便明知是怡寧的錯,他依舊認為女兒的過錯無傷大雅,倒是眼前的女人!


    “你破壞我女兒的婚姻,還有理了是不是?!”蔣至岐猙獰著一張臉。


    “不管我女兒做錯了什麽,昨天是不是你破壞了他們的婚禮?!現在別給我在這裏浪費口舌!既然你都能死而複活,我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蔣至岐說著,手一揮。


    包圍圈越來越小。


    楚宛躲在黎夏身後,緊緊地抓著她腰側的襯衫。


    “啊!”一個人捂著鼻子,倒地不起。


    毫無防備的,小景出手了。


    激烈的拳腳打鬥中,蔣至岐看著人群中央臉色慘白的女孩,心裏閃過一絲得意。


    敢打他們蔣家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命去消受!


    小景被四個保鏢困住。楚宛看見黎夏被人拉住了胳膊,趕忙抱住了她的腰,使出吃奶的勁將黎夏往迴拉。


    可是,到底她是個小女生,哪裏敵得過五大三粗的打手。


    “夏夏,快給你哥打電話。”


    在楚宛的心中,黎淵才是無所不能的。


    她雙手騰不出來,寄希望於黎夏,可是黎夏剛拿出手機,就被人打落在地。


    楚宛瞧見地上的手機,原本清明透徹的黑眸裏閃過一抹弑殺的血紅。


    無意間,蔣至岐似乎瞧見了,整個人不禁一抖。


    待他再次定睛去瞧時,卻又什麽都沒有看到。


    最後,楚宛和黎夏被迫分開,保鏢拖著黎夏朝一輛奧迪走去。


    “都給我住手!”一個清麗的女聲,隱隱含著壓迫。


    蔣至岐小心地仰頭,眼睛裏都是驚恐。


    眼前是一個女人潔白柔嫩的皓腕,如果是平時,蔣至岐可能還會暢快地笑兩聲。


    可是,此時他不敢。


    眼前這支皓腕上,正掛著一個紅紫相間的鑲金鐲子,桌子被透明的滕絲袋圈住,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裏麵亂串的黑蟲。


    蔣至岐生在下西城,真是巫蠱之術盛行的地方。


    即便他不會養,也不會做,可是到底見得多。


    看著眼前桌子裏那隻黑蟲,蔣至岐隻覺得兩腿打顫,幾乎要站立不穩。


    “你,你放開我。我讓他們放你走。”蔣至岐努力克製住自己聲音裏的顫抖。


    此時,他又害怕又後悔。


    剛才真的不應該掉以輕心!


    眼前這個女人,分明是下西城巫醫聖女,楚宛。


    關於這個女人的故事,蔣至岐並不陌生。


    當年她的出生,讓整個下西城經曆了一次災難性的毀滅。


    下西城留心巫蠱之術,不僅僅是大戶人家會鑽研養蠱,便是家境稍有殷實的人家也偷偷喂一兩個蠱蟲,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


    隻是這樣一個簡單的行為,因為楚宛的出生,蠱蟲躁動,這些養蠱的人,因為不甚,喪命了大半。


    當時的情景,蔣至岐親眼所見。


    眼前這個紅紫金鐲,還是當時上官家主命令他去做的。


    似乎聞見了陌生的味道,那鐲子裏的蠱蟲,仿佛受到了什麽牽引,慢悠悠的從鐲子裏爬了出來。


    黑蟲在女人白皙的皓腕上抬起了頭,微微歪著一顆小腦袋,愣愣地看著蔣至岐。


    小黑蟲的動作嬌憨可愛,蔣至岐卻是嚇得雙腿一軟。


    “聖女!聖女!你放過我吧!”蔣至岐被嚇的幾乎要哭了起來。


    “你把她放了。”楚宛的聲音清冷,與平時柔軟嬌憨的語調不同,帶著絕對的命令。


    蔣至岐猶豫了幾秒,隻見地上突然湧出一條蟲,慢悠悠地朝自己挪過來。


    蔣至岐想要伸腳去踩,卻又害怕自己著了道,隻能顫顫巍巍地朝後麵退讓。


    “放不放人?”楚宛語調閑散,似乎對黎夏的事半點不在意。


    黎夏遠遠地看著忽然大變身楚宛,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一身紅裙的楚宛,嬌俏地站在原地,麵色清冷,帶著寒霜,她雙眼中的狠戾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紅色。女人眉間原本被粉底這樣的紅痣,在此時越發嬌豔血紅,透過粉底,讓她整個人顯得張狂又嫵媚。


    “聖女,她不過是個賤丫頭!現在害的我女兒連門都不敢出!我隻是想帶她去給我女兒……解釋清楚。”蔣至岐動了動嘴,心有不甘。


    他惡狠狠地盯著黎夏,隻怪自己剛才太手下留情,居然讓她在一旁看了自己半天好戲!


    想到這裏,蔣至岐眼睛裏閃過惡毒的光。


    他想,自己這幅模樣,一定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至於眼前這賤丫頭,原本隻想給她點顏色看看,現在,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解釋?”楚宛冷笑一聲,眼睛眨了眨,忽然閉上了眼。


    蔣至岐還沒反應過來楚宛做了什麽,卻是“啊”地一聲,忽然倒地不起。


    趁著打手們愣神的空隙,小景脫圍而出,將黎夏帶到身後。


    小景帶著黎夏一步步地後退。


    黎夏卻是停住了腳,她看著楚宛此時的樣子,心裏隱隱有些擔心,“宛宛,過來,我們快走。”


    雖然不知道楚宛怎麽把蔣至岐弄暈了。


    可是,蔣至岐畢竟有這麽多人,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醒過來。


    見楚宛站著不動,黎夏掙脫小景的手,就要上前去拉楚宛。


    卻聽楚宛一聲嗬斥,“不要過來!”


    黎夏不知道,小景卻是清楚的。


    他急忙上前,將黎夏拖了迴來。


    黎夏不肯,小景無可奈何,又不能用強,隻能求救少主。


    電話裏,小景將事情經過大致匯報給了黎淵,黎淵聽了,沒有遲疑的結束了會議。


    “吱——”一輛黑色賓利緊急地刹在了眾人麵前。


    黎淵推門下車。


    他的視線在黎夏身上略過,見她沒事,提著的一顆心放下一半。


    當他看向一身紅裙,獨自一人站在人群中的楚宛時,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麵色忽然一緊。


    “護送小姐上車。”黎淵走到黎夏身邊,吩咐小景。


    說完,便舉步朝楚宛走了過去。


    楚宛愣愣地看著地上挪動的黑蟲,仿佛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陣風吹過,一股熟悉的味道襲來,讓楚宛腦袋清醒了一些。


    她抬起頭,猩紅的雙眼空洞地朝黎淵看了過去。


    黎淵看見這樣的楚宛,胸前某個地方,忽然突突地劇烈跳動了幾下。


    “阿楚,過來。”黎淵站在楚宛一米遠的地方,朝她伸手。


    仿佛一道佛音穿越了魔咒,楚宛空洞的雙眼中恢複了幾許神色,額間那抹猩紅的痣也在慢慢消褪。


    見楚宛站著沒動,黎淵擰了擰眉。


    他正要朝前再走一步,卻聽楚宛嬌俏的聲音響起。


    “黎大哥,你說我穿這件裙子好看嗎?”說著,楚宛還伸手扯了扯裙擺。


    黎淵站在原地,他看著楚宛,眼前的女孩,麵容青澀嬌豔,如同仙子下凡,那一襲墨色錦緞般的長發披在身後,更添一抹清純。


    可是,女孩一身紅裙,眉間那一點紅痣生生地將她勾勒出寂寞妖嬈。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素顏的楚宛,卻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被驚豔到。


    黎淵如海般的眸子裏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他看著楚宛,微微蹙了蹙眉,重複著自己此行的目的,“阿楚,過來。”


    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楚宛嘴邊的笑凝固了。


    她微微低下頭,慢慢地將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眼角餘光中,見黎淵舉步要朝自己走近,楚宛立刻抬頭喝止,“你別過來。”


    她看著黎淵,神色極其認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笑了,“黎大哥,你好好保重。……這一次我真的要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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