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運動的狂熱愛好者,尤其喜歡登山,以前東霆的腿還是好的時候,兩人經常一起去爬山。最後一次,她和東霆兩個人都跌落懸崖,東霆找了迴來,斷了腿。而她,連一具屍首都沒有找到。”


    “這裏不過是我為她建的衣冠塚。”


    “那日在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誰都不知道。可是,這裏,這個身前愛著謝東霆的女孩,在她死去後,一次也沒有來過。如果不是他心裏有鬼,怎麽不敢來見她?”


    *


    從山裏迴來,謝培生沒有讓唐維維再坐上他的車,而是讓後麵的保鏢送她,自己卻是臉色陰沉地坐上車絕塵而去。


    唐維維從墓地離開後,腦子裏迴蕩著謝培生說過的話,還有墓碑上那個漂亮陽光的女孩,她恍惚間又想到那日謝東霆在小閣樓中的怪異舉動。


    唐維維心下不安,見車已經開迴了市區,忙讓司機在路邊停了車。


    唐維維下車,在路邊打了車,直奔謝家大院。


    經過門房進入大廳的時候,正好和急匆匆趕出來的管家碰了個正著。


    “少夫人!您終於迴來了!”管家驚魂未定,看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唐維維,又是驚又是喜,連聲道:“您要不要給謝少迴個電話,謝少聽說您被人帶走了,差點就要把上北城給翻了個個兒。”


    聽到謝東霆的名字,唐維維的臉色微微一變,頓住腳,對管家道:“我現在有點事,麻煩您給謝少迴個電話,說我已經平安迴來了。”


    說完,唐維維腳步不停地朝東園走去,穿過花圃,很快就看見了那掩映在灌木叢中的小閣樓。


    唐維維站在閣樓前,朱漆大門近在咫尺,隻要伸手就能推開,唐維維卻猶豫了。


    她想到那日自己無意間闖入,謝東霆鋒利兇狠的眼神,那時,她覺得自己仿佛一個外人,不小心地闖入了他的禁地。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如果自己沒有決定未來和他一起走下去,無論他做什麽,她大概都是不會在意的。現在,他們即將舉辦婚禮,而謝東霆這個男人,已經強勢地走進了她的生命中。


    對待愛情,唐維維有著自己的小固執。


    她希望自己的愛情是純粹的,是兩心相悅的,而不是因為她長得像某個人,所以才被他注意,被他寵愛。


    她希望,他對她好,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其他的情感。


    如果自己真的如同謝培生說的那般,隻是一個替身,唐維維是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更何況,她似乎愛上了謝東霆這個男人……


    指尖觸碰到粗糲的門板,門板有些老舊,一根木刺不小心地戳進了手指尖,唐維維疼地收迴了手,門卻是被推開了一條縫。


    唐維維看著指尖流出的雪,心裏慌亂地砰砰直跳。


    理智告訴她不要進去,可是腳卻不由自主地仿佛受到了什麽牽引,唐維維一步步地朝桌邊走去。


    書桌的抽屜並沒有鎖,唐維維很順利地就從裏麵找到了謝東霆上次放進來的日記本。


    她站在書桌旁,隻翻了一頁,就看見一手蒼勁有力的字體,“霓裳,生日快樂,我的開心果。霆”


    唐維維用力地閉了閉眼,睜開,視線再次落在日記本上。


    在謝東霆的書房裏,她不止一次地在他的書裏看見他留下的筆記,謝東霆的字,她怎麽可能不認識……


    唐維維深吸一口氣,翻動薄薄的一張紙,仿佛用了他畢生的力氣。


    第一頁上寫著:


    “我今天18歲了!謝東霆這個大木頭,居然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公寓裏,一個晚安吻都不知道留下,不通風情的大木頭!(打頭)……唉,我怎麽偏偏就喜歡了一塊木頭呢(笑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讓他明白我的心(囧)……”


    唐維維又翻了一頁:


    “今天我和謝培生去溜冰了,玩得很開心,隻是謝東霆不在(哭)。謝東霆的家教太嚴了,也不知道他犯了什麽錯,聽謝培生說他被關了禁閉,最近一周都別想出門了。真想去看看大木頭被懲罰了,會不會哭(o(n_n)o哈哈~)……”


    “……”


    “今天我要和謝東霆表白!祝福我吧!上帝!”


    唐維維看了眼日期,是3月28日。


    唐維維翻到下一頁,她想看表白的結果。可是,翻到下一頁,時間顯示的卻是七天後了,唯一一次長時間的空白期。


    筆畫潦草,不如前幾次那般認真又熱情洋溢。滿卷的文字都是那句:“為什麽?!我該怎麽辦?……謝東霆,我被謝培生強奸了……,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想見你,可是你還會要我嗎?”


    本應平整的紙張,卻在這一頁變得坑坑窪窪,顯然是水浸濕過。


    唐維維不知道她在寫下這一頁的時候,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絕望和痛苦通過力透紙背的字跡清晰地傳遞到唐維維的心裏,她目中淒楚,為這個素未謀麵的女孩,更為自己內心深處不知名的情感……


    日記本寫掉了四分之三,唐維維心情沉重地翻到最後一頁。


    “東霆說帶我出去散心,我說去登山,他同意了。東霆,你是這世上最好的男朋友,隻是我福薄。今天,我拉著他去了清泉寺,站在佛祖像前你,我吻了他。他呆呆的樣子,讓我又喜歡又愧疚。……東霆,我許願來生早早地遇見你,再也不要有旁人了。……你說,佛祖會聽到我的聲音嗎?……希望他能聽到。永別了東霆。……愛你的黎裳。”


    一個女人絕望的愛,她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關,選擇了在最燦爛的年華結束了生命。


    唐維維突然有些迷茫了。


    謝東霆對這個女人是什麽樣感情,是愛嗎?唐維維突然不敢,也不想去追究了。


    這份沉重的愛,大概也在謝東霆心裏烙下了深深的烙印。


    唐維維將日記本放迴抽屜,正要關上時,門口處突然覆下一道暗影,一道冷凝又嚴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怎麽會在這裏?”


    唐維維迴頭,隻見謝東霆正坐在輪椅上,逆著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明顯的怒氣。她錯愕了一秒,隨即仿佛被人從頭澆了一盆冰水,透心的涼。


    謝東霆目光幽冷,看不清情緒,“怎麽不給我打電話?來這裏看什麽?”


    唐維維凝視他一秒,將抽屜推了迴去,收迴手,手指掐著手心,她無力地想要扯開嘴角,卻發現自己嘴唇發抖,沒有說話的力氣。


    “怎麽了?……難道是謝培生對你做了什麽?!”謝東霆似乎察覺到唐維維的不對勁,想到她被謝培生帶走,頓時緊張地推著輪椅過來,擰眉看著唐維維,厲聲問。


    唐維維搖了搖頭。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狠狠地掐著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看著謝東霆,目光探究,語氣遲緩:“謝培生今天帶我去了一個墓地,祭奠了一個女人。”


    謝東霆瞬間臉色鐵青,不用問,他也知道謝培生帶小七去見了誰。


    謝東霆緊緊地盯著唐維維,見她眼中的懷疑和探究,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半晌他睜開眼,視線落在桌角,冷淡地問:“小七,你想問什麽?”


    被他這樣直白的問出來,唐維維一時愣怔,她想問什麽?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自己能問什麽。


    “你,你喜歡她嗎?”


    唐維維原本想問,自己真的隻是一個替身嗎?是他贖罪的替身?


    可是,對這段感情,唐維維用了心,她不想這樣貶低自己,也不想當著謝東霆的麵,讓他有理由羞辱自己。


    謝東霆視線越過桌角,落在窗外。


    此時是下午五點,太陽西斜,正好從窗口灑落進來,落在書桌上,將木製窗口的影像拉得又長又扁,在桌上留下半片陰影。


    “小七,她已經去世了。現在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你是我的妻子,知道嗎?”謝東霆收迴目光,深沉幽暗的目光落在唐維維臉上。


    沒有正麵迴答,也沒有否認。


    唐維維低頭笑了笑,苦笑著想要安慰自己,可是,她為什麽眼睛刺痛地想流淚……


    *


    兩人迴了東園正房,唐維維拿著衣服去了洗浴室,謝東霆目光深沉地落在她的背影上,明知道她此時生氣了,謝東霆卻是難得的沒有上前解釋。


    他停頓了幾秒,方才轉動輪椅,朝康複房走去。


    唐維維泡在浴缸裏,周身被溫熱的水流包裹,唐維維卻感覺到有一種冷氣,從心裏開始,通過血液延伸到身體的四肢百骸。


    她目光怔怔地看著前方的大理石。


    是啊,他沒有別的女人,她不應該知足嗎?


    可是,為什麽他的迴答,讓她的心裏更覺沉重。


    照片上的女孩,陽光明媚,笑容燦爛仿佛能感染人一般。唐維維想到謝東霆在日記本扉頁上書寫的那句“我的開心果”,胸口突然傳來一陣悶悶的痛楚。


    唐維維捂住了臉,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愛情裏的痛和傷,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


    謝東霆沒有吃晚飯,他不知道唐維維也沒有去吃。


    晚上迴房的時候,臥室裏的燈已經關掉了,借著客廳裏微弱的光,謝東霆看見了那個將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裏,蜷縮在大床一角的女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對於黎裳,他是有虧欠,如今她去世了,他不願再說她一句。


    他將愛留給了小七,對黎裳,他有著深深的愧疚。如果當初他沒有同意做她的男朋友,她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而不會死的這樣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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