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柳安健淺聲,“這些年,更多的是大哥對不起你。


    你能有此心,大哥真的很高興。大哥的安康,如此的懂事。


    大哥,這些年不能為你分憂,大哥有愧於你了。


    大哥隻希望,大哥的安康能幸福。”


    柳安康點點頭,心口有些酸楚的說道:“大哥,謝謝你。”


    柳安健拍了拍柳安康的肩膀,隨後說道:“練一會就趕緊的來吃早飯,等會還要入宮上朝,可別耽誤了。”


    “好。”柳安康應道。


    柳安健一笑,隨後轉身快步的走向了前廳而去。


    柳安康看著自己大哥離去的身影,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的光芒。


    大哥,謝謝你能理解我。


    這些年,未能為你跟大嫂做些什麽,卻一直都是大嫂無私的在幫襯著我。


    如今,連意兒都要過繼給我。


    大嫂,當年你生意兒的畫麵,安康都還曆曆在目。


    雖說,那些產婆們都說,柳夫人是功夫家的身子,比一般女子的身子要健朗的很多,生的也可容易的了。


    而且,這又是二胎的,可比一胎容易的很多了。


    可是,那一個多時辰的功夫裏麵。我站在院外陪著大哥的時候,卻跟大哥一同的在心驚膽顫的。


    不是因為裏麵傳來的叫聲有多淒慘的滲人的慌,而是那進進出出的丫鬟端著的血水的盆子,嚇的我有些恐懼。


    自己殺過人,放過人血,知道一個人身上的血可以放多少出來。


    可是,他殺了再多的人,放了再多的血,卻沒有像過,生一個孩子也會流這麽多的血。


    雖然,在軍營之中,也一直都有閑著無聊的時候,跟一些副將們聊著家裏的事情。


    聊著,聊著,總是免不了的會聊到家中的內人跟孩子的。


    說著說著,免不了的說道女人生孩子的事情。


    那個時候,自己隻是聽聞生孩子的女子,都是一腳踩在鬼門關上的。


    有很多的女子,因為生孩子的,而送了命的,最後撈得個一屍兩命的。


    而且,還不是一戶副將府中的妾侍什麽的這般。


    好幾個副將府中的妾侍,在自己的夫君在前線上陣殺敵的時候,她們在府中產子的時候,一屍兩命的。


    等上陣殺敵的男兒活著迴來的時候,接到了家中女子生孩子一屍兩命的家書的時候,那鐵錚錚的老爺們眼圈泛紅的畫麵,一直都在他腦海之中盤旋著不曾消失過。


    一個殺人無數的副將,麵對自己的生死都從未皺眉一下的。


    可是,麵對家書之中,自己的妾侍難產而亡的時候,卻哭的跟一個淚人似的。


    更是不惜違背軍中軍規,借酒消愁的醉死夢生的,一點都沒有了往日裏副將的模樣。


    醉死夢生之中的時候,還是口口聲聲的叫著自己女人的名字,叫著他給自己孩子取的名字。


    縱使七尺男兒,卻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的時候,也是他們夫人的一個溫柔的夫君吧。


    那個時候的自己跟七哥還有三哥,並不是太明白這些感情。


    隻是感覺,親人的離去,似乎心中是很傷心。


    可是,傷心的也不至於借酒消愁的,一蹶不振的。


    尤其是七哥,本是皇子,向來單薄親情。


    親情在他的眼中,從來都不是溫暖的,有的隻是爾虞我詐的算計。


    所以,他是唯一一個冷眼的看待著這一切的。


    三哥是在被寵愛之中長大的,有大姐的寵愛,有二姐的寵愛,有父母的寵愛。


    三哥卻是陪著那副將聊天,陪著他散心的,安慰著他。


    自己倒是也有些舍不得這個副將,卻沒有太過明白這親人生死的感覺。


    自己記事的時候,親人都已經被滿門抄斬,唯一的親人是自己的大哥。


    可是,大哥根本就不跟自己玩耍,整日裏做著他所認為報仇的事情。


    最好的兄弟跟朋友,應該就是三哥跟七哥了。


    隻不過,從他們的身上,自己從未尋到過那種,親人生死的感覺。


    就算為了七哥,自己差一點死去,自己心中也更多的是,他是我七皇子,是我應該保護的人,是我的朋友。


    他的心中,先生有了君臣之別,爾後才有了朋友兄弟之情。


    所以,當大嫂生意兒的時候,他是第一次親身經曆那些。


    第一次知道,人是可以不由自主的顫抖跟害怕的。


    不是因為自己受傷,也不是因為自己麵臨死亡,隻是因為別人。


    一個別人,就能讓自己受盡煎熬,感同身受的。


    因為,那是一種在乎,家人的在乎。


    不是朋友,不是兄弟,能比擬的那種。


    麵對生死的時候,他從未感覺過,時間是煎熬。


    可是,那一個多時辰裏麵,那每一分每一秒的,對自己而言,卻是一種煎熬。


    似乎,一念可以是活,一念也可以是死。


    似乎,這生死一瞬間的事情,真的比自己麵對死亡還要恐怖。


    因為,那個女人,正在用自己的命,努力的為他們柳家,帶來下一代的生命。


    他甚至不知道,當年自己的大哥,獨自麵對枂枂出生的時候,是怎麽樣的一種心境。


    也許,比現在還恐怖。


    縱使,柳家如今也是人丁單薄的,可是麵對過那種生死畫麵兩迴的大哥,應該不會再舍得大嫂再生孩子了吧。


    記得,大哥曾經說過,如若不是擔心蕁兒變成柳府的罪人,如若不是擔心柳府從此以後無後的話。


    其實,他也並不會動了再生意兒的念頭。


    枂枂是皇家的人,這輩子都隻能是皇家的人。


    縱使他身為父親,也不可能再能跟枂枂以父女之稱相待。


    自從她嫁入靖安王府之中,她的身份就再也不是柳家人了。


    雖然,蕁兒總是說他迂腐,頑固不化。


    可是,蕁兒卻也說,她明白這一切,不是他一個文臣能左右的。


    所以,蕁兒還是生了意兒。


    算是,為了他這個夫君,給了柳府一個交待。


    這些,曾經是大哥告訴自己的。


    如今,大哥的這個交待,卻要過繼給了他。


    那大哥呢?


    百年之後,是不是還是要麵對無後這一條,無法麵對列祖列宗。


    大哥,縱使你如何的說,終究是我欠了你跟大嫂,對不起你跟大嫂。


    有你這些話,安康就夠了。


    已經對不起列祖列宗了,就讓這一切安康一個人獨自去背負吧。


    安康,不想再害大哥了。


    早上,柳安健跟柳安康吃好早飯之後,兩個人就一同乘坐馬車去皇宮。


    再皇宮的門口,正好巧遇下轎的百裏荼跟宇文崎澔。


    大臣們見麵,倒是都客套的客客氣氣的。


    可是,一見到百裏荼的身影之後,頓時一個個的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這百裏荼,隨時隨地的都喜歡做著陷害忠良的事情。


    這別大清早的,一個不小心的惹了這個早起的九千歲,到時候讓他入了眼的記了仇的。


    日後,找了他們的麻煩的話,那下場可就隻有家破人亡了。


    宇文崎澔在看到百裏荼的身影之後,隻是微微的蹙眉了一下,隨後倒是走到了百裏荼的麵前,客套了一下。


    這百裏荼名義上可是枂枂的義父,理應是比他長了一輩的。


    可是,從大婚到現在,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麽權力上的幫襯跟關聯的,所以他們之間除了平日裏因為枂枂而有所交集的,私底下並沒有任何的合作。


    用枂枂的話來說,義父是保皇黨,在意的是帝王,而不是爭皇位的皇子。


    哪怕枂枂是他東廠的接班人,如今也算東廠的主子了。


    可是,東廠跟百裏荼,卻還不是他宇文崎澔這條船上的人。


    百裏荼隻是微微的點頭了一下,算是跟宇文崎澔打了招唿。


    柳安健跟柳安康也看到了宇文崎澔跟百裏荼,柳安健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如何麵對這些,倒是沉默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


    柳安康看到了他們之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


    雖然大哥的心中幽冥明了,可是終究不如大嫂這般整日裏風裏來雨裏去的,見過了無數生死的人。


    麵對百裏荼,他還是有他心中的遲疑。


    一個,文臣,對權傾天下的九千歲的遲疑。


    這是權力賦予出來的一切,改變不了。


    百裏荼淡淡的扯動了一下嘴角,隨後抬腳的走向了柳安健跟柳安康。


    百裏荼每走一步,柳安健就感覺自己心跳的慢一拍的。


    柳安康倒是沒有什麽,有的應該是昨日裏自己那些話的尷尬吧。


    宇文崎澔微微的暗眸了一下,心中有一絲的不悅跟擔心。


    那趕來上朝的王公大臣們,一個個的小心翼翼的瞧著,這九千歲百裏荼走向柳府兄弟倆去。


    心中,一個個的好奇的,像看這九千歲像做什麽。


    京城的人,誰不知道。


    這九千歲雖然是靖安王妃的義父,可是平日裏跟柳府並無什麽交流的。


    據聞,某種程度是,九千歲並不惜柳府的人。


    九千歲,唯一喜歡的隻有柳府嫡女,如今的靖安王妃,自己的義女罷了。


    因為,大家都看得出來皇子爭位的事情。


    這權力最大的人,卻眼睜睜的看著靖安王無緣皇位的,連爭鬥的資格都沒有的,卻不伸出援手的。


    而且,朝堂之上,他們更是偶有爭執的。


    意見相左的時候,這九千歲可沒有少欺負靖安王的。


    這會,這九千歲突然的走過去的,是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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