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淵的眼神在戰風染的身上遊……走。


    沉默了片刻,才道:“她當說客,此事便算了。”


    戰風染卻是笑了:“太子爺這話有趣了,什麽叫做有露兒當說客這是就算了。這件事,也不見得就是我方錯誤,既然動了手,雙方都有責任。你我各退一步可以,卻不代表本將認了這錯。”


    原則問題,兩個男人都很較真,夏侯淵和戰風染向來不對盤。


    如此冷夜中,也是兩看生厭罷了。


    隻是,雖然看彼此不痛快,夏侯淵也沒有跟戰風染起口舌之爭,隻是站在原地,眸色清幽。


    赫連雲露靜靜的看著夏侯淵,總覺得今夜的夏侯淵有些不同,但是卻說不出有哪裏不同,氣息更深沉,看不出情緒,不在像先前日子那樣暴戾。


    她拍拍戰風染的肩膀,示意對方放她下來,可是戰風染卻是不肯了。


    “剛才纏著讓我抱,現在卻要下來,怎麽了,還害羞了?”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句。


    “沒幾步路了,既然不舒服,我抱你過去就是。從小抱你的次數還少嗎?”戰風染掃了一眼她染著鮮紅色的指甲,嫌棄道:“每次把手染的這麽紅,其實並不好看,我喜歡你以前指甲剔透的青白色,好像是月華一樣漂亮。”


    赫連雲露的手很漂亮,如同青色煙雨一般,白皙,動人,修長,沒一寸骨節都長得讓人想要放在手裏細細把玩。


    戰風染帶著薄繭,有些粗糲的手撫上了赫連雲露的手:“手真的很小,我記得這背麵有個疤,嫌難看祛除了嗎?”


    赫連雲露心裏一驚,想到那疤痕的由來下意識的抿唇。


    可戰風染隻是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笑笑,扶著她的腰肢把她放了下來:“下來吧,我扶著你走,可真是金貴的小仙女。”


    赫連雲露腳踩平地,低眸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戰風染扶著她走了一段,發現夏侯淵依舊安靜的跟著,痞痞的抬眸,掃向那骨子裏狠厲如同山野惡狼的男人。


    “時間不早了,太子爺還不迴去休息?你手中猛將明日還有比試,你無需坐鎮觀望?可別大意失冠首,讓本將看了笑話。”


    “不擾戰少將憂心。本殿的人,實力自然不弱。該擔心會輸的人,該是戰少將才對。”夏侯淵平和應對。


    “太子爺好大的口氣。希望你的人真的有那熱血能夠在本將手中奪這一塊肥肉。”


    夏侯淵笑:“那就拭目以待。”


    赫連雲露聽得有些雨裏霧裏,伸手抓住戰風染的袖子:“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呢,我怎麽聽不懂?”


    “你能聽懂什麽,你整天不是岑鳩歌就是北冥錫,還有那閔恆送上門來糾纏,哪裏有空去管明日比試的又是什麽項目?”戰風染揶揄道。


    她眼眸微縮,沒有否認。


    的確是被最近的賜婚打亂了她的分寸和步調。


    讓她隻顧著怎麽去找父皇解除這樁婚事。


    其他的時間,尋找雲崢,保護咘離,還有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的臉色真的非常不好。還是早些迴去睡吧,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天塌下來我也會為你頂著的,知道嗎?”


    戰風染的手搭在赫連雲露的肩膀上,頭輕輕的靠向她,看著,十分像是一對黏膩的小情侶。


    戰風染氣勢如虹,她卻小鳥依人,夏侯淵看著他們,眼眸微深,猛地定住了腳步。


    赫連雲露走出一段路,感覺到夏侯淵沒有繼續跟上來,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喃喃:“他今日莫名其妙的出現,說的也是無關痛癢的事情,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戰風染超前走,目光落在前麵的分岔路上:“你真的不知道?”


    “……”


    “揣著明白裝糊塗就一點都不可愛了。誰看上你都有慢慢情路要走,可真是劫難。”


    “你還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還說我。蕭清絕也是可憐,看上了你這麽一個冷心絕愛的家夥。”


    戰風染一愣,看向赫連雲露。


    赫連雲露沒有說話,隻是拉著他的袖子,朝著他軍營的方向走去。


    這一走,也是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兩個人到的時候,軍營已經恢複了整齊有致的樣子,空氣中飄蕩著血腥味,兩個軍營的戰士打架,一時激動,沒有輕重,能夠控製住沒有出人命已經是極限。


    “三人重傷,十人輕傷,禦醫正在醫治。這件事情雙方都有過錯。”戰勳去了解了大致的傷亡情況,才再次出現在戰風染的身邊,聲音很輕。


    “讓沒有受傷的人起來,去跑五十公裏再迴來。”赫連雲露軟綿綿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響起。


    三更半夜的,靠近城池的地方還有夜鶯,烏鴉,亂七八糟的動物嗷嗷直叫的聲音。


    可是她這話一出,整片大地都陷入了一片沉靜。


    戰風染此次帶出來的人馬沒有弱者,耳聰目明,夜裏聲音哪怕是輕,也傳播的很快。


    “跑五十公裏,都聽清楚了?”戰風染表情都沒有變幻一分,在千人隊伍中,他又恢複了冷血少將的模樣。


    “聽清楚了。”沒有受傷的人迴答的聲音極其的一致,隻有零星的幾個人看赫連雲露的眼神帶著哀怨。


    “不滿的人留下來,其他人,現在就去跑吧,什麽時候跑到了什麽時候就迴來。本殿和你們少將在這裏等著你們。偷懶或者少跑的人,軍規處置。”


    她的聲音,如同壓倒梅花的寒雪,清脆動聽,落地輕緩,卻讓人感到無邊的寒意。


    有聽話的小將士已經開跑了,零星幾個疲乏的人還定在原地沒有動身。


    唿吸有些急促,有個士兵上前一步,恭敬的問道:“少將軍,小的腳有扭傷,可否緩一緩再跑?”


    赫連雲露掃了一眼那個嘴唇發白,臉色很不好的將士,點了點頭:“去歇著吧,不用跑了,知道自己的實力能夠量力而行,不逞匹夫之勇,很好。”


    小士兵有些驚喜也有些意外,不過詢問的眼神還凝聚在戰風染身上,戰風染揮揮手:“去歇著。”


    “是。”視線在赫連雲露身上飄過,他從來沒有見過少將軍如此聽別人的話。說長跑就長跑,說可以不跑就允許不跑,這種待遇,怕是誰都沒有過吧,想必,公主殿下真的是他們的鐵血少將十分重要的人了。


    “看什麽,不要命了?”戰風染發現小士兵直勾勾的盯著赫連雲露看,頓時氣勢一變。


    那小兵頓時腿軟了:“小的不敢!少將息怒!”


    *


    剩下的幾位士兵各有各的理由,赫連雲露酌情考慮,讓能休息的休息去了。


    除了實在是不能跑的人。


    其他士兵都一溜煙的消失了,千百個軍營漢子就這麽風風火火的長跑出城。


    今夜駐守在城池的剛好帝都守城大將,不過他臨時有些事情,刑罰正在代替他巡夜,看見這麽多人往城外跑,一問知道是被罰了,核查身份之後才一一放行。


    “大人,聽聞今夜戰少將軍軍營的人和東漓太子戰神營的將士對上了,兩方交手,各有傷員,但無將士死亡。”刑罰的手下低低的解釋道。


    刑罰拿著火把,百無聊賴的在城池門前晃悠,穿的是便裝,姿態隨意:“年輕人,血氣方剛,可以理解。”


    “大人覺得正常?打架的時候夏侯太子可就在旁邊站著呢,你說,這打鬥是不是他默許的,萬一他想要試探西南兵力呢?”


    刑罰點了點頭,笑道:“西南雖然靠近古越和東漓兩個虎狼之國,但是精兵卻不止戰家一處。要知道,楊家亦是精兵無數,更何況,南方還有南部尖兵,那是國之利刃,雖然是新起之秀,但是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心腹搖頭:“大人,功高蓋主,這南部尖兵雖然來勢兇猛,但若是遭人忌憚,您看……”


    刑罰聽到對方點到即止的暗示,笑了:“你還擔心對方被人忌憚暗害?不會的,那人,誰敢起心思,都需要掂量掂量。”


    “大人您知道南疆尖兵的領頭者是誰?這可是政壇秘事啊。”


    刑罰收斂笑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謹言慎行,莫要多問。”


    “是。”


    *


    “風染,我肩膀有些痛,你給我捏一捏。”裹著戰風染不知從哪裏拿過來的新毯子,赫連雲露不滿足的看著戰風染。


    “給你捏別嫌棄我力道重。”戰風染洗淨手,輕輕的揉捏著她的肩膀:“昨日聽說你手下的鴛家兄妹都離開,看來雲崢的事情很棘手啊。”


    “是有點棘手。”


    “天天棘手這個棘手那個,丫頭,你才是最棘手的禍害。”門外響起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赫連雲露一抬頭,就看見夜夙邪倚在城池邊,淺眸含笑的看著她。


    “夙哥?你這麽一個人,蘇媚呢?”感到驚喜,赫連雲露裹著的身子從毯子中露出不少,對著男人招招手:“什麽時候把人帶過來給我看看啊,一直藏著掖著算怎麽迴事,還見不得人了是不是。”


    “我倒是想。”夜夙倒是想,但是蘇媚逃跑的功力簡直是比狐狸還精,一個沒盯好,人就不知道竄到哪裏去了,比竄天猴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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