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雷玉螭收到消息,火郎國使臣在岑薇答應嫁於雷玉螭後並未遠離狼都,而是駐紮在離此不遠的一片山丘中,這期間與蠍族來往過密,就在岑薇被劫後第二日,即急匆匆起程迴國了。


    迴國的車隊中,有一輛全車蒙著黑布的馬車,使團首領乘坐其中,另有一小婢在內服侍。連日來,從未見他出過馬車一步,吃喝拉撒睡全部都在車上。車上似乎並非他二人,因為每次端進去的飯菜均是三人份,卻隻見過使團首領與那個婢女曾露過麵外,並未見有第三人露過麵。因此,很有可能,正如雷玉螭所推測的那般,岑薇被火郎國所劫持,就關在那輛馬車內。


    事不宜遲,雷玉螭立刻進宮向狐狼辭行,準備帶上夜風前去追趕火郎國使臣團,讓柯夢龍護送範霖棟迴國養傷,誰知二人堅決不肯迴國,要跟著雷玉螭前去火郎國救岑薇。


    範霖棟更是倔強,雖然經過六七天的休養,已無大礙,但是臉色仍蒼白如紙,嘴唇沒有絲毫血色,當得知不帶他前往時,他直通通地衝進雷玉螭的寢房,倔強地跪下,請求帶他一同前往,前一再保證他不會拖雷玉螭的後腿,雷玉螭這才答應將他帶上。


    再說岑薇被擄後,眼睛被蒙上黑布扔進一輛馬車內,去掉蒙眼布後,岑薇發現整個馬車被黑布所罩,僅有一盞微弱的油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


    車內一個留有一撮稀稀拉拉山羊胡的男子端坐其中,幹瘦的臉上少皮沒毛,兩頰塌陷,肌膚又幹又黃,掛著一個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笑,一支如同雞爪般的手在撚著本就稀拉、說灰不灰、說白不白的胡須,貌似慈祥和藹的看著岑薇。


    “墨秋公主,老夫失禮了。老夫乃火郎國使臣耶律楚,曾在天狼皇宴請使臣時與公主有過一麵之緣,隻是那時公主一心都在夜郎國雷將軍身上,不曾注意老夫罷了。此番將公主請來,實乃情不得已,還請見諒!”耶律楚假惺惺地說道。


    岑薇瞪著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耶律楚,腹中將他罵了個狗血噴頭,麵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呲著牙帶著討好的笑,故作天真,“咳嗯,我說耶律大叔,敢問大叔這麽大費周章地將我抓來,有啥子事兒啊?”


    耶律楚臉上的笑容也越發“慈祥”,“公主真是說笑了,老夫怎敢抓公主啊,老夫隻是想請公主到我國去做做客罷了。”


    岑薇臉上的笑也更加“燦爛”,拖長了聲音說道:“哦,原來是‘做客’啊!我有一點不明白,想敢問大叔,有綁著客人請去做客的道理嗎?”


    耶律楚越笑越“慈祥”,就快與彌勒佛祖有一拚了,隻是這尊“佛”有點兒幹瘦,“公主真會說笑,天下請客當然沒有綁著客人的。”眼睛瞄瞄捆綁著岑薇手腳的粗麻繩,接著笑道:“公主身子骨弱,老夫怕公主手腳亂動,不小心磕碰著,所以才讓人替公主固定住,以防不測。若是公主不喜歡,老夫立刻讓人將它撤了就是,公主乃我國所請之嬌客,為防不測,公主小心莫要讓身體磕碰著才好,免得麻煩!”隨即令車內服侍的婢女將岑薇手腳上的麻繩予以解除,剛剛他已探過岑薇的氣息,知道她並無功夫傍身,諒她也沒那個本事翻出他的手掌心,是以放心大膽地給她解了繩索。


    岑薇聽後氣不打一處來,直翻白眼,可惡的老匹夫!一邊揉著腫脹的手腳,一邊在腹中暗誹著,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天真燦爛”,“嗬嗬,還是大叔想得周全,小女謝過大叔好意。”


    岑薇將那個“謝”字重重地咬下,帶著咬牙切齒的狠勁兒,耶律楚看到眼裏,但笑不語,吩咐婢女給岑薇斟上一杯上好的綠茶遞給她,自己端起剛斟好的茶細品慢嚐起來,眼睛眯起,更象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透著算計的光芒。


    經過這番折騰,岑薇又餓又渴,抓起茶杯仰頭就灌,全然沒想到剛徹好的茶還有些燙嘴,立時捂著嘴痛唿出聲,眼淚也跟著順流而下。這讓她想起與封力安初相識時,自己也是如此這般被茶燙了嘴,他立刻找來冰塊為自己鎮痛,想起與他的相識、相知,他的霸道、他的邪肆、他的妖媚、他的體貼,此時一一湧上心頭,再想想自己被劫前,他義無反顧地衝到自己麵前保護自己的天人仙姿,思念頓時如潮般湧來,心中開始後悔因一時的意氣而退了婚,連日來憋在心中的那口怨氣加上悔意,順著淚水傾泄而出,一發而不可收。


    此後二十多天,岑薇被關在馬車內,不得出馬車半步,任由岑薇無論是裝瘋撒潑,還是扮天真可愛,耶律楚都是含笑不理,撚了自己那撮灰白稀拉的山羊胡,捧了一本聖賢書,搖頭晃腦的誦讀著,那哼哼嘰嘰的讀書聲如同揮之不去的蒼蠅般在岑薇的耳旁嗡嗡著,令她不勝其煩。


    有心想要借由史上被用得最爛、最多的尿遁來逃逸,事實證明最爛就是最爛,耶律楚似早已知岑薇要用此招一般,向專來服侍岑薇的小丫頭藤子一使眼色,藤子將車尾處的一扇門拉開,露出僅容一人的狹小空間,裏麵竟擺放有一隻幹幹淨淨的馬桶,待岑薇出恭完畢,藤子雙手一拍,立刻有人在車尾處,從外拉開車門,將馬桶提出,衝洗幹淨後又送迴馬車內,再從外麵將車門鎖好,令岑薇目瞪口呆。


    百無聊賴中,岑薇開始逗弄那個小婢女藤子,誰知無論岑薇是做鬼臉、講笑話,還是唱歌、說故事,都無法令那個年僅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她就仿佛是老僧入定般不苟言笑,隻要岑薇不指使她做事時,她就會眼觀鼻、鼻觀心,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


    此間,耶律楚曾出過馬車幾次,聽取下屬的匯報,之後,岑薇可以感覺到馬車似乎更改了路線,隻因馬車全由黑布遮蔽密封,岑薇根本無法觀察到車外的情形,隻能靠聽覺來捕捉一些細微的信息,卻是了了。


    就在岑薇以為自己就要成為醃漬人幹時,耶律楚又一次聽取了下屬的匯報,帶著他招牌式的“慈祥”笑容迴到了車上,“笑容可掬”地說道:“公主,前麵就要進入京城火都了,您可以出去透透氣了。”


    岑薇一聽,大喜過望,拉開車簾就往車外鑽,身後傳來耶律楚嘶啞蒼老的聲音,“老夫提醒公主一聲,此時正當午,光線很強烈。”


    岑薇一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迴過頭去看看微閉著雙眼、仰靠在車廂壁上的耶律楚,看到他臉上掛著的老狐狸笑容,眨巴兩下眼睛,不明白他什麽意思,依舊伸手去掀車簾,身子跟著向外探去。


    耶律楚的聲音似自言自語般又閑散地傳來,“聽說久居黑暗之人若突見強光,會被灼瞎眼的。”


    岑薇聞言,心中突醒,耶律楚的話說的沒錯,當下隻好恨恨地收迴手,慢吞吞地坐迴自己的座位上,一臉惱怒地瞪著耶律楚,都是這個老匹夫害的!耶律楚似沒看到般,搖頭晃腦地誦讀起他的聖賢書來。


    坐在車內的岑薇滿額的黑線,這人臉皮還真厚,明明是將我擄來的,到了他嘴裏就成了請來了,真不知道他的臉皮是什麽做的!


    正在腹誹著,車簾一掀,進來一人,岑薇與他對視一眼,隻見此人老鼠眼、臥蠶眉、朝天鼻、肥豬唇,這奇異的組合一落入岑薇的眼中,立時頭皮發麻、發根豎立,驚叫起來,“啊~~~妖怪呀!”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向外逃去。


    高分貝的女高音刺激著來人的耳膜,聽到她的驚唿,惱怒異常,巨靈大掌一伸,一下卡住岑薇纖細的脖頸,怒喝道:“他奶奶個熊!你鬼吼什麽鬼吼!竟敢說老子是妖怪,你活的不耐煩了!”


    巨靈大掌將個岑薇掐的是兩眼發黑、唿吸困難,眼見就要去見佛祖求他老人家來鎮壓妖怪,緊跟在此人身後進入車內的耶律楚不緊不慢地說道:“大王,這丫頭沒見識,衝撞了大王,大王將她處置了也無不可,死不足惜。隻是她對大王稍微還有那麽點兒用處,這麽處置了略微有點兒可惜。”


    來人竟是火郎國的大王耶律猊,接到耶律楚的傳信,說請到了山郎國的墨秋公主,自己恰在這附近打獵,心中對這個公主感到好奇,就沒有迴城,親自前來迎接。誰知與這墨秋公主剛打一照麵,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模樣,就被她當成了妖怪,如何令他不惱?當下對她也沒了興趣,本想將她納入後宮的,也就此罷休,他可不想與一個將他當成妖怪的女人共同生活。但是對她竟將他當成妖怪也是惱怒異常,想也不想就掐住了她,此時聽到耶律楚的話,才略微清醒一些,將岑薇恨恨的一推,摜於馬車地板上,怒哼一聲,下車而去。


    岑薇一手撫頸,一手撐地,劇烈地咳嗽著,從沒有哪一刻象這一刻般這麽感激過耶律楚,真恨不得抱住他那顆皺巴巴的腦袋狂啃一番,以示感激。


    傍晚時分,岑薇隨耶律楚進了宮,被耶律猊扔進宮中一處偏遠的冷宮。


    宮外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設置了密密麻麻的侍衛,另有兩隊各由五人組成的小隊不停地巡邏著。


    當岑薇提出抗議,這麽密集的崗哨有礙她的隱私權時,送她來冷宮的耶律楚瞪大了他的綠豆小眼,如看天外來客般看向她,“公主是怕這些侍衛偷看公主更衣沐浴不成?”而後上下打量岑薇一番,搖搖頭,嘿嘿一笑,“公主放心,我國男子一向喜好豐滿肥碩的女子,公主這副身架嘛,嘿嘿,放心好了,他們不會動公主分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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