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岑薇也不知走了多久,在城裏晃了多久,被人撞倒過幾次,天色擦黑時,才帶著滿身的灰塵泥土晃迴了大雜院,她不能逃避,如果青嫂要她的命,她願以此還範霖棟一命!若是不要,她甘願為她做牛做馬來償還!


    剛一進院門,青嫂就衝了出來,拉住她淚流滿麵地疊聲道:“薇兒,謝謝你!謝謝你!”


    岑薇昏沉的頭腦捕捉到“謝”字,茫然失神地道:“謝?為何謝我?我沒能救了霖子的命!我願一命抵一命!”說著,就要向青嫂跪下,嚇得青嫂急忙架住,急聲道:“霖子他沒事,早就被放迴來了!”


    “什麽?”岑薇這時才迴過神來,失神的雙眼充滿懷疑地望向青嫂。


    青嫂見她不信,急聲衝著院內高喊道:“霖子!霖子!你還不快出來!”


    當範霖棟慢吞吞地出現在岑薇麵前時,岑薇的眼睛越睜越大,驚喜慢慢充斥其間,她急切地一步跨上,就向範霖棟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的雙臂,範霖棟輕輕退後一步,躬身施禮,帶著生疏的恭敬淡淡道:“霖子多謝岑先生相救!霖子定當銜草結環相報。”


    岑薇錯愕地看著範霖棟,往日的親近不再,二人之間有了隔閡。心下難過,隻能訕訕地收迴手,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訕笑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對不起,都是我的原因讓你受驚了!”


    範霖棟沉默地看著地麵,臉上無悲無喜,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岑薇看著不再對她燦爛微笑的範霖棟,心裏再度湧上一陣難過,也許二人從此就此陌路。


    思及此,她的胃開始痙攣收縮,緊緊地糾成一團,澀聲道:“你……的身體還好吧?早上聽青嫂說你發燒了?”


    範霖棟依舊低著頭,帶著疏遠淡淡道:“有勞岑先生費心。”


    岑薇聽著範霖棟帶著拒絕意味的迴答,心中澀極,無限惆悵地、訕訕地應了一聲“哦”,再也說不出話來。


    尷尬中,青嫂急忙插話打著圓場,“唉呀呀,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對岑先生說話!”而後衝岑薇討好地笑笑,“薇兒你別見怪,霖子這孩子就這副倔脾氣!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岑薇勉強地衝青嫂笑笑,淡淡道:“無妨!”


    青嫂上前挽住岑薇的手臂,熱情地邀請道:“今晚為了給霖子壓驚,嫂子我做了一桌酒菜,特地等在這裏請你一起來吃,走吧,咱們迴家吃飯去。”


    岑薇看一眼麵無表情的範霖棟一眼,含著禮貌性的淺笑輕聲道:“不了,青嫂,我已經吃過了。我有些累,想迴去休息。”


    青嫂正想再次相邀,隻聽範霖棟淡淡地道:“娘,岑先生現在已不同往日,咱家的粗食如何入得了岑先生的口?沒得辱沒了岑先生!咱們還是迴吧!”說罷,也不看岑薇,向她一施禮,拖著神色訕然的青嫂就迴了家。


    如此疼痛中,岑薇時醒時睡,昏昏沉沉中,天色漸亮,當畫兒敲門半天無人應,見門虛掩,小心地推門進來時,岑薇已麵如金紙,神智已是昏迷,嚇得畫兒魂飛天外,手上拎著的食盒也掉落地上,跌跌撞撞地跑迴去向雷奕霙報訊。


    雷奕霙聞訊大驚失色,本就因一夜未眠而青白的麵皮更加慘白,顧不上乘馬車,拉過一匹馬飛身上馬,狂鞭急馳,向岑薇的住處飛奔而去,心中的痛悔排山倒海席卷全身,令他痛不可擋,淚水在飛奔中紛紛灑落,令行人疑為下雨,紛紛返家取傘防雨,撐起傘來才發現豔陽高照,哪來的雨落?


    及至大雜院門口,雷奕霙急勒韁繩,正在急奔的駿馬“噅”地一聲長嘶,立時人立起來,前蹄向空中亂蹬,雷奕霙不及馬蹄落下,就飛身離馬,因急迫,在上台階時,竟被絆倒,連打幾個滾方停住身形,寬廣的額頭上被磕出一個大青包來,隱隱地向外滲血,膝蓋也被磕得青腫,一瘸一拐地向岑薇屋內狂奔。


    當他來到岑薇的床前,看著岑薇蒼白如紙的臉,滿頭的冷汗,再看到她因疼痛而將下唇咬得血肉模糊的模樣,心痛如絞,淚如雨下。小心地將岑薇抱進懷裏,嘴裏狂喊著“畫兒”,卻不見人應,畫兒並未跟上。雷奕霙卻不知,隻是嘶喊著“畫兒,快去請太醫!”。


    大雜院的人們正準備外出上工,被雷奕霙撞得人仰馬翻,本要喝罵,眼尖之人已認出是那天的霙王爺,嚇得立即住嘴,紛紛跪俯倒地,恭候雷奕霙。


    範霖棟此時吃過早飯,正準備與父親去黃員外家上工,走到岑薇屋門前習慣性地望過去,就聽到裏麵傳來聲聲嘶喊,聲音裏的痛苦和絕望令人心驚,心沒來由地跟著提起,隱隱中有了不祥。待看到那天霙王爺的貼身小廝氣喘籲籲地拉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將那老者拉得幾次都差點兒跌倒在地,匆匆忙忙進入到岑薇屋內時,心中不祥的感覺在擴大,不由得楞楞地站在那裏望著岑薇的屋門發呆,耳朵更是全神貫注地捕捉著屋內的聲音,越聽臉色越慘白,越聽越站立不住。


    青嫂出門打水,看到兒子的模樣不對,再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他擔心的神情,臉色一變,衝丈夫使使眼色,令其將兒子拉走,無奈,範霖棟自習武以來,尋常漢子已無法撼動他。隻見他大力甩開其父的拉扯,大踏步地衝進岑薇的屋內,看到岑薇麵無人色地躺在那裏,霙王爺如同被抽去了靈魂的木偶般坐在一旁,雙眼發直,直勾勾地盯著岑薇,麵如死灰;那白發老者正小心翼翼地把著脈,微皺眉頭,凝神細思,那個小廝在一旁磨好了墨,鋪好了紙,靜候著老者寫方子,見老者寫好了方子,不待霙王爺催促,就急急地捧了方子,看都未看一眼立在門口的範霖棟,越過他就奔向藥鋪抓藥去了。


    範霖棟僵立在門口,如雷奕霙般臉色慘白,本以為在得知岑薇投入他人懷抱時就已死了的心,此時看到她死氣沉沉地躺在那裏不知生死時,麻木的心再度變得痛疼不堪,原來,自以為可以將她從心底裏拔除的自以為是,在她的生死傷痛麵前輕易地崩潰。


    半天,雷奕霙與範霖棟一坐一立,沒有動過分毫,兩雙俊目沒有從岑薇身上離開過一分一秒,直到畫兒將藥煎好,才搶上前,雷奕霙將岑薇抱坐起來,令她靠進自己懷裏,本想接過藥碗給她喂藥,卻是不太方便,當對上同樣滿含著痛苦的範霖棟的雙眼時,感同身受,沉默地任他接了藥碗,將藥吹涼給岑薇喂藥,卻悉數流出,灑落衣襟,竟是已不知張嘴。


    雷範二人看著失去知覺的岑薇,心急如焚,急切間,雷奕霙搶過範霖棟的藥碗,大大地含了一口,一低頭,對著岑薇的嘴就灌了下去,直到她全部咽下才鬆開,再含一口灌入,如此往複數次,才將一碗藥喂下。範霖棟失神地看著雷奕霙嘴對嘴地喂藥,嘴裏的苦味比那藥更澀,比那黃蓮更苦。


    一整天,雷範二人都守候在岑薇的身邊,雷奕霙緊緊地抱著岑薇,手緊緊地握著岑薇冰涼的小手,不時地輕吻她冰冷的臉頰,一遍遍地在她耳邊輕喃,“姐姐,姐姐!”如同泣血的杜鵑。


    範霖棟看著雷奕霙對岑薇的親昵模樣,心中是又妒又痛又苦又澀,本想一走了之,可對岑薇的擔心令他無法挪步,隻能受著這如淩遲般的煎熬。


    岑薇昏昏沉沉中,感覺到身邊人來人往,嘴上感覺到溫潤的觸覺,有著苦澀的液體流入喉中,耳邊似有人在輕輕地唿喚,卻聽不真切。直到兩天後,她才清醒過來,剛剛微微睜開眼眸,就對上兩雙布滿血絲的眼眸,一雙狹長如狐,一雙微圓如鹿,裏麵的關切盈得滿滿的,再看二人的麵色,均是青中帶白,嘴唇幹裂脫皮,竟是憔悴不堪。見到她醒來,均是一喜,搶著問道:“姐姐,可有好點兒?”“岑,還有哪裏不舒服?”二人聽到對方的問話,充滿敵視地互相瞪了一眼,冷哼一聲,同時別開頭去,鼻孔朝天。


    岑薇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微閉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清明、冷清,“你們怎麽在這兒?”聲音嘶啞、暗沉。


    “姐姐你昏迷已有兩日,太醫說你寒邪犯胃導致胃脘痛,乃常吃生冷食物所致,飲食需忌生冷、好生調理。姐姐,你還是隨我迴府吧,你這個樣子令我很不放心!”雷奕霙充滿擔憂地輕言道。


    “多謝霙王爺好意,民女命賤,不勞王爺費心!”岑薇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雖然雷奕霙將範霖棟毫發無傷地放了迴來,可她依然惱怒他視人命如草芥的做法。


    雷奕霙聽聞岑薇冷淡的拒絕,麵上一楞,心中劇痛,隻能喊出一聲“姐姐!”,就痛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立在一旁侍侯的畫兒也是秀眉微蹙,快速地盯岑薇一眼,就垂下了眼瞼,將心中的不滿藏在了眼底。


    範霖棟嘴張了張,雖然看到岑薇給了那個小王爺一個軟釘子,令他萬分開心,可他知道岑薇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所以將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靜默地候在一邊沉默不語。


    岑薇見二人還忤在她床前不肯離去,將眼一閉,滿臉的疲憊,向床內偏過頭去,疲倦地說道:“既然我已無大礙,你們都迴吧,我有些累,還想睡會兒。”對二人關切的神情置若罔聞,更是似乎帶了厭煩,竟是毫不猶豫地攆人了。


    雷範二人臉色大變,雷奕霙更是難以承受岑薇的淡漠,一張如玉般的嬌顏白得近乎透明,眼中的幽怨足以將人殺死。


    範霖棟略顯硬朗的俊臉也是一黯,垂下眼瞼,雙手抱拳施以一禮,淡聲道:“既然如此,岑先生請好好休息,學生告退!”也不待岑薇應聲,轉過身,僵直著身子,帶著一身的蕭索黯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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