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過生日,他最在意的事就是在蛋糕上插蠟燭。


    景軒覺得這種事很神聖。


    所以,必須要虔誠認真。


    他一直在數,數了三四遍,直到確認沒有出錯後才停下,將唐筱然拉到蛋糕前:“媽媽,許願。”


    許願?


    唐筱然微微怔愣。


    這些年從來沒有認真許過願,都是很隨意,帶著敷衍。


    現在開始了新的生活,她打算認認真真的去許一次!


    希望,她能夠活下來。


    希望,景軒能好好長大,有人疼,未來順風順水。


    如果老天爺嫌棄她的願望太多,可以隻滿足第二個。


    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她閉上眼睛,靜靜地許願。


    景軒黑亮的眼睛眨動著,目光掃過蘇正梟,邁動著小短腿走過去,將他扯到桌子前。


    小手一邊鼓掌,一邊唱著生日歌,對他擠眉弄眼,想讓他一起唱。


    這麽幼稚而又嫌棄的事蘇正梟怎麽可能去做?


    他眉頭微挑,斜倚在那處,沒有任何舉動。


    燈光下,唐筱然的臉龐卻顯得愈發白希,透徹,甚至連細小的毛孔都看不到,那麽潔白無瑕。


    燈光更像是為她籠罩上了一層昏黃光芒,溫馨而靜謐。


    蘇正梟眉眼微動,神色依舊冷漠。


    房間內,隻有童稚的歌在響起。


    隨後切了蛋糕,景軒有些調皮,胡亂抹著。


    甚至惡膽恆生,膽子變的野起來,越過唐筱然,抹在蘇正梟臉上。


    蘇正梟一向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臉被抹了奶油,他眉頭皺起,心底煩囂,正準備發脾氣,餘光無意中掃過景軒掛著笑容的小臉。


    房間中的氣氛很熱鬧,蘇正梟心底那點火焰被撲滅,難得沒發脾氣。


    景軒還要上學,而現在已經十一點,不能再繼續鬧下去了。


    唐筱然收拾著一片狼藉。


    蘇正梟去浴室清洗,景軒跟在身後。


    等她收拾幹淨,兩人也都從浴室出來。


    景軒抱住她,左右親吻,最後才不舍離開。


    目送車子遠離,再也看不到,唐筱然才收迴目光,她身上也是奶油,得先將衣服給清洗了。


    *


    父子兩在一起也相處了幾天,比起一開始對他的畏懼和膽怯,景軒現在已經不怎麽害怕他了,但前提是他不發脾氣。


    蘇正梟開車。


    景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係著安全帶。


    “我以前過生日時,怎麽沒看到你準備的這麽齊全,又是做蛋糕還唱歌?”蘇正梟扯動薄唇。


    景軒開口道;


    “我沒有準備,可是媽媽有準備,不過她沒有買蛋糕,而是買了板栗月餅,還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東西。


    “可是每年的生日你都沒有迴來過,最後那些東西都被我給吃了,我吃的有些撐吃不下,然後媽媽就給了小區的阿旺。”


    “阿旺是誰?”


    他將方向盤左打。


    “阿旺是一條白色的流浪狗,長的可漂亮了,而且還特別懂事,媽媽很喜歡它,我也喜歡它,它還生了小寶寶,一次生了六個,兩個白的,四個黑的,最後媽媽把小狗都送人了。”他說的津津有味,絡繹不絕。


    蘇正梟卻黑了臉。


    隨後,他的思緒又有些出神。


    板栗月餅其實也不是他喜歡吃的,是左晴柔生前最喜歡吃的。


    那時左晴柔才死沒有多久,每逢到了他的生日,他都不會過,會買些板栗月餅。


    “以前你打電話迴來,媽媽就會去菜市場買很多好吃的東西,不過到最後你也沒有吃就會離開,還有油悶大蝦,我最喜歡吃了,可是以前媽媽隻在你迴來的時候做。”景軒很是不滿。


    蘇正梟喉結滾動,視線微凝。


    “媽媽說和她結婚以後你一直都不快樂,其實她也不快樂。”


    和他結婚,無非不過是不希望他承受那麽多的痛苦。


    希望他能過得快活一些,可終究他沒能快活……


    沒來由蘇正梟想到了在美琪墓碑前,唐筱然曾一字一句說過的那些話。


    他眼眸微沉,微微眯起眸子,深深沉沉,情緒起伏。


    “如果,我說如果你媽媽再婚,你會怎麽樣?”


    蘇正梟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問到了這個問題上,可能是看到車上那個和她相談甚歡的男人。


    想了想,景軒說;“我會去數我的壓歲錢,然後給媽媽買一份特別大的禮物!”


    聞言,蘇正梟眉頭皺成了川字。


    通常小孩在聽到這樣的問題時,不是哭就是鬧,他竟然還準備禮物?


    “還有可能她或許會再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到時就沒有時間再來愛你,這樣你也覺得可以?”他繼續問。


    “我知道的,媽媽和你結婚的這些年過的一直都不快樂,別的同學的父母都住在一起,我們班隻有你和媽媽不在一起住,你還會和一些漂亮的阿姨上電視,上報紙。”


    “媽媽看著總是會發呆,有時候還會背對著我偷偷的流眼淚,然後我就知道媽媽愛你,可是你不愛媽媽,她生活的很辛苦很寂寞,她告訴你和她離婚時,我沒有鬧。”


    “她說我必須跟你走,以後不能再和她一起生活,我有哭過有傷心過可是我還是沒有鬧,最關鍵最重要的時刻我都沒有去鬧,以後還去鬧什麽?”


    “其實我都知道的,我人小,說話沒有人會聽,就算鬧也不會有用,我明白以後媽媽會結婚,會再有自己的寶寶,你也會結婚會有寶寶。”


    “媽媽還會愛著我,但是肯定不會有現在這麽愛,她的愛會分散給弟弟妹妹,你一直就不愛我,到時更不會愛,我都知道的。”


    他很小,思想卻很早熟。


    電視上還放了那麽多電視劇,這些他都知道。


    景軒腦袋垂落,嗓音有些悶,有些沉,不似以往的那麽輕快。


    隻是,這樣的話從這麽小的孩子口中說出來,讓人始終覺得心疼,傷感,心中泛酸,很是難受。


    太過於早熟的孩子往往都會心智成熟!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蘇正梟眸光沉了幾十度。


    對於這個兒子,他從來沒有過了解。


    現在看來,倒挺像自己。


    不過,是好的表現。


    隻有這樣,才能接手蘇氏,當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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