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全部都是血,楊婉兮身上和葉正霖身上,待葉梓晴從車內走出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麽觸目驚心的一幕。


    而頂樓上的蘇嵐已經被嚇傻在了那裏,她沒有想到,兩人會從那裏跌下去……


    當即,兩人就被送進了急救室,而楊婉兮的身體太過於虛弱,當即死亡,葉正霖被送進去搶救了一個小時,終因失血過多,也搶救無效身亡……


    聽到這個消息時,葉梓晴正坐在急救室外的長椅上,下半身的褲子上還沾染著鮮紅色的血。


    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歎口氣,搖頭:“摔的太過於嚴重,傷及了重要部位,再加上失血過多,無效身亡。”


    葉梓晴被沈少廷抱在了懷中,她猶如僵硬的石頭般沉默的保持著那個姿勢,隻是抱著膝蓋的手指關節卻越捏越緊,指甲蓋已經完全變了顏色。


    突然間,她像是瘋了似的從沈少廷懷中跳下去,伸手一把扯住醫生胸前的白色衣袍搖晃著,情緒異常激動:“騙子!你這個大騙子!他怎麽會死!怎麽可能會死!”


    醫生被晃的有些頭暈,上前,沈少廷動手將她緊緊地摟抱進懷中,讓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喉結滾動,大手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她疼,他也疼,她痛,他同樣也跟著痛,心中的疼痛比起她絲毫不少半分。


    她全身無力,身子虛弱而癱軟,眼前更是一陣陣的發黑。


    沒有過多久,郭豔芳在鄰居的陪同下趕來了,她的頭發亂糟糟的,神色更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正在這時,急救室的房門也推開,護士推著車子走出來,葉正霖躺在上麵,神色平靜,沒有唿吸,就像是睡著了。


    年紀大了,承受不起這樣的刺激,郭豔芳直接暈了過去。


    “媽,媽,媽你怎麽了?”葉梓晴推開沈少廷,顫巍的跑過去。


    而沈少廷眼明手快,長腿迅速一動,已然將暈迷過去的郭豔芳接住,嗓音粗噶:“醫生!”


    郭豔芳被帶進了病房,醫生做了全麵檢查,沒什麽大礙,隻是暈過去了而已,醒來就好。


    隨後,葉梓晴去了葉正霖的病房,沈少廷緊跟在她身後,也要走進去時,她卻終於開了口:“我自己進去。”


    她此時的心情,他比任何都明白,便沒有再堅持,她一個人進去也好。


    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入眼的盡是一片白,白的刺眼,白的醒目……


    葉梓晴站在那裏,看著病床上的葉正霖,她張了幾次口,卻發不出來一點聲音。


    再然後,眼淚就像是決堤的海,順著葉梓晴的臉頰滑落下來,無法言語的寒意灌進了她的心底,眼裏最後一絲光亮熄滅。


    伸手輕撫著葉正霖的臉,她的心像是被尖銳的利器刺穿,不住的流血,冷的讓她忍不住哆嗦。


    直到現在,直到此時,直到目前這一刻,她都不能接受爸爸就這樣遠離了她,再也迴不來!


    更甚至,前天中午他還給她買了黃桃罐頭,給她買了一堆零食,眉眼含笑,又憐愛的看著她。


    可如今,迴不來了,迴不來了,再也迴不來了……


    她從未想過,十一月的天也會這麽冷,冷的讓人無法承受……


    “爸,你醒來,醒來,好不好?”她跪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的淚流滿麵。


    身體才經曆過流產,下半身的痛楚自然不會輕,陣陣蔓延著,可這樣的疼痛又怎能抵得過精神上的疼?


    她怎麽能忘,在她下班時,是誰風雨無阻的騎著電動車將她接迴家,哪怕他淋的濕透,也會讓她幹幹爽爽。


    她又怎能忘,當初離婚之後,是誰厲著神色說,我女兒我從小養到大,也不差這之年,以後爸養你。


    她雖是他抱養的,可他卻將全世界都給了她,怕她餓,怕她冷,怕她受委屈,心心念念間念的都是我家丫頭。


    ……


    當初的一切都曆曆在目,該失去的已經永遠失去,再也迴不來了……


    “爸,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起來,看我一眼,就看我一眼!”


    她的聲音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更是幹澀的讓人聽了覺得胸口堵的慌,那麽的悲戚,哀傷……


    隻可惜,葉正霖已經永遠的聽不到了……


    他再也聽不到他最愛的丫頭叫他爸了,再也聽不到……


    就跪在那裏,葉梓晴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可她卻想一直跪在那裏,永遠都不起來!


    膝蓋已經發麻,早已沒有了知覺,唯一一點知覺便是僵硬,可她什麽都感覺不到。


    她待在病房不肯出去,而沈少廷站在門外自然也沒有離開,他怕她會承受不住,也怕她會傷心過度,更怕她會發生點什麽事。


    “大哥,嫂子還在裏麵嗎?”沈連爵走了過來。


    “恩……”沈少廷眸光落在病房的門上,輕應。


    “她才剛流產,身體太過於虛弱,大哥,你還是先帶她迴去吧,不然她身體會垮的,也會吃不消。”


    沈少廷薄唇抿成一道直線,他又何嚐不想將她帶走,可又怎麽能將她帶走呢?


    見狀,沈連爵也沒有再說什麽,半晌後,他嘴角微動,終歸是沒有說出來,將那些話全部都咽了迴去。


    他想,關於爸的事,大哥這個時候是不樂意聽到的……


    火燒的有些嚴重,燒到了他的下半身,他的腿醫生說以後隻能拄拐杖,走不遠,也走不快。


    兩人誰都沒有離開,就守在病房門外,自始至終,葉梓晴都沒有從病房中走出來過,她根本就沒有要走出來的意思。


    後半夜,夜色已經異常寒冷,沈少廷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鍾。


    將病房門推開縫隙,他走進去,她跪在地上,已經睡著,病房中沒有開暖氣,她將能找出來的東西全部都翻了出來,蓋在了葉正霖身上。


    伸手,將她小心翼翼的打橫抱起,卻才挪動,葉梓晴立即就睜開了眼睛。


    “你累了,我帶你到隔壁去睡。”他聲音放得很輕。


    沒有言語,葉梓晴安靜的從他懷中掙脫離開,然後一言不發,和葉正霖並肩躺在一起。


    她很安靜,很安靜,甚至臉頰上的淚痕還未幹,麵如死水,瞳孔渙散,沒有一點焦距。


    這樣的她,沒有一絲屬於活人的氣息,安靜的讓人覺得惶恐,可怕。


    沈少廷已心疼了極致,卻又將她無可奈何,這個時候,即便強行將她帶走,又能有什麽用?


    不管是哪裏,隻要她能睡一會兒,能讓眼睛閉上一會兒,那都好……


    黑色的夜,那麽的暗,那麽的沉,那麽的靜,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將病房中的牆壁和床單照的愈發白,愈發刺眼。


    葉梓晴身旁睡著沒有絲毫溫度,已經死去的葉正霖……


    她不怕,一點都不怕,身旁的是她的爸爸,怎麽可能會怕?


    沈少廷沒有合眼,其間去了郭豔芳的病房,她也沒有醒,還在昏迷中。


    翌日清晨,醒來後的郭豔芳才去了病房,看著那樣的葉正霖,她痛哭不停,哭的更是撕心裂肺。


    一起走過多少年,度過多少風雨的老伴,現在說不在就不在了,這怎麽能不讓她悲痛欲絕?


    葉梓晴麵目憔悴,眼睛深陷,嘴唇幹裂,她伸手去扶郭豔芳,卻被郭豔芳一把狠力推開,她眼中有些憤恨。


    那抹憤恨她看得清清楚楚,嘴唇抖動,身子輕顫,她沒敢在上前,一步都沒敢再跨上去。


    ……


    葉正霖的死對郭豔芳的打擊很大,很快,她承受不住就病倒了。


    試想一下,一天都不吃不喝,隻是哭,又有幾個人的身子能承受得住呢?


    她病倒了,葉梓晴還在強撐著,撐著最後那份力氣,看著葉正霖火化,為他辦喪事。


    沈少廷一直在她身旁,三四天的時間,她從未說過一句話,隻是做著自己要做的事。


    她已經麻木,沒有任何感覺,麻木的驅使自己去做這一切。


    下葬那天,葉梓晴一路抱著骨灰盒沒有鬆手過,來送行的都是些親戚。


    她走的很慢很慢,似是走在了刀尖上,每向前走一步,帶來的感受都是痛不欲生。


    那麽高,那麽大,能為她遮風擋雨的爸爸,現在卻隻成為了骨灰盒中那麽一點的灰燼。


    即便那麽小,可她怎麽抱都抱不夠,怎麽抱都不舍得撒手,她知道,這是最後一程了。


    將骨灰盒埋葬後,真的就什麽都斷了,什麽都不剩了。


    郭豔芳看不下去,強硬的從她手中將骨灰盒奪走,麵目發青:“他都已經死了,你還不讓他入土為安!”


    她像是瘋了一樣的不肯鬆,抬手,郭豔芳卻是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沈少廷已經不知怎麽樣才能讓她心中的苦痛減少半分,如果可以,他什麽都願意去做。


    一捧一捧的土撒子骨灰盒上,將骨灰盒遮掩,當徹底的遮掩後,郭豔芳一口氣沒有上來,再次暈過去。


    郭豔芳被帶走了,親戚朋友們也走了,葉梓晴跌坐在墓碑前。


    方才那刻天氣還是好好的,此時卻刮起了風,瞬間烏雲密布,然後瓢波似的大雨砸落下來。


    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她很是狼狽,卻沒理會,將包打開,包中的東西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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