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擰眉心,片刻之後擺了擺手,斂了斂連臉上的情緒,“對不住啊,我剛剛沒有聽出你的聲音。”


    王德斌沉默的看著眼前這個重新將視線投向遠方的女人,半晌才開口,“大婚當前,王妃不在府裏,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鬱唯楚又轉了轉眼眸,和他無聲對視著,眸裏湧動起波瀾,“這裏的風最大,我來這吹吹風。”


    王德斌點了點頭,輕輕的笑了聲,“不過王妃還是不要在這裏站的太久,今日有些冷,這般吹風,容易著涼。”


    鬱唯楚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最冷不過人心,像我這麽黑心的人,不會那麽容易著涼的。”


    “……”


    王德斌似是沒聽懂她在說些什麽,隻是見她似乎不想多說,也便沒再多說。


    他恭敬的朝她拱了拱手,“王妃注意些便好,下官告退。”


    言罷,他轉身欲走,身後卻驀然響起鬱唯楚薄涼的聲音,“雖然見麵次數不多,但今日見你,你這麽規規矩矩的,倒是很令人稀奇……”


    也許是有身份的緣故,畢竟她現在已經是靖王妃了。


    但王德斌在她的印象中,感覺更像是不守規矩的人……


    何況她一直都貼著寒墨夜女人的標簽,現在不過就是有了真正的名分而已,王德斌這轉變的也太快了罷?


    王德斌眼眸微微一閃,迴過頭來看她,唇角彎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之前是下官多有不敬,無意冒犯了王妃,現在王妃畢竟是王爺的枕邊人,再如何,下官也不能太放肆了。”


    鬱唯楚懶得理會,她現在的腦袋亂成一鍋粥,也沒心情深思他的話是真是假。


    其實是真又如何,是假又如何,都改變不了她當前的狀況……


    她忽然想到一點,看向眼前斯斯文文的男人,“你會喝酒麽?”


    王德斌眸子幽深,笑容微深,“初見下官便已經告訴王妃了,下官千杯不醉。”


    鬱唯楚點了點腦袋,言笑晏晏的道,“不錯不錯,大人好像是會喝酒來著,第一次見麵大人喝了那麽多的酒水沒醉,我反倒一杯就倒了。”


    王德斌唇頰上的笑意微微收斂了些,“王妃現在說起此事,是想讓下官,重新對王妃施展報複麽?”


    鬱唯楚哎了一聲,“好說好說,之後的兩次見麵你畢竟報複的很徹底,又是推我下湖,又是潑我熱水的,連船家都看不過去了,把你打落水裏,看著你也落了湖,我才稍稍找迴點平衡感。”


    王德斌並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淡淡的笑了聲,“是王妃當初欠下官的,下官隻是向王妃討迴來而已。”


    鬱唯楚輕輕的眨了眨眼,卻是深深一歎,“所以說啊,做人還是要積點德,壞事做盡的下場,就是像我這樣,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王德斌尚未有什麽反應,她便已經笑眯眯的朝他揮了揮手,“大人有事先忙著罷,我還想多吹吹冷風。”


    男人的眸色輕斂,他深深的凝視了鬱唯楚一會,卻見她依舊言笑晏晏的,沒有一點不妥之色,到底還是朝她拱了拱手,說了聲告辭。


    ……


    …………


    王德斌走了之後,鬱唯楚在拱橋上又站了好一會。


    也許是憋在府裏太久不曾出來,所以一出來便被人盯上了。


    鬱唯楚揚手揉了揉眉心,“散個心散的更加暴躁,你們都當我是死的是罷?!”


    站在她前方的男人輕輕的笑了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


    “怎麽會,太子爺隻是好心好意請王妃過去一敘而已,”他將手裏的拿著的長劍往上提了提,唇角的笑意更深,“相信王妃看在這把劍的份上,會同意的。”


    那把長劍,鬱唯楚見過。


    在她初來這個朝代的時候。


    寒墨夜隨身攜帶的就是這把劍。


    基本上不曾離手。


    隻是當初從阡陌都城迴來的時候,被山賊搶了去,到現在都沒有找迴來。


    鬱唯楚的視線淡淡的從顧隨的手上收了迴來,她唇頰染笑,並沒有按照顧隨的想法去做,“這把是王爺的佩劍,又不是我的,我幹嘛要看在王爺的劍上,同意去太子府?”


    她現在看到寒墨夜都想海扁一頓,區區一把不知過時多久的破劍,能提得起她的興趣?


    顧隨微微一怔,注視著鬱唯楚的眸色漸沉,但還是按奈著心底的躁動,笑了聲。


    “這把劍,是靖王的師父相贈之,如今靖王的師父已不在人世,按理來說,靖王該是要好生保管才對的,但現在看王妃的態度,倒讓顧隨覺著,這把劍弄丟了便是弄丟了,既然如此,那顧隨這就迴稟太子爺,叫他將這把絕世寶劍,再度丟了便是。”


    他不過就是想利用這劍,將她引到太子府而已。


    鬱唯楚怎麽可能會看不出他這個意圖。


    自然也不可能會說出,為什麽太子不直接把劍送到靖王府,而要經過她的手。


    因為對方一定會迴她,如果劍的主人的心上人都不重視,他們又憑什麽重視?


    最後。


    要麽沒完沒了,糾纏不休。


    要麽就是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真的將劍毀去。


    鬱唯楚深深的捂著臉,纖細的手指緊了緊,笑的無比燦爛朝顧隨那小賤人喊了一聲,“等一下……”


    漸漸走遠的顧隨慢慢的便停住了腳步,看著前方的眼睛漸漸的蓄起了笑意來。


    鬱唯楚跟在顧隨的身後走著。


    從拱橋走到太子府不是很遠的距離,路上的行人紛紛,鬱唯楚隨手將頭上的簪花取下了一支來,視線不斷的在人群中遊離。


    人群中,有一位身著青衫長裙,外邊披著件厚實的披風的婦道人家,正提著籃子和買煎餅的攤販老人家說說笑笑,等老人家將煎餅遞過來的時候,她也是微笑著接過,再放入籃子裏的。


    顧隨正要拐著彎走,鬱唯楚卻忽然朝那位婦道人家走了過去。


    她迅速的道了一聲,“去靖王府,幫我把這個交給靖王,有勞了,”然後又補了一句,“太子府。”


    那婦道人家雲裏霧裏的看著她,語調擔憂,“姑娘你沒事罷?”


    鬱唯楚還想說些什麽,餘光卻瞥及顧隨緩緩的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登時就扯開唇角笑了,將手中的簪子遞與那婦道人家,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這簪子可不就是姐姐掉的麽,我剛好看見了,所以幫姐姐撿起來。”


    那婦道人家顯然不是很明白,仔細盯著手裏被硬塞過來的簪子。


    梅花玉簪,看花色和製作,無比精致小巧,一瞧就是上等之物,她蹙著眉頭道,“可這不是……”


    話還沒有說完,手上的力道又是一重,眼前這個嬌俏的姑娘家笑眯眯的道,“不用謝不用謝,我得走了,再不走要挨罵了,再會。”


    那婦道人家依舊弄不明白,見鬱唯楚朝顧隨那邊疾步走去,她又蹙著眉頭往手裏的簪子上瞧了瞧。


    靖王…………


    太子?


    這不是皇家人麽?


    這廂稀裏糊塗,那邊卻是風起雲湧。


    顧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往那個皺著眉頭的婦道人家身上瞧去。


    鬱唯楚倪了他一眼,“怎麽,我做好事你想誇誇我?”


    顧隨沒有應話,意味深長的道了句,“王妃不要害怕,太子府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不過就是太子想見見你罷了,不用憂心。”


    鬱唯楚點了點腦袋,“說起這個……我畢竟和太子爺不熟悉,有備無患總是好的,等到了太子府裏,你可得遣人幫我跟王爺說一聲,免得他擔憂我。”


    顧隨淡漠的聽著,隨即嗤笑了一聲。


    大抵蘇涼就是這種踩著別人的腳然後上背的。


    他點出她的做賊心虛,意在打她的臉,誰知道她竟直接承認,還順口提出了要求。


    他轉身,不再理會鬱唯楚。


    很快兩人便到了太子府。


    東宮太子寒子晏,也算是朝廷中赫赫有名的一個存在。


    雖然傳聞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但老皇帝尤為寵愛與他。


    加之又是皇後的嫡長子,地位十分尊貴。


    鬱唯楚抬眸望了望這金碧輝煌的牌匾,顧隨伸出手,請她入府。


    她靜了靜,到底還是抬腳,邁進了太子府的大門。


    ……


    …………


    鬱唯楚沒和太子打過什麽交道。


    一進去便被請到了房間裏坐著。


    太子寒子晏坐在了椅子上,言笑晏晏的望著她,“請坐,蘇涼姑娘。”


    鬱唯楚高高的挑了挑秀眉,沒有說什麽,隻是乖乖的坐下來,“我來這裏,隻是為了拿迴王爺的佩劍的,不想惹是非。”


    “本宮也沒有想惹什麽是非。”他的聲音清然淡漠,聲音略顯疏離,“不過是許久沒見過蘇涼姑娘了,很想見上一麵罷了。”


    鬱唯楚皺了皺眉頭,不清楚蘇涼這人,究竟招惹禍害了多少人。


    納蘭國一堆對她有敵意的,沒想到順天國也有。


    太子將桌麵上的一些盛裝糕點的碟子,輕輕的推送到她的麵前,“吃點東西罷,皇後娘娘親手做的。”


    鬱唯楚掃了那糕點一眼,沒有動作。


    寒子晏也沒有惱怒,正想說些什麽,顧隨卻是從外邊進來,然後附耳與太子說了些什麽,起身順帶倪了一眼鬱唯楚,便又離開了。


    太子默了默,而後為鬱唯楚斟了杯茶水,“姑娘依舊聰慧,”他唇角微微勾起,“不過那個婦道人家,已經被本宮的人帶迴來了,姑娘還是安心的與本宮,在這裏坐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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