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唯楚雖然敢怒不敢言,但男人實則是真的動了殺意。


    等她連滾帶爬跑出書房之後,卻是難得的有劫後重生的感覺。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大唿了口氣,然後拍了拍有些慌亂的心,迴了自己的房間。


    ……


    …………


    鬱唯楚用過午膳,陪著後廚的大師聊起了天。


    後廚的大師說今兒晚上要煮魚吃,問鬱唯楚想吃什麽魚。


    鬱唯楚毫不猶豫的答了一句,“煮墨魚。”


    後廚的大師認真的思忖了下。


    “墨魚好像,不是咱平常時候吃的魚?”


    鬱唯楚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如果墨魚不能煮,那就煮夜魚。”


    後廚的大師眉心完全蹙起,更是認真的思索起鬱唯楚說的魚類來。


    夜魚,夜魚……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魚?


    後廚的大師活了大半輩子,什麽食材沒見過,但這會還真是難住了。


    他看向鬱唯楚,態度無比端莊的問。


    “殊影姑娘,這夜魚,老夫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夜漁,指的太過廣泛,老夫實在不知,姑娘指的是哪種魚?”


    鬱唯楚雙手撐著下巴,一雙細長烏黑的眼睛微微垂著,聞言微微抬了抬,然後又垂了下去。


    “我也沒見過。可能就是因為沒見過也沒吃過,所以才想把夜魚給煮了。”


    後廚的大師安靜了會,將鬱唯楚上下文聯係起來,再仔細打量了下鬱唯楚的神色。


    終是明白了一點。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殊影姑娘,是不是與王爺吵架了?”


    竟然想煮墨魚或者夜魚吃了……


    這兩種食材放在一塊,可不就是靖王的名諱麽?!


    隻不過他是小老百姓,絕不能多言皇家人的名諱,平時不太念叨,所以反應也就慢了一些。


    鬱唯楚眸色一怔,隨即淡淡的道,“哪敢啊,”她伸出手扯了扯桌麵上的麵筋,“王爺可是主子,我區區一個下人,有什麽身份可以和他吵架?”


    “話可不能這麽說。”後廚的大師道,“姑娘難道不覺得,王爺極為寵溺姑娘麽?”


    “?!!”


    寵溺……


    還極為?!


    鬱唯楚瞳孔重重一縮,這話聽在耳裏,那是要失聰的。


    她看向後廚的大師,若非兩人交情不錯,相言甚歡,她反駁的話會在第一時間就出去了。


    鬱唯楚撇撇嘴,“不覺得。”


    寒墨夜小心思這麽多,每每她惹著他了,或者是沒惹他,他都想盡辦法看她出醜罰她做事。


    上一次那掃花掃得她鬱悶的要死……


    沒想到掃完之後還得各種抄書……


    剛剛又是怒的莫名其妙,她也沒覺得自己說錯話啊,分明就是他要她提獎賞的,到頭來卻是先怒了。


    她不想他占便宜,難道還有錯不成?!


    後廚的大師哎了一聲,“姑娘你現在是氣惱中,一時半會自然想不到王爺待你的好,等消了氣,一切都好了。”


    鬱唯楚擺了擺手,“我倒沒生氣。”


    她純粹就是鬱悶。


    你說說,要是你的上司說要獎賞你,而你提的獎賞也合乎情理,到頭來你的上司卻滿腔怒火,把你訓得跟孫子似的,這事擱誰身上,誰不鬱悶?!


    後廚的大師與鬱唯楚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


    年紀也與她家老頭子相仿,加之為人和藹可親,很是得鬱唯楚的親近。


    他沉吟道,“姑娘要比落蘇姑娘,還要更加自由,王爺瞧姑娘心情不好,或者身子不利索,也總是囑咐老夫,給姑娘做些好吃的,滋補的。包括姑娘的言行舉止,王爺哪一次沒有放縱姑娘,這些待遇,落蘇姑娘可不曾受過。”


    “老夫想,這隻是冰山一角,王爺應該包容了姑娘更多,姑娘仔細想想,應該是能想起來的。”


    他一介廚子,除卻後廚哪裏都不去,知道自然很少。


    不過,寵一人可以是一時的,裝也裝的出來。


    問題就在於,靖王他不說出來,隻是默默的做,也就不曾在裝。


    他乃皇室中人,脾性尚可算好,但總有威嚴不可挑釁。


    那已經成了一種習慣,任何人都不會輕易觸碰。


    然鬱唯楚的言行舉止,從令她下跪臣服,到默認她的禮節,鞠躬行禮,再從她的出口語句,偶爾還訓一訓靖王,靖王也都是睜著眼閉隻眼,任由她去。


    這些變化,旁人都是可以看得見的。


    鬱唯楚眨了眨眼,咬著唇默認了。


    好罷她承認……


    她闖過的禍事的確不少。


    比方阡陌都城得罪那貪官,也是寒墨夜幫忙處理後續的。


    那一次去宜蘭縣拍賣會,她被什麽六王的人帶著,也是他風塵仆仆趕來救她的。


    而反觀她幫他的……


    說起來還真不多。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不夠真。


    在一片殺戮裏她扶著他下山,也隻是為了保命。


    宮裏那場擋箭更是意外。


    昨日見他不舒服,純粹也隻是怕自己見死不救,良心會過不去罷了。


    沒有一個理由,是因為他是寒墨夜,所以她要救他的。


    鬱唯楚深深的歎了口氣,雙手死死的按著自己的臉蛋。


    “這麽說起來,倒算是我欠他的了?〞


    後廚的大師輕輕的笑了下。


    “姑娘不生王爺的氣就好了,沒有欠與不欠,兩個人相互喜歡,好好珍惜才是真的。等會姑娘去伺候王爺的時候,好生的哄一哄,王爺雖然為人比較淡漠,不多話,可實則是良善之輩。”


    他的唇角彎彎,繼續補充,“每一年的除夕佳節,王爺都放我們這些下人迴家團聚,隻有那些無父無母,沒有妻兒的人,才留下來,一起守歲,月俸也多,更沒有那麽多規矩,隻要我們安分守己就行。若是放在其他的府邸……怕是都得活的戰戰兢兢,謹小慎微,一不留神,小命就玩完了。”


    鬱唯楚倪著他,摸了摸下巴。


    “大哥,你這麽崇拜王爺,拚命說他好話,很容易讓小弟誤會的。”


    後廚的大師疑惑的嗯了一聲。


    鬱唯楚攤攤手,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笑眯眯道了一句。


    “人這一生,隻要活的開心,什麽事,都不叫事。”


    就像她老頭子常說的一般,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


    …………


    後廚的大師一頓安慰,鬱唯楚心情已經十分舒爽。


    胸腔內那最後一點小鬱悶,也跟著煙消雲散。


    方才和後廚的大師聊的太久,這會有點口渴。


    她正要迴屋倒一杯茶來喝,卻見曲神醫呆在她的房門外邊,不知在幹些什麽。


    鬱唯楚挑了挑眉梢,而後便見落蘇從她的屋裏出來,說了句殊影不在屋內,便沒有下文了。


    鬱唯楚走上前,衝曲神醫和落蘇道了一句。


    “我在這裏,你們找我做什麽?”


    落蘇的眸色微微一閃,迴過頭來看向鬱唯楚的時候,卻是沒有多少變化。


    她笑了下,“曲神醫的胳膊受傷了,你不是說你會醫術麽,我怕我包紮的不好,所以讓你來瞧瞧。”


    鬱唯楚迷茫的眨了眨眼。


    “你不是習武之人麽,包紮好說歹說技術也勉強過的了關的。再者……”


    她瞥向曲神醫,“這小子是個男人,哪有女人那麽矯情?!”


    落蘇,“……”


    曲神醫,“……”


    鬱唯楚的反應,一直都這麽的靈敏……麽?


    曲神醫咳了一聲。


    “落蘇隨口亂掰的,我們隻是想來找你說說話。”


    鬱唯楚眉心一跳,“你們也知道,我和王爺鬧脾氣了?”


    “!!!”


    曲神醫和落蘇異口同聲,“你和王爺,主子鬧脾氣了?!”


    鬱唯楚看了看一臉驚愕的落蘇,又瞧了瞧難以置信的曲神醫,“難道,你們要找我談的,不是這件事?”


    曲神醫的麵色忽然就收斂了起來。


    他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下,“王爺不冷淡就不錯了,還能和女人鬧脾氣……?”


    落蘇卻是上前一步,“殊影,你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主子怎麽可能會鬧脾氣?”


    鬱唯楚深深的歎了口氣。


    “是我說錯話了,但這錯可不能完全算我,我原諒他是因為我大度。”


    她始終覺得,是寒墨夜跟吃了炸彈一樣,莫名其妙的訓她一頓,所以她才會氣的口不擇言,叫他一個病患要好好治病,否則怎麽樣怎麽樣的。


    言語看似輕飄飄的,沒什麽殺傷力,但傷人最深的,卻就是言語。


    是她的錯,她認。


    但不是她的錯,她是絕對不會認的。


    落蘇心急如焚,“你到底跟主子說了什麽?”


    曲神醫卻是打斷她道,“現在說什麽都不重要了,王爺現在還有病在身,我先過去瞧瞧。”


    落蘇道,“我也去。”


    鬱唯楚,“……”


    麻痹――


    為什麽突然會有一種她恃強淩弱了寒墨夜的錯覺?


    鬱唯楚抿了抿唇,迴了房之後,自顧自的倒了杯水喝。


    想想心裏怎麽覺得都不安,喝完了杯裏的茶水解了渴之後,她便立即趕去了書房。


    現在距離上一次見麵,也有半個時辰了。


    盡管心裏已經說服了自己,可真當來到書房門口的時候,鬱唯楚還是猶豫了。


    她站在門外半晌,視線一直盯著那緊閉的房門,就是不抬手敲敲或者推開。


    神思不知遊離到哪裏去了,忽然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卻是落蘇和曲神醫先後走了出來。


    落蘇看了她一眼,“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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