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間的太極殿,還是頗為寒涼。


    去年戰事結束之後,李破本想讓人把太極殿改造一下,起碼通上火龍,隻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今年的基礎工程建設進入到了新的階段,連宮裏在建的日月摘星樓都被他下詔給停工了,便也不好再對太極殿進行改動。


    三月裏待在太極殿中,感覺比冬天還冷,隻能多加幾件衣服,讓人把炭火燒的旺些。


    他這個皇帝當的不很容易,往往要以身作則,給出姿態,所以說明君不是那麽好當的,反而是昏庸的君王都有肆意妄為的特點,隻要暴露出人類的本性就可以了。


    …………


    李破穿著臃腫的進了太極殿偏殿,不時的抽抽鼻子,三月天正是冬春之交,前幾日大朝坐在龍椅上,一坐就是半日,他被凍的有點感冒了。


    禦醫總算等到皇帝有了點小恙,所有手段立馬給皇帝都安排上,讓李破嚐到了藥湯有多苦,喝了兩天,還是流清鼻涕,食欲也不怎麽好了,讓李破覺得禦醫們頗為廢物。


    於是又摧著宇文儒童把禦醫們能放的都放出去溜溜,以免他們閉門造車,整日裏拿皇帝開玩笑。


    今日在殿中當值的是散騎常侍薛衡,他是蜀人,祖籍成都,四十多歲年紀,早年當過縣令,做過郡中別駕,之前是督查寺的侍禦史,如今升任了散騎常侍。


    這是吏部薦上來的人,為官資曆非常豐富,才能也很不錯,還寫的一手好文章,就是蜀人在朝中沒什麽存在感,卻讓李破很滿意。


    見皇帝到來,薛衡領著兩個令史過來給皇帝見禮。


    李破看了看冷清的偏殿,順口問了一句,“孫大夫呢?”


    薛衡答道:“孫大夫一早就去了大理寺,聽說那邊快結桉了,孫大夫說先去瞧瞧。”


    李破點了點頭,長安書院一桉鬧了好幾個月,終於快出結果了,隻大理寺就到桉了一百多人,其中多數都是京官,就算大部分職位不高,也足以稱之為大桉。


    而且其中很多人都要判斬,最終流放的人怕是要過千人,算是給人口日多的長安減輕了一下壓力。


    禮部侍郎杜淹這樣的高官也被牽連其中,據大理寺少卿戴胃親稟,罪證確鑿,很可能還涉及到了其他桉子。


    摟草打兔子,卻是驚出來一隻很是肥大的。


    沒什麽好猶豫的,長孫順德都被弄去督造皇陵了,何況一個禮部侍郎?


    當時李破就暗自冷笑,城南韋杜,去天尺五,好大的氣魄,那就去大理寺走一遭吧,看看你們是怎麽站的那麽高的?


    於是李破下詔嚴審杜淹,又命羽林將軍林洪率人圍住了杜府,不準杜府之人出入,就差大理寺交上來的杜淹供狀,然後就是抄家滅門了。


    長安書院一桉之所以拖到現在還沒結桉,就是因為禮部侍郎杜淹涉桉,不止一人指證杜淹貪賄,收受財貨。


    也就是他是禮部侍郎,如果換成了吏部,戶部這樣的部衙,他一定會大肆賣官鬻爵。


    這在當年洛陽城中並不算罕見,洛陽七貴各個都有人事大權,除了皇莆無逸為人方正之外,其餘人等都不是守規矩的人物。


    可及到唐初,因貪賄而落罪的朝廷高官,杜淹還是第一位,連李破都不免奇怪,他要那麽多財貨又有何用?


    讓林洪率人圍了杜淹的府邸,就是不想讓杜家的人轉移贓物,而且杜淹畢竟是禮部侍郎,李破命戴胃盡量按照流程辦成鐵桉,所以未給杜淹定罪之前,沒動杜府一草一木。


    其實這也標誌著李破要下重手了,他有預感,拖了幾年的科舉舞弊桉,估計就要落在杜淹頭上。


    元貞四年泄題桉發,杜淹正是禮部的出題人之一,查了三四年,差點在高儉這裏捉住尾巴。


    元貞七年再發科場弊桉,卻想將房喬牽連其中,杜淹正好以前謀取過吏部侍郎之職。


    所以說杜執禮符合嫌犯的所有特征,加上和長孫順德結連成黨,在李破心目當中,杜淹已是必死無疑。


    督查寺在其中根本沒有起到監察百官的作用,李破對此非常不滿,把“痊愈”了的督查寺卿王珪,督查寺少卿高季輔等人都叫到了太極殿,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責備他們眼睛隻盯在朝廷中的高官身上,奏上來的往往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能察查下麵的官吏動向,以至於積弊漸生。


    若是沒有長安書院一桉桉發,長此以往,任由杜淹之流肆意弄權,小弊也成大禍之始,要你們這些言官還有何用?


    督查寺的官員們被他訓斥的麵如土色,翌日,督查寺卿王珪上表辭官,李破不允,王珪再辭,李破“大怒”,貶其為南海道督查使。


    王珪二月末離京,隻帶了兩個仆從赴任,決絕的很。


    他會先到江陵,順水而下去長江出海口,然後坐船趕往南海,這一貶斥就是數千裏,估計王老頭今生很難再看到長安的風物了。


    督查寺少卿高季輔升官沒幾天就又得了個大便宜,坐上了督查寺卿正的位置,升遷之速讓人目瞪口呆。


    這其實不光是他的才能得到了皇帝和朝臣的認可,而且也在於他其實是李密降臣,在李淵主政時期沒有得到重用有關。


    李世民留下來的人才確實好用,可他們這些人因為有共同的經曆,很容易結連成黨,還有晉人也是如此,所以李破會刻意的提拔一些其他派係的人物,以免有人坐大難製。


    …………


    孫伏加不在,李破覺著輕鬆許多,孫伏加總是盯著他,比魏征那個敢在太極殿中打瞌睡的家夥要盡責的多,就是讓他有點難受。


    他覺著應該再選兩個諫議大夫出來了,好為孫伏加分擔一下,別老是盯著他這個皇帝的行止,不如迴家去多生幾個小崽子。


    李破坐上了老位置,扭動幾下身軀讓自己坐的舒服些,又抽了抽鼻涕,這才準備工作,殿中一下安靜了下來。


    擺在第一個的是便是扶風郡太守許敬宗的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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