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琮長的其實頗為清秀,典型的扶風竇氏的遺傳基因在作怪。


    可竇琮自小尚武,說話做事也都刻意的粗魯一些,表現在外就是惡形惡狀,在族中欺負這個欺負那個的,日久也就改不了了。


    後來犯法逃去了晉陽,那會李淵正是招納豪傑,容留壯士,為起兵做準備的時候,竇琮去的正好,隋末豪傑們最喜歡的就是竇琮這種逃犯了。


    而且扶風竇氏和李氏還是姻親,又是關西的豪門望族,那李淵還能苛待於他?升官都是蹦跳著向上走的。


    不到十年的時間就從一個小小的衛士走上了大將軍的崗位。


    總的來說,這基本上是一個很有背景的紈絝子改過自新,奮發圖強的勵誌故事。


    如果這會有課本的話,說不定就能入選一下名人名言的那些章目,比如誰誰誰說過什麽話,誰誰誰又做過什麽事之類的。


    …………


    竇琮成了領兵之人,自覺形象不太對,於是還留起了大胡子,性格也越來越是惡劣,弄的大家都不喜歡他,連同族們和他都不太來往了。


    竇琮想要立功,是因為有不少人現在瞧不起他,族裏也有人在說他的怪話,說嘴的人還不少,他在京師待的很憋屈。


    今天聽說皇帝召見於他,也是帶著膽子來的,此時聽了皇帝的口風,心中不由大喜,立即便跟皇帝連連保證,自己沒扔下弓馬,時常也看兵書,領兵之能不比別人差。


    至於吃苦不吃苦的,竇琮拍著胸脯說自己是個吃苦耐勞之人,不怕風霜雨雪,隻怕不能為陛下立下功勞。


    李破笑笑,心說那可得看表現,你口說無憑,到時候叫苦連連的時候看我怎麽整治於你。


    當然了,他肯定不是這麽好說話的人,而且他的心思肯定也不會這般簡單,主要還是考慮到竇琮在屯衛軍中待的太久了,又不是自己的心腹。


    你看之前做點事情,還得讓人尋竇琮說話,不然事情就辦不利落,由此也就能夠明白駐軍京師的將領們的重要性了。


    既然竇琮自己主動要求,那不妨順水推舟,放他出去看看,立下戰功自然皆大歡喜,打了敗仗自然要受懲處,沒什麽大不了的。


    …………


    第二天李破又把兵部侍郎張亮叫到太極殿囑咐了一番。


    張亮趁機進言,如今軍情司還在兵部轄下,可關於軍事的職責漸漸少了,仗差不多打完了嘛。


    各處軍情司的密探漸漸沒了用武之地,軍情司上下也在商議此事,這些年收攏的那些人自然是不願意輕易放棄的,很多人還都身有軍職,不太好處理。


    都調迴京師來,沒那麽多職位,要是肆意往衛府,兵部安插人手,那肯定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有鑒於此,那就不如報於皇帝得知,皇帝想怎麽辦,他們就聽令行事便了。


    這就是張亮和謝政,劉朝宗等人商議之後得出的結論,主要是誰也不知道軍情司將來如何,其實就是個定位的問題。


    軍情司從軍中發展而來,開始時定位很清晰,就是哨探敵情,刺殺敵軍官員將領,或是扇動敵軍內部暴亂等等。


    和後來的對外情報組織在職能上比較相像。


    可如今就不一樣了,軍情司的首腦們都來到了京師,混跡於權力核心當中,日漸轉變為了對內的特務組織。


    幾個領頭的就很是憂慮軍情司的前途,接觸的隱秘之事越多,大家就越是焦灼,京師長安中的隱秘之事,平常都是有耳朵去聽,卻沒嘴去說的事情。


    軍情司的人這兩年亂七八糟的報上來不少,弄的張亮等人都是心驚肉跳的,也沒了前幾年想弄這個,又想去整那個的心思。


    張亮此番就是想跟皇帝討個話,如果皇帝想讓軍情司監察官員們的私生活,那他們就往這方麵靠攏,也不用提心吊膽的了,有了皇帝背書,那就可以大膽去做。


    如果是對外,比如說派人隨那玄奘和尚去天竺,或者去西域查探西域民情政治,甚或是去嶺南對付蠻族,軍情司也不怕,以他們現在的力量,準定能找到合適的人選出去。


    其實總歸就是一句話,皇帝到底想讓他們做什麽?


    看著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張亮,李破心中暗自感慨,軍情司成立也有十幾年了,如今卻也到了轉型期。


    攤子越來越大,張亮親自負責的是長安以及大唐各地的輿情探查,其實就是打聽小道消息,外加給督查寺那邊查缺補漏。


    作用看上去不大,實際上卻是穩定帝國所必不可少的手段,尤其是對世族門閥的刺探,能讓他比較及時的把握住這個群體的走勢。


    至於誰在私下裏喝多了罵他兩句,或者抱怨點其他什麽事情,那都屬於細枝末節,多數也屬於個人行為,損害不大。


    貴族們隻要別串聯到一起,對皇權就構不成什麽威脅。


    最近一件大事就是關於貴族們對於科舉的態度的,軍情司探查了兩三年,得出的結果比較樂觀,貴族們抵觸情緒漸消,就是還不太願意放家中傑出的那些後輩們進入各處書院讀書。


    想要打破貴族們秉持的精英教育思想,朝廷這裏還得加把勁。


    家族教育出來的人才,自然而然便會將家族的榮辱放在首位,和書院出來的人是不太一樣的。


    書院中教導學生首先就是忠君愛國,以天下興衰為己任,這才是正統,貴族精英的那一套會在某些時候極大的損害國家利益,同時他們對皇權也便有失敬畏之心。


    而這個任務對於軍情司來說,相當於做的是一次大型民調,其中麵臨的困難也可想而知,而且最終得出的結論也並不很準確。


    最為直接的一個成果是揪出了幾場科舉弊桉……


    張亮忙的頭大,幾次想要辭掉掌管軍情司的職位,看來這廝是有點畏難了,張亮這人向來聰明,估計是覺得這麽下去的話,自己下場可能會比較淒慘,所以有了退位讓賢之意。


    畢竟是從龍之臣,還是皇帝潛邸之中做過幾年司馬參軍,情分上不同於旁人,以他的功勞在兵部侍郎位置上足以享受榮華富貴了,何必弄的自己裏外不是人呢?


    隻是皇帝的一句話就讓他清醒了過來,“卿當年說過,欲為朕手中利刃,如今卻想入鞘藏鋒,是想讓朕把卿束之高閣嗎?”


    思想有些動搖的張亮一下就老實了,他這樣的人若被掛在牆上當了裝飾品,下場可想而知。


    張亮這種從河南戰亂中走出來的機靈鬼,李破拿捏他們並不費力,因為他們大多都是成幫結夥的行事,等他們脫離了團夥,隻剩下孤零零一個人的時候,骨頭就都脆了。


    他們不像那些貴族,有家族在身後支撐,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你想對付他們都要想一想後果。


    舉個例子就能得到很好的認知,比如說另外一個時空當中的王世充,他和獨孤機同侍楊侗的時候,獨孤機密謀歸唐,事泄之後為王世充所殺。


    等到王世充被押解到關西,獨孤機的兒子獨孤修德就趁機殺了王世充為父親報仇。


    你瞧瞧貴族們的行事,所以他們戰敗,除非落到農民軍手裏,不然的話殺了他們的人,日後就要防備他們的報複。


    張亮這些人死了的話就沒那麽多的後遺症,如果有人嚷嚷著要給他們報仇的話,那多數是另有所圖。


    河南賊都很怕死,不用跟他們講什麽理想啊,抱負啊之類的東西,他們最怕的就是成為無用之人,因為在河南戰亂的時節,沒用的人就意味著死亡,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沒看徐世績都落下了毛病,當了皇帝妹夫都還想著出去領兵征殺,說是什麽名留青史,實際上是心理上有了陰影,就怕自己真就成了一個窩窩囊囊的駙馬爺。


    程大胡子是另一個有力的例證,別看總在心裏埋怨皇帝讓他東跑西顛的,可你要是把他撂在一邊,不去管他,他自己就會怕的厲害,不久就會主動出現在你麵前。


    …………


    另外軍情司另外兩位是劉朝宗和謝政。


    謝政去過突厥,還在那邊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軍情司關於突厥的事務全都是謝政在負責。


    這些年進展還是不小的,在突厥王庭,和靠近南邊的一些突厥部落中,都有著軍情司的諜探,有些時候消息比鴻臚寺的使節傳遞的還要快上幾分。


    隻是滲透的時間還短,並不足以影響到突厥的政治軍事,突厥常駐於長安的那些人,就都是由他們在收買。


    而在雲中草原,像大利城那樣的地方,軍情司早已派人常駐,和大利城守阿史那羅恆打的火熱。


    照這麽下去,大唐想要收複定襄郡的時候,說不定不用費一兵一卒,突厥人自己就會亂起來,想要投唐的人到時肯定不是一位兩位。


    劉朝宗如今剛從東海迴來沒幾天,他負責的事務還是為大軍征戰創造便利條件,軍情司參與了東海戰事,不過到底是在海外征戰,沒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卻是做起了後勤總管。


    為大軍管理糧草輜重,外加幫助吳王鎮壓大軍北上攻打高句麗時,在後麵蠢蠢欲動的百濟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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