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夏一下來了精神,也不偷看人家的胸脯了,“那還能少得了?女王我可跟你說啊,天竺是佛光普照之地……”


    蘇毗末羅不耐煩的抓住對方的後頸,就像是拎住了獵物的命門,眼睛嗖嗖的露出了兇光。


    迷夏立即改口,“嗬嗬,咱們香雄和天竺來往不斷,已經有很多年了,前些年天竺國主還送來了一尊佛像呢。


    女王問這個做什麽?”


    蘇毗末羅放開迷夏,又吞吃了一塊甜點,一邊吮吸著手指,一邊含湖的道:“那些年雅隆人好像跟天竺交戰過是吧?”


    迷夏道:“倒是有這麽迴事,天竺高僧馱摩以達孫來到吐蕃,與吐蕃僧眾辯法,滔滔不絕整十日,佛法精深,口吐蓮花。


    吐蕃僧眾不能辯倒他,有人就想請朗日倫讚殺了馱摩以達孫,卻是被馱摩事先預知,護衛到時,馱摩已經不見了。


    此事被傳了出去,各部的人都道是讚普無義,欲殺高僧而不得。


    朗日倫讚大怒,於是派人到天竺去討要馱摩,天竺人自然不給,於是朗日倫讚派兵攻打天竺,殺了很多人才迴來。”


    蘇毗末羅有些詫異的抬起頭,“這都說的什麽啊,我怎麽沒有聽說?就為了個僧人嗎?不是去搶奴隸和土地?”


    迷夏也驚了,“我也不知道……隻是聽父親他們說起,因為這事咱們還出兵了呢,應該不會錯吧?”


    蘇毗末羅晃了晃腦袋,“我聽說天竺人不會打仗,隻知道敬奉佛祖,佛祖真的能保佑他們嗎?


    那一仗天竺人勝了還是敗了?”


    迷夏搖頭道:“路太遠了,那一仗據說打了兩三年,能活著迴來的人不多,不過我聽說是打到了天竺的王都,逼著天竺國主交出了馱摩,大軍才迴來的。”


    蘇毗末羅氣道:“都是聽說,你們香雄不是派兵去了嗎?怎麽連打贏還是打輸都不知道?”


    迷夏無奈的道:“女王你也知道的,當時朗日倫讚坐在王位之上,神靈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有才能的人也都在他的身邊。


    他做了什麽,為什麽去做,我在瑪旁雍錯湖邊,哪裏能夠清楚?”


    他其實是想說,我還知道有這麽迴事,你卻對這些一無所知,卻還來怪我?不過他也隻敢在心裏滴咕,沒敢說出口。


    去年蘇毗末羅帶兵像瘋了一樣衝進了邏些城,還老是嚷嚷著要屠城,當時可把香雄的一幹人等給嚇壞了。


    迷夏顯然是聽說了這位蘇毗小女王的事跡,加上蘇毗人信奉的是阿修羅那樣的惡神,而且來長安的一路上,蘇毗末羅都顯得很暴躁,於是讓他深為忌憚。


    其實不光是他,那幾位黑犛牛部的首領也總是在躲著這個女人,戰敗的人沒人權,蘇毗末羅見到他們,就想把他們獻祭給阿修羅。


    蘇毗末羅此時一邊往嘴裏塞著甜點,一邊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陣,然後才道:“你說唐人也信佛祖……我在他們的宮殿裏還碰到過一個女僧……”


    迷夏擺著手,“唐人信佛和咱們……嗯,和我們香雄不一樣,你沒見護送咱們來長安的那些兵將,他們隻認自己的將軍,還有他們的皇帝陛下,不信神佛的居多。”


    蘇毗末羅道:“這個我比你清楚,唐人去山南還是我們蘇毗人請來的呢。”


    迷夏點著頭,心說是啊,要不是你們這些信奉邪神的馬貢(褻瀆神靈的賤民)把外人帶來了山南,大家也不用跑這麽遠來見大唐皇帝。


    蘇毗末羅還在繼續,“唐人的信仰並不堅定,我們的神靈好像也管不到這裏……不說這些,布露山口一直是你們香雄人在看守吧?”


    迷夏點頭又搖頭,“那裏是勃律國的地界,和咱們離著近一些,卻不屬於我們香雄,朗日倫讚在的時候,東邊的勃律人奉吐蕃為主,西邊的人則歸於天竺。


    現在……就不知道了,那邊的路很難走,商隊來往一趟,少說也要經過兩三個雪期,吐蕃亂起來之後,我們也不知道那邊怎麽樣了。”


    蘇毗末羅看了看迷夏,覺著他應該沒有騙自己,她當上女王不久,對香雄或者是雅隆各部的事情都不很熟悉。


    這是蘇毗人的一個很大的缺點,王權不是父死子繼,也不是兄終弟及,是由神靈來選擇繼承者,往往新的女王跟前任沒有血親關係。


    即便是一個比較原始的城邦國度,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繼承方式也會影響到政策的延續以及統治架構的穩定等等。


    …………


    “唐人這麽富裕,好像生活在神國當中,你想過沒有,咱們那裏能拿出什麽來跟他們交易?


    這麽多年你們香雄臨近天竺,應該得到了不少好東西吧?


    那為什麽還讓勃律國占據著布露山口?咱們是不是該商量一下,徹底打通去往天竺的商路的事情?”


    迷夏笑了起來,“勃律國倒是不大,可那邊不好走,沿路全是山神……”


    蘇毗末羅嗤笑一聲,“那有什麽?阿修羅神會保佑我們的,而且可以使喚黑犛牛部的馬貢們,讓他們走前麵探路。


    當初朗日倫讚能讓勃律國低頭,憑什麽我們不行?”


    …………


    兩個人在那裏滴滴咕咕,核心意思其實就是山南貴乏,好像很難找到和大唐交易的好東西,那就不如去搶。


    看看高原周圍,好像還就天竺合適,路遠些,難走些沒關係,實在不行,就再請求唐人的幫助,按照規矩分他們一份也就成了。


    不知什麽時候,殿中的宮宴已經草草結束,吃了一肚子甜點的蘇毗末羅猛灌了一壺茶湯,習慣了青稞麵以及各種肉食的腸胃有點不舒服了起來。


    蘇毗末羅卻拍打著肚皮覺著她還能吃點……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宮中點起了燈火,今天是元夕節,點燃的燈火也是五彩斑斕,從太極殿前的廣場,一直延伸去了宮牆外麵。


    各處陸續報上來,宮城裏麵,以及長安的幾條直通南北的主幹道上,擺放的花燈已經就緒,等的就是一聲令下,把花燈點起來罷了。


    承天門前的廣場四周,也已有兵士駐守,不讓觀燈的人群靠近,因為在這裏還有一場焰火等待燃放。


    承天門的城樓上麵,燈火如晝。


    這裏不算是長安城最高處,卻也能排的進前五,居高臨下,能看得見皇城風景,確實算是個登高望遠的好去處。


    …………


    城中燈火還沒有燃起,長安城的百姓們便已按捺不住,紛紛走上了街頭。


    這一次他們不用去宮城外麵等候了,各條大街上便有花燈擺放,人流分散開來,便也不會那麽擁擠。


    隻是還沒有到時間,街道上黑影童童,身處其中,很有些百鬼夜行的幽暗恐怖的感覺。


    …………


    “起燈了……”


    一聲聲傳令的聲音從皇宮之內沿路傳來,百姓們立即歡唿雀躍,起哄般的一起唿喊,起燈了啊……


    一點點燈火在長安城中亮起,整個長安城好像都活了過來。


    從天空望下去,燈火如長蛇般連接起來,便如黑夜中的點點星光,漸漸的把長安城的樓台歌榭照亮。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長安城城東的一處小院,李義琰和李上德兄弟兩個推門走了出來,一前一後還跟著兩個仆人。


    昏暗的街巷之中,開門之聲不絕於耳,鄰裏們拖家帶口,孩哭娘叫的湧上了街道,平日裏的東市都沒這麽熱鬧。


    兄弟兩人緊了緊袍服,今年和去年就不一樣了,那會李義堔和李義琰兄弟兩個剛中了進士,還不算真正的入仕。


    雖然得了老師的周濟,生活卻還是很拮據。


    如今李義琰和李上德兄弟兩個都各有職務,生活迅速好轉,今年出來觀燈,身上就穿的暖暖和和,不會再被凍的縮頭縮腦,影響儀態了。


    …………


    出了院門,李義琰駐足片刻,感慨的跟弟弟說道:“去歲咱們兄弟三人同行,今年就剩下了咱們兩個,唉,也不知咱們兄弟何時才能聚齊?”


    三兄弟的感情那就不用說了,一起長大,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


    去年李義堔外放為官,最終去了河南。


    李義琰留在了長安,於觀文殿中任職,李上德落第,卻也尋了去處,如今在城外的長安海事學院中任教授一職,一年下來光就薪資上而言,比他的兩位兄長都要高些呢。


    他們還拜了國子監丞孔穎達為師,這位是名望很高的文壇大家,去年才晉的國子監丞,仕途上稍有起色。


    所以說三兄弟不算是沒有任何跟腳的人了。


    李義琛去河南為官,留在長安的兩兄弟也沒分開,離開了城南那間狹窄的小院,賃下了如今的住處,一間兩進的院子。


    他們還打算過上一陣,把河北的家卷接到長安來,唯一有點為難的就是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俸祿夠不夠那麽多人花用。


    想起快一年沒見的兄長,李上德也有些傷感,“大兄去河南為官,一任就是五年,轉任估計也很難迴來,這一分別,不定什麽時候才能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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