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卿有雄心,這是好事。


    你們作為相輔,任何時候都不能失了進取之心。


    很多人功成名就之後,便開始琢磨著怎麽建高樓,怎麽穩固家族權勢,怎麽收攏黨羽,怎麽爭權奪利……這都是常有的事。


    如今天下太平了,奢靡享樂之風漸盛。


    朕其實並不覺得是壞事,大家打了這麽多年,求的不就是一個平定天下,讓臣民越過越好嗎?


    但話說迴來了,所有事做起來都要有分寸。


    朕不能覺得大勢已定,便和那些昏庸之人一樣,大興土木,任意揮霍。


    臣下們呢,也不能躺在功勞簿上,隻想醇酒美人的過上下半輩子。


    立下開國之功的都是有才能的人,一代之才,為一代之所用嘛,朕還年輕,不怕有人功高蓋主。


    你們也不老,有很多事需要去做……


    朕的心意,你們應該懂吧?”


    這些話說的沒什麽重點,屬於泛泛而談,可配著李破那沉沉的語氣,也就營造出了肺腑之言的語境。


    兩個臣下細細咂摸,理解各自不同,卻都有所收獲。


    其實沒什麽不好明白的,皇帝在向兩位宰相表明心跡,說的就是自己雄心猶在,要做的事情很多。


    他們這些臣下那就要打起精神來,不能畏首畏尾。


    最重要的一點則是,李破隻差明說了,他會善待功臣,不會像以前那些帝王們一樣,害怕功臣們功勞太大,威望太高,而有所忌憚。


    所以大家不用想著怎麽去韜光隱晦,亦無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憂。


    這一點溫彥博和蕭禹倒都不怎麽擔心,皇帝對功臣們很不錯,還修建了淩煙閣,給開國功臣定下了位次。


    賞功之上也有理有據,大多讓人無話可說。


    其實歸根結底,皇帝說的不錯,他還年輕,功臣們立下的功勞再大,也大不過皇帝去,唯一的問題就是,朝廷的高位少了些,無法盡善盡美的安置功臣良將。


    …………


    李破不是頭一次跟人說起這個,善待功臣,榮其身,盛其家,基本上屬於李破主張的國策之一。


    隻要你自己不來作妖,以如今的局麵來看,開國功臣們得以善終是能夠實現的。


    …………


    隻是話說迴來,臣下們信不信那就兩說著了。


    皇帝到底有沒有那樣的度量,說是沒用的,得看你做了些什麽,最後結局如何,如今說來卻是為時尚早。


    很多時候,世上不如意事時常八九,即便是皇帝有心如此,最終的結果也很難預料。


    你當文皇帝楊堅登位時對那些擁戴他的人不會心存感激嗎?沒有想要酬答他們的功勞嗎?


    可最終結果是什麽?立下擁立之功的那些人,下場都不太好,就是極力輔佐父親登上皇位的太子楊勇,也最終被剝奪了儲位。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隻要時間拉開,不用多,十年二十年的工夫,便足夠改變一切,什麽承諾也抵不過時間的洗刷。


    所以故事當中那些重諾的人才會被人所傳唱,因為大家自己做不到嘛。


    …………


    也不出所料,溫彥博和蕭禹用自己能想到的言辭,盡可能委婉的向皇帝表明了自己的忠誠。


    蕭禹又喝了兩杯,皇帝說他有進取之心,那換個角度,不就是說溫大臨趨於保守嗎?這讓他很是有些得意。


    李破飲了口酒,到了這會,飲酒的速度便慢了下來,兩個臣下歲數都不算小了,他是叫人來陪自己喝兩杯,而不是叫了人來灌酒。


    “東海已為坦途,就是很多倭人跑去了琉球,琉球以前是倭國的藩國吧?”


    溫彥博道:“也不算是藩國,吳王之前傳報說了,倭人橫行於海上,百濟,新羅,琉球等國都深受其害。


    於是後來他們便紛紛向倭人供奉,以求平安,吳王當年在江左,就屢次率人出海,剿滅海匪,其中大多就都是倭人船隊。


    琉球地小國貧,是東海往來之人的歇腳之處,前隋也曾派人伐之,卻也無法久居其上……”


    看著侃侃而談的溫彥博,李破笑了,他知道這是因為連年用兵於東海,朝臣們對海上之事開始關注了起來,說話也就有了見地。


    不然海上之事,很難引得起大家的興趣,就更不用談深入了解了,估計說起琉球來,知道其地理位置的人都少。


    “琉球那邊朕問過吳王,琉球多島嶼,暗礁密布,每到秋日,便風高浪急,所以說那裏可不是什麽好去處。”


    蕭禹趁機接過話頭,“可如今卻非同以往,它能連接東南,從山東到南海諸郡,走陸路的話,一月不止,可乘船行走海上的話,聽說即便逆風,也隻需十餘日了……”


    君臣對視,都露出了老狐狸一般的笑容。


    他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南海諸郡一直是中原的一塊飛地,中間隔著重山峻嶺,山林密布,向來是流放犯人的好地方。


    而那邊的土著家族也總是不服管教,時不時就要鬧上一場叛亂,因為路途阻隔,還不好平定。


    以前的法子就是有能力了,便派兵去平亂,沒那個精力,誰把控了政權,你隻要別齜牙咧嘴的,朝廷就象征性的冊封一下,也無人太過在乎。


    如今路途一下縮短了一多半,那中原王朝對南海諸郡的掌控力絕對會登上一個台階,連帶的影響則更是喜人。


    將來東南方向的嶺南諸郡,也不在是難以到達的莽荒所在,對於中原王朝在當地的治理,有著莫大的好處。


    相比於兩位臣下,李破想的則更為清楚。


    便利的交通,會突破地理環境對於中原王朝的禁錮,讓大唐帝國的觸角伸向遠方,創造出遠勝於曆代的版圖出來。


    “是啊,路途短了,來往也就方便,所以說咱們要把船造好,這是一件大事,溫卿受累,今年工部那邊你要多督促一下。


    尤其是匠作監,要麽多招些人,要麽就把手上的事都停一停,船行海上,要足夠堅固,航行要快,尤其是海上容易迷路,光靠司南怎麽成?


    船的大小也是迴事,海上來往,不需作戰的話,不是船越大越好……嗯,等過些時把匠作監的人招來,朕得跟他們說說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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