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槐花巷中。


    給事中褚遂良正在指揮著仆人們打掃巷中積雪,順便把巷中其他幾戶人家的門前也收拾一下。


    槐花巷中的人家相處的比較和睦,有人就專門出來稱謝,孩子們也借機出來玩耍,仆人們幫著打掃收拾。


    一時間巷中歡鬧無比,其樂融融。


    各家的男主人隻要在宅中的,就都出來相互打著招唿,問候幾聲,說些閑話,自然都是以褚遂良為中心。


    褚遂良揣著雙手,和人談笑風生,也沒有一點的傲慢。


    槐花巷中的鄰居們都很和善,他們父子落魄的時候,鄰居們都沒有嫌棄,如今他得意了,也不能露出得意忘形的醜態。


    說著話,褚遂良的眼神就直往對門瞅。


    他家對門自然既是公孫安的府邸了,自公孫安結親之後,兩家時常來往,鄰居都知道這兩家有通家之好。


    現在巷中歡騰,隻公孫安府邸的宅門緊閉,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


    褚遂良自然知道公孫安帶兵去了高句麗,劉娘子怕是又去了酒館,隻是宅中的仆人怎麽這麽不懂事,出來瞅瞅又能少些什麽不成?


    公孫安離開之後,他也不好上門,隻是時常派府中管事過去探問一下而已。


    此時一個老翁就笑著道:“今早劉大娘帶著府中人等早早就出去了,看那樣子應是禮佛去了。


    高句麗那邊不是打贏了嗎?老漢明日裏也去佛前上柱香,可不容易,多少年了,就屬今日提氣。”


    有人笑著接話,“張翁說的是啊,俺家的兒郎聽聞此事,都恨不能去到軍前效力,您也曉得的,俺家大哥當年就去了遼東,一去就沒了音信,不知生死……


    唉,多年過去,阿爺阿娘每逢年節就要念叨,今天也算是報了仇,要是把高句麗王捉到長安來,俺一定上街去扔幾塊石頭,砸他娘的。”


    眾人大樂,卻也能從中察覺到些許心酸。


    關西人的血可沒少流在遼東,槐花巷中的人家都是關西世族中人,當年誰家沒有隨軍之人?


    有人僥幸迴來了,有的人則一去便成永訣,對高句麗人自是切齒痛恨,當然了,楊廣也是逃不掉的。


    誰對大家好,誰對大家不好,他們分的清楚,隻是涉及到帝王功過,世族中人要比平常人謹慎一些,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肆意言說罷了,私底下,誰又沒詛咒過楊廣不得好死呢?


    大家說了幾句,興致高漲了起來,有的人就在遺憾,攻打高句麗的事情朝廷沒怎麽宣揚,讓很多關西男兒錯失了立功複仇的好機會。


    捷報來的也很突然……


    於是又開始感慨,朝廷如今真是不一樣了,這樣的大事也藏著掖著,估計是怕又擾動的天下不得安寧。


    皇帝陛下真是個好皇帝,一腔愛民之心,日月可鑒。


    陛下如此英明,大家可有好日子過了。


    以後大家禮佛的時候,可得祝他老人家長長久久,諸事順遂。


    褚遂良聽著聽著就有些哭笑不得起來,這都哪跟哪啊,隨在皇帝身邊也有些時日了,他可是知道,皇帝對佛祖很有意見,還是幾乎不加掩飾的那種。


    你們若是去求佛祖照看皇帝,那一定是求錯了人。


    不過見大家興致高漲,他也不會掃興,索性邀請鄰裏們到府中飲酒,今天他休沐在家,也沒什麽事做。


    公孫安又不在,少了個酒友。


    想到那位酒友,褚遂良也是暗自歎息,好好的一個羽林將軍,又與那麽多權貴相識,你說你去陣前做什麽?


    劉娘子確實得去拜拜佛,讓公孫能平安歸來……


    …………


    褚遂良府中熱鬧了起來,他身任要職,槐花巷中數他官職最高,情商又在線,自然很有號召力。


    鄰裏們迴家囑咐一聲,紛紛前來赴約。


    褚遂良也敞開懷抱,跟鄰居們推杯換盞,說說笑笑。


    席間有人就問,“褚兄身在門下,可知朝廷要設立名醫堂之事?”


    褚遂良痛快的點頭,“俺倒是聽了些風聲,也不做準,王賢弟在太醫署供職,應該比俺清楚才對。


    醫者,學之輔也,古人有不為良相便為良醫之說,醫聖張仲景在傷寒雜病論中也說,進則救世,退則救民,學通古今者不外如是。


    朝中許是有鑒於世道太平,有招攬天下名醫入朝之心,所謂名醫堂嘛,大概是想讓名醫講學,互通有無。


    王賢弟醫術高明,可切勿敝帚自珍啊。”


    眾人紛紛點頭,都道褚遂良消息靈通,不愧是門下之臣。


    實際上,褚遂良也隻略略說一說,名醫堂是最近太常寺上請設立,在褚遂良看來,隻不過是朝廷大策的表象而已。


    之前皇帝召集太常寺,匠作監,以及少府主官們於太極殿,明顯是要有大的舉措,涉及的可不止醫術一道。


    皇帝在和眾人商議時,曾提到春秋戰國,諸子百家,那樣的局麵若真能重現於世,褚遂良也不知道該是怎樣一番景象。


    他隻是隱約感覺,皇帝正在帶領大家堅定的邁向盛世……


    想到這些,褚遂良暗自感歎,官職還是太小啊,不然施展抱負,正當其時也。


    …………


    晚間,一場歡宴結束,賓主盡歡,鄰居們紛紛醉醺醺的告辭離去,褚遂良也喝的大醉,迴到後宅休息去了。


    孤枕卻有難眠之憂。


    今年事情多,沒來得及把家小接到長安,隻能等明年再說。


    本來他還想納上兩個小妾,隻是前些時吏部那邊考功,督察寺和吏部都有人作妖,參劾一些人剛剛履任,便行納妾之事。


    朝廷雖然沒有發作,可褚遂良身在門下,卻是不得不警惕,別說納妾,連彩玉坊他都不敢去了。


    因為明年是科舉京試之年,彩玉坊可是熱鬧,今年秋天一些士子便已來到京師,冬天裏的文會也就漸漸多了起來。


    像褚遂良這種頗有文名,又身在要職的人,少不了邀約。


    褚遂良大多都給推了,隻有虞昶,蘇勖等好友邀他相會,他才會前去赴約,行事也盡量檢點,不敢像以前那樣浪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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