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和中原王朝是老冤家了,也可以說是天然的敵人。


    從生活方式,生存環境,到各種習俗,再到社會架構,方方麵麵都是格格不入,老天爺把他們安排成鄰居,好像就是為了看他們相互仇視,廝殺的樣子來取樂。


    不論是中原改朝換代,還是草原上換了主人,他們的爭鬥從沒有停止過,哪怕有和平時期,也都短暫無比。


    所以兩邊相見,突厥人不會派人過來質問唐人為何突然出兵來攻打高句麗,搶奪突厥人的盤中餐,唐軍也不會派人過去責問突厥人為什麽背信棄義,突然出兵來與自己作對。


    大家握緊了手中的刀槍,紅著一雙眼睛就糾纏在了一起。


    突厥人迅速的找到了唐軍的“弱點”,主力並沒有來平壤城下,而是聚集到了東邊,想要破壞唐軍浮橋的意圖昭然若揭。


    岸邊的四座營寨於是壓力大增,這裏的唐軍皆是裴行儼所部。


    浮橋對於唐軍來說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起碼在未來的兩個多月,浿水不會凍結成冰的時間段裏,浮橋就是唐軍的糧道,必然是兩方爭奪的焦點。


    突厥人不明白,唐軍即已有備,岸邊的這幾處營寨修的尤為牢固,守寨的唐軍也都是唐軍中最為精銳的那一部分。


    此時進攻岸邊的寨子,其實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突厥人不管這些,他們將主力的進攻重點還就放在了這邊,有些章法的地方在於,他們依仗著騎兵之利,在大軍側翼留了不少人馬,卻故意不阻斷唐軍來援的路線,想要來個圍點打援。


    隻是他們高估了自己的戰鬥力。


    這種攻堅戰對於生活在馬背上的突厥人來說,也是難為他們了,中原中的兵法中,以及之短攻敵之長,更是兵家之大忌。


    大隊的騎兵用他們簡陋的盾牌頂著唐軍的箭雨,來到營寨麵前,還想扔出套索,拉倒寨牆。


    唐軍修建的牢固的營寨卻非這種簡單的手段可以奏效,騎兵被紛紛射落下馬,繩索不是被砍斷,就是被拉的斷裂開來,營寨的木圍卻絲毫無損。


    突厥人受了些損傷,大怒之下,又換了火攻,在唐軍早有準備的嚴密防守之下,卻也收效甚微。


    弓箭成為了這個階段的攻防戰的主角,,隻是一日過去,唐軍還未怎的,突厥人先就受不了了,他們帶來的箭矢不多,跟唐軍消耗不起,甚至到了最後,隻能撿拾唐軍的箭矢來用,卻和他們手中粗糙的大弓不很相配。


    因為製作工藝有著代差,唐軍的弓更為小巧,弓力卻勝出突厥人許多,所以箭矢較短,突厥人則是長弓大箭,想用草船借箭的伎倆卻是不成的。


    一個迴合下來,突厥人吃了不少虧,完全發揮不出騎兵的特長之處,唐軍守的遊刃有餘。


    第二日,突厥人再來,終於用上了笨辦法,強攻而上。


    這和攻城沒什麽區別,頂著唐軍的箭雨,來到營寨之下,攀援而上,與唐軍短兵相接。


    又戰半日,突厥人傷亡倍增,幾座營寨巍然矗立,上麵染滿了突厥人的鮮血。


    而營寨之下,突厥人馬屍體橫陳,血腥之氣四散,還引來了無數寒鴉,在天空飛舞盤旋,時不時落下一群,來啄食這上天賜予他們的“美味佳肴”。


    突厥人氣盛而來,到了此時卻是有了些進退不得的感覺。


    唐軍其他各部盡都按兵不動,明擺著就是想讓突厥人在營寨之下碰的頭破血流,消耗突厥人的有生力量,挫傷其銳氣。


    這在突厥人眼中,不是什麽新鮮的戰法,草原遊牧民族在漫長的歲月當中,跟中原王朝交戰,很多時候麵對的都是這種情形。


    大家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看的是當時的戰略環境,以及領兵將領的才能,在野戰當中,自然是草原騎兵占優,可論起固守來,卻是中原軍旅的老本行。


    唐軍戰術得當,突厥這點人馬也就不夠看了,至此,突厥人損傷雖然不算很大,可論起戰術來,他們已然是一敗塗地。


    所謂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李靖領兵就是這麽平淡無奇,未戰已先勝三分,等到短兵相接的時候,敵人就會非常難受,根本發揮不出應有的實力。


    第三日,眼見傷亡漸大,阿史那多聞和他的部將們商量來去,爭吵幾番,差點又沒把淵蓋蘇文給殺了祭旗。


    至此,阿史那多聞又起退兵北去之心。


    可唐軍又有了動作,李靖令趙世勳,劉仁軌率軍開始攻打平壤城了。


    阿史那多聞大怒,其實這會不管他自己怎麽想的,反正他的部下們先就惱了,敵人完全沒有腹背受敵的自覺,視突厥大軍如無物,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時若不給唐人點顏色瞧瞧,就這麽灰溜溜的撤軍而去,哪還有臉見人?


    隻這一個動作,便又把有了退意的突厥人留了下來。


    隻是被氣的鼻子都歪了的突厥大軍,攻擊重點變了方向,轉向了攻城的唐軍主力。


    這個時候,阿史那多聞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命人率五千騎護送淵蓋蘇文迴去東部,並令淵蓋蘇文迴去之後,盡快擊破東邊的唐軍,趕來與自己匯合。


    淵蓋蘇文大喜,都來不及拍阿史那多聞的馬屁,引著人就跑了。


    打了才兩三天,突厥人的本事著實有限,從上到下,其表現用沒頭的蒼蠅來形容都不為過。


    一萬多人的騎兵失去了突襲的機會,在麵對數十萬唐軍的時候,極其無力,也就是在遼東那樣的地界才能耍耍威風。


    而阿史那多聞在情急之下,臭棋頻出。


    他明白此時應該要得到高句麗人的支持,才能跟唐軍一戰,可分兵之舉,卻絕不明智,除了削弱自己的力量之外,也徹底失去了對戰局的控製能力。


    將主動權交給淵蓋蘇文那和交給唐軍有什麽區別?


    高句麗人若是可信,牛豈不要飛上天去?


    大唐元貞六年九月初,今年的天氣比去年要暖和的多,一直來到九月,還沒下上一場雪,倒是來了幾番冷雨,卻也澆的人透心的涼。


    突厥人因為分兵的關係,對唐軍的威脅性降低到了一定的程度,數千騎兵,隻要唐軍不出營寨與其野戰,突厥人就隻能圍著唐軍的寨子幹瞪眼。


    他們還不敢也像唐軍一樣立寨於野外,如果他們敢這麽做,也就算是自建囚籠,唐軍反過來就能攻打營寨,就算攻不下來也能把他們困死在裏麵。


    不足一萬的突厥人,如果下了馬,還不夠唐軍塞牙縫的呢。


    突厥人徹底淪為了戰場上的看客,眼瞅著唐軍恢複了對平壤城的攻勢,他們卻隻能在一場接一場的冷雨中,被凍的瑟瑟發抖。


    九月初,唐軍對平壤城的攻勢猛烈了起來,可與之前奪寨相比,卻並不那麽順利。


    高句麗人舉城為兵,無論男女老幼都被動員了起來,除了唐軍的手段太過激烈,把高句麗人嚇住了之外,貴族們給大家也灌輸了一種想法,那就是拖到冬天,唐人也就退了。


    再說外圍還有突厥人在,平壤城並非孤城一座,這也給了城中的高句麗人以希望。


    唐軍攻城的手段很多,可麵對群起守城的高句麗人,攻勢還是連連受挫,傷亡漸大。


    這個時候李靖也沒了什麽好辦法。


    他特意讓劉仁軌留出一條道路出來,想引高句麗人出來跟突厥人匯合,或者突厥人進來也成。


    不過無論是城中的高句麗人,還是外麵的突厥人都縮起了腦袋,不為所動,顯然是都覺著唐人狡猾至極,不能再上當了。


    那也就隻剩下強攻一條路了,唐軍攻城十餘日,幾次攻上城牆,卻又都被高句麗人趕了下來。


    雖然敗了幾次,高句麗人的守城力量依舊雄厚,因為外麵還有突厥人在逡巡,唐軍也不敢環城而攻,後麵的陳圓所部也不敢輕易來援,於是戰事趨於膠著。


    這樣的消耗戰是將領們最不願意麵對的,隻是戰至此時,再英明的將領來了也是這般,耍不出什麽花樣來了。


    突厥人和高句麗人想來個裏應外合,也是絕無可能。


    戰事進入顯而易見的僵持階段,到了九月中,唐軍取得的最大進展就是撞開了平壤城的東門,建起的耬車也靠上了平壤城的城牆。


    這是唐軍攻城以來,最接近勝利的一次,甚至趙世勳的帥旗都去到了平壤城下,其急迫可見一般。


    可最終唐軍還是沒能攻入平壤城。


    高句麗人在城門甬道中堆放了無數的石頭和雜物,把城門堵的嚴嚴實實。


    而在城牆上,高句麗人讓老人和孩子把城牆甬道堆死,堵住唐軍上城的道路,並奮力的向唐軍的耬車潑灑火油,並隨後點燃了耬車。


    雖然高句麗人受到了巨大的傷亡,可他們還是擋住了唐軍的攻勢,把兩輛耬車燒成了火球。


    殘酷的攻城戰讓雙方都清晰的意識到了對方的決心,李靖無奈之下,令讓大軍休整三日,唐軍攻勢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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