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之上,臣哪敢擅言勝敗?


    隻是臣來之前,與吳王殿下見了一次,李大王說的一句話讓臣深有同感,高句麗如今已是徒有其表,如人之將暮,時日無多矣。


    臣聽說榮留王高成信佛崇道,整日裏在宮中傳佛講法,不問外事,一心隻想得成大道,長生不老。


    每次講法,宮中皆聚千人相會,高句麗之貴人盡都趨之若鶩,各家各戶更是立下佛道之像,焚香而拜。


    高句麗五部眾,向稱兇暴,可如今他們已不參拜以熾烈聞名的三足烏,而是尊奉佛道,兇性已減,加之五部已去其二,各部之間又不和睦,所以這些年來高句麗才無所作為。


    臣等居於江南,奈何人少勢寡,旁有百濟掣肘,後有倭人侵擾,獨力難支,雖恨高句麗人深矣,又見其頹敗,卻不得伐之……


    今得大唐揮兵東向,臣願領新羅之眾附於翼尾,唯願一戰,以雪前恥。”


    說道高句麗,金德曼是真的有話說,咬牙切齒的模樣不需作態,就自然而然的流露了出來,新羅的貴族們日常都會罵上高句麗人幾句,不然念頭就不會通達。


    這主要源於當年楊廣三征高句麗,讓高句麗國力匱乏,於是加大了對百濟和新羅的欺壓,自然也就更加激起了百濟和新羅的怨恨。


    由此也引發了不少戰事,新羅人還趁機奪取了大片的土地,把勢力延伸到了整個漢江流域。


    可惜的是新羅人有些飄,和百濟人鬧起了矛盾,又被高句麗人給壓製住了,反而受了不少欺負。


    現在金德曼就趁機向大唐皇帝陛下告狀,數說著高句麗的不是,完全是一副主戰派的模樣。


    新羅人內部此時其實也已達成了共識,借助唐軍兵勢,把壓在他們頭上很多年的這塊大石頭搬開,至於今後半島是怎樣一個局麵,新羅的有識之士們也比較迷茫……


    大唐不存在這種問題,複仇之戰自然要滅國而還。


    對於金德曼的迴應,這次李破就很不滿意,他希望聽到的不是新羅人請戰的聲音,而是其他的一些東西。


    畢竟大唐是半島上的外來人,對局勢的把握可能存在疏漏之處。


    新羅人和高句麗人卻已相鄰而居很久了,最了解高句麗的,應該就是新羅和百濟,一旦唐軍動兵,新羅最重要的任務不是隨軍而戰,更非支應糧草後勤。


    在李破看來,新羅人要做的就是當好他們的帶路黨……


    一個合格的帶路黨該做什麽?那可就太多了,和當地人打交道,探查軍情,指點作戰環境和敵人的內部事態。


    哪裏的部落強大,哪裏的弱小,哪個該招撫,哪個又該狠狠的進攻消滅他們。


    如此種種,唐軍進兵高句麗腹地的時候,都需要新羅人來輔助,不然的話,他哪有閑心這麽跟人耐心的說話?


    真的是瞧上了人家的美色不成?


    …………


    也就是他不能去到軍前,不然的話此戰勝算將會大增幾成。


    他本人就曾隨軍攻入高句麗之腹地,對那裏還算熟悉,再次領兵的話,就大致知道該怎麽做。


    可現在卻是鞭長莫及,書信往來不便,他也就會輕易的幹涉軍前將領們的戰略戰術,最終隻能寄希望於李靖,杜伏威等人的才能。


    實際上,他不擔心李靖等人能不能打勝仗,擔心的是高句麗依仗著複雜的地形,把唐軍拖入到持久戰當中。


    大唐家底還薄,拖不起……高句麗到底和倭國是不一樣的。


    …………


    李破皺起了眉頭,笑容在他臉上也漸漸斂去,讓金德曼一下坐直了身子,卻也不知方才的話有什麽不對之處。


    “卿勇氣可嘉,但戰事之上……”


    說到這裏,李破微微搖了搖頭道:“戰事一開,全軍上下皆需勠力向前自不必提,大唐的軍旅之精銳,朕自知之,高句麗之衰敗,朕也曉得。


    這些年來,中原內亂,烽煙四起,高句麗得了些喘息之機,可想要恢複盛時光景,哪有那麽容易?


    高句麗朝中也盡多宵小之輩,無信無義,也就是沾點運氣,才不至於滅國罷了。


    比如說朕聽說大軍陳於江畔,高句麗人便在江北建了一座佛像,想要阻我大軍過江,幾如遊戲,隻此一事,便可知高句麗君臣之庸懦。


    可戰事上瞬息萬變,未戰之前,誰又能有十成之勝算?


    所以卿迴去新羅之後,還是要多做準備,唐軍征戰,從來不勝不還,結陣之時其實不用新羅出力,大唐百戰之軍,哪是高句麗人可以擋得住的?


    可大軍遠征最怕的是什麽,卿知道嗎?”


    談起戰事來,算是觸及到了金德曼的盲點,自她登位以來,還沒怎麽跟人見過陣仗,加之她又是個女子,說到戰事她是心虛的不要不要的。


    “陛下想要新羅做什麽,新羅便做什麽,絕不會讓大唐孤軍而戰。”


    答非所問的實在話,讓李破不由一笑,“中原的兵書總是在說天時地利人和,有了新羅之助,這些便可占一半。


    當日朕派軍渡海攻百濟,李伏威率軍在百濟王城一戰,以寡敵眾,破百濟各路援軍於百濟王城之下……


    眾軍奮勇,卻是九死一生。


    朕不希望那樣的事情再有發生,卿看來不諳戰事,那迴去之後就要做好幾件事。


    一來,大軍糧草之上,需要新羅竭盡所能予以支應,此戰過後,局麵開朗,朕自會補償於卿,但交戰之時,新羅若有人感覺搜刮太甚,有所怨言,希望卿能果斷處置,不要有所猶豫。


    再有高句麗地勢複雜多變,熟悉地形的新羅人要隨軍參讚,記得要得力之人才行,一旦誤了軍機,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三來,朕知道高句麗人頗為善戰,他們的漁獵之人野性難馴,大軍接戰朕不擔心,擔心的是高句麗一旦戰敗,潰兵散入山林,不好追繳之下,讓戰事拖延下來。


    大軍將在秋天渡江,漢江沒什麽,浿水一戰將不可免,過了浿水便是高句麗王城,等大軍攻下平壤城,就是用到新羅的時候了。


    逢村破寨,斷絕高句麗人的糧草,那些大部,則由大軍主力來破除,一個冬天下來,餓也能餓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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