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大軍頻繁調動,一般都是在東邊海上。


    先滅百濟,再滅倭國,這在曆朝曆代都是沒有見到的景象,也就是前漢,勢力稍及遼東,剩下多數時候,就是時不時的有人來中原朝見,才讓中原王朝得聞海外之國的姓名。


    當年楊廣對海外很好奇,派羽騎尉朱寬等人出海,探訪海外風物。


    楊廣其實也是見倭國來使才會突發奇想,其實就是派了朱寬去琉球國而已,最終卻是鬧的一地雞毛,幾次被拒之後惱羞成怒,派朱寬等人領兵差點把琉球給滅了。


    那應該是大業三年的事情,楊廣登基未久,做事隨性的脾氣已經顯露了出來。


    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沒個長性,同樣也沒多少規劃。


    如今則不同,大唐用兵於海上,已經有兩三年了,已是把東海掃蕩了一圈。


    裴矩身在洛陽,像他這樣的人,一聽說大軍出海去了新羅,百濟之地,他就知道,朝廷醉翁之意,在於高句麗而已。


    後續的戰報陸續到達洛陽,新羅,倭國來人也從洛陽經過,越來越證實了他的猜想。


    而這才叫戰略,而不是誰得罪了你,你一怒之下,就要起兵伐之。


    當然了,這個反麵教材肯定屬於楊廣無疑。


    前隋的兩位帝王都攻打過高句麗。


    煬帝楊廣就不用說了,三征之下肝腦塗地,第一次還算有些章法,就算戰術上有如孩童玩鬧,但大略上卻是兵部尚書段文振所定。


    水陸兩路進兵,行軍路線都很明確,若非楊廣以一己之力,助高句麗人翻盤,很可能一戰之下就把高句麗滅掉了。


    至於第二次,第三次征伐遼東,那都是煬帝的賭氣之舉,沒有任何戰略戰術可言。


    就說文皇帝時起兵攻打高句麗之戰,是因為高句麗無故犯營州,且遣使去長安大放厥詞所致。


    當時營州總管韋衝擊退了來犯的高句麗軍,大隋其實並無多少損傷。


    隻是高句麗人的猖狂模樣惹惱了文皇帝楊堅,遂遣漢王楊諒,上柱國大將軍王世積率軍攻高句麗,也是奔著滅其國祚去的。


    隻是道路難行,糧草不濟,最終三十萬大軍,能歸隋地者不足一二,也就是說那一戰和楊廣征伐高句麗的結果差不多,傷亡慘重,讓人不忍猝睹。


    真是老子英雄兒窩囊,就楊廣,楊諒兩兄弟,扔在遼東的人馬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不過結果也有意思,高句麗君臣被嚇壞了,再次派遣使者到大隋覲見文皇帝楊堅,於是便也有了遼東糞土臣的笑話。


    大隋灰頭土臉,高句麗卻也沒臉沒皮……


    …………


    如今換了大唐,還在跟高句麗較勁,隻是經過隋末戰亂磨礪的百戰之軍,是不是比平定南朝的那些人物強呢?


    裴矩心裏也沒底,他是前隋老臣,幾次對高句麗的戰事他都見過,也曾參與其中,到了如今,他就總有點高句麗那地方比較邪性的感覺。


    不過皇帝就軍國大事相問,說明皇帝看重於你,你若不說出點有見地的話來,就很不合適。


    裴矩抬頭睜著昏花的老眼,仔細看了看皇帝的神色,低頭沉吟良久才道:“高句麗存世已久,在遼東頗有根基。


    不論曹魏,前燕,北魏,還是前隋,皆曾討之,高句麗卻一直安然至今,可見想要除之甚為不易。


    遠的不用細說,臣隻說前隋,當日攻拔遼東的諸次戰事,臣皆與聞,看的還是比較清楚的。


    興戰之時,好是要準備好兩件事,才能動兵。


    一來就是突厥,高句麗向來首鼠兩端,善合縱連橫之術,前些時高句麗來使,便因突厥攻遼東,高句麗不能當之,便求我大唐發兵,反之亦然。


    陛下前年與突厥會盟於草原之上,結果如何臣不得而知,隻要陛下心裏有數就好,突厥人若無反複,動兵攻高句麗便無後顧之憂。


    二來則是糧草軍械之事,要準備萬全才好動兵,陛下曾領兵縱橫開闔,未嚐一敗,這些也不用臣來多說。


    既然兩者兼備,陛下有意興兵,臣以為宜早不宜遲。


    大軍駐於海外,糧草周濟艱難,拖上一日,其難便也倍增,不如盡快起兵一戰,以免夜長夢多。


    且此次征伐,與我大為有利,大軍駐於百濟,新羅之地,雖有大江相隔,可離著高句麗王城近在咫尺,非是陸上千裏奔襲可比。


    當日煬帝征遼東,來護兒等人從水路進軍,橫於江上,一戰便破平壤,可見隻要水路通達,動兵破平壤並非難事。


    既然萬事俱備,隻欠一戰,又何必猶豫呢?難道陛下以為過了一個冬天,高句麗就能不戰而降?


    陛下也曾去過遼東,見了他們的麵目,他們就算降了,沒過幾天就依舊猖狂,何日才是終了?”


    裴矩見事明晰,他並非皇帝近臣,所以對此次大唐攻高句麗的戰略戰術知之不多,隻是聽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然後加上自己的猜測,拚湊完整罷了。


    但大方向上,他把握的很準。


    而且他知道,皇帝問的不是什麽戰略戰術,聽話音他就知道,應該是對何時動兵有所猶豫罷了。


    所以他的建議就很明確,高句麗與中原糾纏了幾百年,再好的準備也會被艱難的路途所拖住。


    於是他認為對高句麗的戰事,能打則打,既然箭已在弦,那還猶豫什麽?


    這話算是說到李破的心底裏去了,至此他心意已定,不再去管什麽軍心士氣,裴矩所言很對。


    萬事俱備之下,拖過一個冬天改變不了什麽,還有可能增加變數。


    打仗這種事情,準備停當之後,勝敗利弊事先琢磨仔細也就是了,一切都是戰過方知。


    李破輕鬆的笑了起來,“裴卿之言,深合朕意,朕當年起兵之初,每年都要跟敵人激戰數次,幾乎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如今當了皇帝,知道了不能擅興兵戈的道理,顧忌隨之也就多了起來,如此左右旁顧,可是軍中之大忌,好在朕不打算禦駕親征,不然怕是要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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