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毗末羅領著六千餘大軍已經在這裏守了大半個月。


    新敗不久,敵人勢大,全軍上下之焦慮可想而知,若非有小女王親自坐鎮軍中,和大家“同甘共苦”,就蘇毗這種部落聯軍,估計早就都散了。


    隻是情形也不太好,蘇毗末羅求援幾次,後麵都毫無動靜,隻是送來了一些食物,沒有讓大家餓肚皮而已。


    這讓蘇毗末羅和她手下的將領們都是焦灼而又憤怒,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對後方的援軍漸漸已不報任何希望。


    …………


    近幾天來,雅隆人的大軍已在靠近那曲河,探騎的身影在對岸若隱若現,一看就知道他們在為大軍選擇渡河之處。


    全軍都緊張了起來,大軍隨時都在準備開拔,阻止雅隆大軍過河。


    另外就是有鑒於上次戰敗的經驗,蘇毗人也在沿河逡巡,絕對不能讓雅隆人偷偷的渡過那曲河。


    渡河作戰這種事情,在中原能玩出無數花樣來。


    如果全都是騎兵,河道又不寬,在河邊跟敵人作戰肯定不是最優選項,尤其是蘇毗人的選擇,看上去會極為愚蠢而又笨拙。


    若是換做一個優秀的中原將領來領兵,麵對敵人的優勢兵力,加上自己的大軍士氣不高,決戰的地方便絕對不會放在河邊,哪怕圍繞著碾格爾城跟敵人交戰,也比在河邊阻擋敵軍過河要強上許多。


    蘇毗末羅和她的部下們卻不會想那麽多,他們作戰經驗太少了,也沒有兵書可以借鑒,還是那種原始的跟敵人決於險要之地的純戰術思維。


    即便之前已經驗證了一次,他們根本不可能在河邊阻擋住敵人的腳步,有極大的可能被敵人一戰擊垮,但他們還是這麽做了,絲毫沒有吸取經驗教訓的意思,更談不上什麽戰略。


    …………


    雅隆人的大軍到了,有兩三千人,馬蹄踏在地上,隆隆作響,於是戰爭的氣氛漸漸濃鬱了起來,河水的水腥氣中好像也有了些別樣的味道。


    雅隆人明顯沒有迴避對岸蘇毗大軍的意圖,他們就這麽直直的行了過來,就像跟蘇毗人事先約好了決戰地點一樣,準備就在這裏跟蘇毗人做過一場。


    可見,雅隆人的將領們對於即將到來的勝利不抱任何懷疑,以前他們滅亡過蘇毗,如今也不過是舊事重演而已。


    兩邊的人倒是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覺著神靈在那曲河上空注視著他們,任何怯懦的舉動都會是對神靈的褻瀆。


    這個時候要是李破在這裏,準定會派一些人去詛咒雅隆人的神明,雅隆人估計受不了,先頭部隊就會一股腦的衝過來,先勝上一場再說。


    隻是山南地區的部族人等,腦子可沒那麽活泛,而且他們根本不了解戰爭的本質,他們的兇狠野蠻之處流於表麵,和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中原將領有著本質的區別。


    …………


    臨到傍晚的時候,對麵煙塵越來越大,顯然雅隆人的大軍主力到了。


    看著對麵的旗幟,蘇毗人的士氣落到了穀底,卻還在咒罵著卑鄙的香雄人,因為他們在雅隆人的大軍中,看見了香雄人的白象旗。


    這意味著什麽蘇毗人太清楚了,香雄人又和以前一樣,投到了雅隆人的一邊。


    這個時候,蘇毗人的大軍當中也迎來了一位客人。


    侯君集帶著幾個護衛急急鑽進了蘇毗人亂七八糟的營地,其他的不用說了,蘇毗人的部族戰士聚在一起,就像是中原的土匪在開大會,可供吐槽的地方太多。


    也不怪吐蕃人去到涼州,領著八萬多人的大軍,卻被唐軍站瓜切菜一樣就地給辦了,就他們這個樣子,也就能欺負一下在高地上流竄的吐穀渾而已。


    侯君集隔著蒙麵的布巾捂住了鼻子,營地裏到處都是便溺的痕跡,味道那就不用提了,侯君集覺得不用雅隆人來攻打,在這待上些時日,不定就得鬧疫病,也不知那個什麽阿修羅神管不管治病?


    看著蘇毗人成軍的樣子,侯君集對雅隆人也沒了多少的期待……


    …………


    一夜過去,陽光剛剛照亮這片天地,雅隆人便集結了起來,一萬兩千人的大軍,從天空看下去,黑壓壓一片,這是高原上很少能見到的場景。


    粗壯黝黑的騎士,穿著髒亂的皮袍子,騎在吃苦耐勞,卻很矮小的高原馬上,身上帶著各種各樣的武器,聚集在將領身邊,等待著戰爭的開始。


    大軍的統帥,吐蕃囊論倫科耳被人簇擁著來到了河邊,隨即下馬匍匐在了地上。


    當然了,他拜的肯定不是對麵的蘇毗人,他在叩拜那曲河的河神,山南地區的強大神靈之一。


    祭祀們很快點起了篝火,又蹦又跳的舞蹈了一陣,按照祭祀的程序,把一些人推出來殺掉,並把他們的屍體推入到了河中。


    這個時候對岸的蘇毗人要是衝過來,那可就熱鬧了,也不知雅隆人會作何反應?


    直到祭祀結束,倫科耳才疑惑的打量著對岸,“你們不是說他們就守在河邊嗎?現在他們在哪裏?”


    有人稟報,“囊論大人,昨晚他們就離開了河邊,倒也沒有悄悄溜走,而是退出了很遠,我認為是神靈喝阻了他們,讓他們不敢在那曲河邊跟我們作戰……”


    這是一種很無稽的解釋,但卻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宗教在原始部落當中,占據的地位就不用細說了,什麽幾乎都和它分不開。


    中原也曾經曆過這樣的階段,不然也不會有那麽一句,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即便是發展到了大唐這個階段,還是留有一些影子,打仗之前,很多時候都要祭旗。


    蘇毗人的詭異舉動,並沒有引起雅隆人的足夠重視。


    雅隆人開始渡河了,一群群的騎士縱馬衝入河水當中,對岸沒有敵人阻止,讓他們完全放鬆了下來,隻求能盡快離開神靈冰涼的軀體。


    …………


    而在十餘裏之外,蘇毗人的大軍已經整裝待發。


    侯君集就陪在小女王蘇毗末羅的身邊,笑著安慰一臉緊張的女王殿下,“大軍過河的時候,正麵與之相抗極不可取,那和蠻牛角力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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