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華好懸沒暈過去,她被砸的白眼都翻起來了。


    如果她能跟皇後娘娘探討一下這方麵經驗,一定對此會有更好的準備,隻是她既不可能去聆聽皇後娘娘的教導,身體素質上也和當年的李碧差了好大一截。


    突然而至的震蕩和擠壓,讓獨孤華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吐出來,腦子也就此成了一團漿糊,好半天才緩過來。


    清醒過來後,浮現在她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好痛,而是這就是得罪皇帝的下場嗎?可見名門望族的家教很成功,一些想法好像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一般。


    …………


    李破貼心的讓她緩了緩,這個沙包很不錯,身體柔軟,彈性十足……


    “怎麽樣,身與力同,順勢而為,女人力弱,與男人無法相抗,可敏捷之上,卻勝男子許多,你要學會用巧勁。


    就像方才……虛勁用的不錯,可想的過於簡單,所以倒地的時候,沒有任何防備,摔的也就狠些。”


    閑著沒事,他倒是不介意“教導”一下沙包。


    看獨孤華散亂的目光終於凝聚了起來,“怎麽樣?還撐得住否?”


    獨孤華立馬堅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從第一天當沙包開始,她就已經為此做好了心理建設。


    晃了晃猶自有些暈眩的腦袋,“陛下教訓的是,妾身會記得的。”


    看,多好的學生(沙包),要是當年李碧那婆娘能這麽溫順……,嗯,還是算了,那太無趣了。


    這就像家貓和野生東北虎相比一樣,雖然大家都是貓科,但那區別可大了去了。


    …………


    啪,獨孤華又被撂倒在地,這次她是真不想爬不起來了。


    李破也適可而止,坐下調勻了一下唿吸,指了指腦袋,“你這地方不太好用,和朕對練許久,也無多少張進。


    而且……朕的行蹤是什麽人都能打聽的嗎?


    上次準你掌武德殿,是朕心情好,怎麽還變本加利了起來?”


    獨孤華一下坐了起來,全身酸痛,心裏也是拔涼拔涼的,皇帝的姿態,或者可以說是心情好壞,都足以決定後宮嬪妃們的命運。


    輕飄飄的幾句話,對於獨孤華來說卻是如山之重,驟然聽了,懼意立生。


    君心真是難以揣測,原來皇帝是在怪她使了手段,所以今日下手才如此之重。


    她深深的伏下身子,顫聲道:“陛下恕罪,我知道錯了……”


    李破笑笑道:“看在你在宮中還算有用的份上,朕就再容你一次,但你要記得,事不過三,你好自為之吧。”


    後宮不是他的地盤,他也懶得說的太多。


    獨孤氏……從前是以當年的獨孤部落為基礎發展起來的名門望族,隻是他們不像漢家世閥那麽有底蘊。


    幾十年下來,當鮮卑人漸漸融入到中原主體民族當中後,這些鮮卑大族便顯出了後繼乏力的趨勢。


    因為在人才的培養上,他們有著先天的缺陷,又沒有了鮮卑貴戚這個護身符,走上下坡路幾乎是一種必然。


    獨孤氏借著那三位大名鼎鼎的女子的餘蔭,還算長久一些。


    像是慕容這種,現如今已經稀少的好像是珍惜動物一樣了。


    而當年的鮮卑八姓,丘慕陵(穆),步六孤(陸),賀蘭(賀),獨孤(劉),賀樓(樓),萬鈕於(於),紇奚(嵇),尉遲(尉)。


    這些姓氏當年在北魏都是鼎鼎大名的大姓高族,北魏的皇帝們為維護鮮卑人的統治,還屢屢以詔令的形式,按照九品中正製的規則把他們的階層固定了下來。


    所謂勳著當世,位盡王公,一同四姓,勿授卑官。


    什麽叫一同四姓?說的就是當時漢人四姓,崔盧鄭王四個漢家名門。


    什麽是卑官?九卿以下就是卑官。


    隻簡單的說一說,你就能從其中清楚的感受到鮮卑人的得意和狂妄,和後來蒙人,滿人入主中原其實沒有什麽區別,維護統治的手段也是差不多少,區別隻在於有多少漢奸從中幫助他們罷了。


    後來鮮卑貴族們紛紛有了漢姓,這就是後來人所說的民族融合。


    因為這些外族人少,手段也不怎麽樣,到了前隋的時候便已勢窮,像是獨孤這樣的家族還有所堅持,隻不過是因為他們骨子裏還藏著驕傲,記得當初的輝煌罷了。


    如果你現在到獨孤氏的家中去探望一番,其實已沒有幾個人會拿出鮮卑氏族的身份來炫耀了。


    前隋時楊堅已經做過一輪,脫有胡俗,複歸漢禮,做的非常成功。


    到了唐初,經過隋末戰亂的洗禮,漢家複有中原已是大勢所趨,再給個例子,比如說中書侍郎劉政會祖上是匈奴人,他本人就最不願意讓旁人提起此事,誰提他就跟誰翻臉那種。


    …………


    總的來說,李破不喜歡這些鮮卑貴族,他們血脈中好像總帶著些亂七八糟的基因,正常人很難理解他們的一些行為。


    表現在外的就是不合時宜的野心和殘暴,甚至有些時候你會覺得他們的行為很莫名其妙,好像是本能在驅使著他們做一些事情出來。


    但作為皇帝,倒也不是不能容忍,本來皇帝最重要的一個工作就是平衡朝中的諸般勢力,像獨孤氏這樣的家族,對待起來無疑要小心一些。


    …………


    宮中的事情李破不想多管,溜達著出了武德殿的大門,隻留下送到門口,在風中淩亂的獨孤華。


    她還是個少女,受到了全套的貴族教育,被送入宮中侍奉君王,但她的思維遠遠稱不上成熟,進取精神倒是可圈可點。但這樣一來,卻最容易壞事。


    今天她就碰了一腦袋的包,遭遇到了嚴重的挫折。


    …………


    李破去到了太極殿,處置了一些政務。


    元貞五年的最後一天,沒有後來那麽多的年味,大家還都在等待上元佳節的到來。


    擺在皇帝桌案上的奏折明顯比以前少了,隻薄薄一層。


    李破翻著看了看,最重要的是吏部傳上來的奏章,由吏部侍郎房玄齡主筆留名。


    說的是明年削爵的事情,這其實標誌著整頓吏治的開始,先拿削爵來練練手。


    到了今時今日,當年看上去比較艱難的削爵之事已然不算什麽,大唐立國之後過去了五個年頭,前朝之事漸行漸遠,連影子都快看不到了。


    李淵封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爵位,連在朝廷記檔的資格都沒剩下,如今所謂的削爵,就是形成政令,光明正大的頒布出來。


    吏部要做的是從其中有所甄別,有些人投靠的早些,身有功勳,便可以考慮優待一下,比照之前的爵位或升或降。


    這儼然已經成為了一個比較考慮官員耐心的任務。


    如果將其交給裴世清,想的就會更多一些,但房玄齡和顏師古就不一定了,他們都是朝中少壯派官員的代表人物。


    手腕一定會比裴世清強硬許多,而且上書想要整飭官僚隊伍的也是房玄齡,他要是在削爵上有所猶豫,那麽接下來他也就無法麵對郡縣官場的複雜局麵。


    李破看了看,給出批複,盡可行事,無須再報。


    此時在殿中陪侍的是起居郎竇文表,諫義大夫孫伏伽,還有兩位散騎常侍,這都是天子近人。


    隻不過今年都換了一茬。


    竇文表是兵部侍郎竇軌的侄兒,他們是前隋太傅,鄧國功竇熾一支。


    扶風竇氏如今就不用說了,家門興旺,子孫眾多,別說李破了,估計就算他們自己不查族譜的話,也數不清自家有多少為官的親戚。


    比如說竇文表,伯父竇軌是兵部侍郎,竇琮為右屯衛大將軍,還有三個叔伯在外當太守,兄弟們為官的也有十餘人,妹妹也在宮中,位列九嬪,這還隻是他們這一支的情況。


    竇氏家大業大,興盛了也有很多年了。


    如今削爵他們便是重點之一,當初扶風竇氏投靠李淵,憑著和李淵的姻親關西,可謂是好處占盡,爵位發的幾乎是人手一個,連繈褓中的嬰兒都沒放過。


    李破打進了長安,讓竇氏受到了些影響,可竇氏好像已至榮時,祖墳上的青煙使勁的冒著,並非是朝代更迭所能阻擋。


    而且扶風又是皇帝故裏,竇氏還無意中沾了不少光彩。


    五年過去,朝中各個衙門,幾乎都有竇氏子弟任職,那些長安名門和竇氏比起來,看起來都要遜色一籌。


    麵對這種家族,李破也沒太多的好辦法,隻能順其自然,最多最多是把他們的支脈弄的多些,以免他們抱團而已。


    最讓人無奈的其實還是竇氏這個姓氏比較特殊,和獨孤一樣,民間幾乎無人來用,朝中隻要姓竇的,就都是竇氏子弟,十分占便宜。


    之前竇抗一脈的家主竇衍被貶到洛陽為官,竇抗的弟弟竇璡晚節不保,在匠作監為官時,被侄兒竇師綸狠狠參了一本,說他過於鋪張,所監管的事務從來都是極盡奢華之能事,浪費太過。


    這是叔侄兩個鬧翻了,查實之後竇璡被就地免職。


    李破倒是曉得竇氏這一支的糟爛事,這一看就是竇誕,竇師綸兄弟兩個在收拾之前跟他們不對付的族人,同時正在收攏族中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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