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彠的迴答中規中矩,李破稍有些失望。


    錢幣的價值和特點,李破比誰都明白。


    這東西不但使交易往來變得便捷,同時也是一個國家的實力和信用的體現。


    讓本國之人使用本國鑄造的錢幣不難,不過想讓外邦之人認同,那就比較艱難了。


    別說後來怎樣怎樣,以當世的條件,商品運輸如此艱難,貨物量先且不提,就說西域那邊幾乎一趟下來,商人就得把身家性命全壓在上麵,誰能放心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用兩國的貨幣進行交易?


    中原之前就夠亂了,西域更亂,誰能有那個信用讓錢幣通行於市?


    武士彠最後一句還真沒說錯,要想在錢幣上做文章,還就得刀兵相見,打服了對方,那一切就是你說了算。


    想要像後來那樣,光用貨幣控製別人的命脈,此時明顯不合時宜。


    而且後來也不輕省,需要用龐大的國力軍力作為支撐,不然同樣不能這麽來玩。


    …………


    見他半晌不語,武士彠知道這可能是自己迴答的有些平庸了,隻是當過商人的他對此確實有著發言權。


    別說去到西域,便是突厥人來晉陽交易,當年他們也絕對不會用前隋的五銖錢,即便是你想用錢把東西買下來,他再在晉陽花出去,人家也不帶同意的。


    所以說他在這事上絞盡腦針也獻不出什麽良策……


    李破摸了摸額頭,笑道:“看來是朕想的有些多了,都說錢能通神,如今看來啊,刀槍比什麽都管用。”


    武士彠鬆了口氣,賠笑道:“陛下明見,商人怕的可不就是刀槍嘛,世道一亂,商人們也就失了根本。


    像當年的李軌,薛舉等人都是有名的大商,家財巨萬,花用不盡,可舉事不過數載,便落得個財貨一空,家破人亡的下場……”


    李破看著武士彠道:“這般說來,他們可比不上卿啊,這十幾年間,卿不但能保得家財,還能家門興旺,不容易啊不容易。”


    這話聽的人瘮得慌,楊氏不安的抱緊了女兒,挪了挪身子。


    武士彠不很害怕,立即奉承道:“若非陛下,臣家哪得如此?陛下縱橫開闔,平滅諸侯,統有宇內,功蓋於世,善延千秋。


    能侍奉於陛下左右,臣之萬幸也。”


    這馬屁不出預料,卻還是拍的很舒服。


    李破哈哈一笑,“酒菜是不是已經備下了,卿之所言或可佐酒?”


    武士彠大喜,皇帝竟然真想在府中用膳,這可了不得,要知道如今京師當中,也就那幾家有此殊榮呢。


    …………


    李破也是忍痛放棄了到丈母娘家蹭飯的機會,留在了武士彠府上。


    他每次出行,大多是隨性而至,也就是那幾家,然後趕著飯點到丈母娘府上用飯,一般不會出差。


    魏征沒去洛陽的時候,就時常勸他不要如此,不定什麽時候便會給了刺客機會,李破深以為然,卻從不改過。


    反正他出行也沒個準,身邊又有大群的護衛隨行,基本上不用擔心安全上的問題,這會又沒他娘的狙擊槍……


    …………


    這次他留在武府,當然不是武士彠說話好聽的緣故。


    酒菜傳上來,李破看了看,都很精致,嚐了嚐味道,有所驚喜,武士彠府上的飯食竟然頗合他的口味,不由心說武大富翁也不知準備了多少廚子。


    武二娘已經被抱了下去,他就想著武瞾長成之後,學會了廚事,一定要讓她下廚做上一頓來嚐嚐……


    與武士彠飲了幾杯,便談起了戶部的事情,話題太多,挑上幾個就成。


    說了一陣,楊氏給他斟酒的時候他趁機便問道:“弘農楊氏聞名於世久矣,如今祖居那邊可還安好?


    除了楊恭仁兄弟,好像人才不多的樣子?”


    武士彠聞言不由一驚,看向妻子。


    楊氏差點把酒灑了,抬頭瞄了一眼,迅速低下頭,穩穩的把酒斟滿,這才退後幾步坐下,俯身道:“妾身已離弘農數載,再沒有迴去過了,不過陛下垂問,妾身不敢不答。


    前些年戰亂迭起,楊氏子弟受戮者眾,即便是以堂兄恭仁之顯,也差點餓死在外,況他人乎?


    能活命至今者,如妾身等人,皆釜中遊魚而已,不定什麽時候便被人烹來吃了,如今全賴陛下保全,才過得安穩日子,哪還敢談什麽人才?依妾身愚見,人才少些才好呢。”


    迴答的很有分寸,李破笑笑,狀似隨意的問起了楊氏的家事。


    楊氏確實是栽了大跟頭,李淵那會殺了一些其實都是小事,讓弘農楊氏遭到重創的還得說是楊玄感之亂。


    作為當時的楊氏主枝,楊素一脈幾乎全部被楊玄感這個敗家子給牽連在內,被楊廣連根拔起。


    觀王楊雄一脈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而楊牡丹出身楊紹一脈,子孫本就不盛,到了楊牡丹這裏,兄長楊緘在洛陽為官,為王世充所殺,獨子楊全節幸免於難,卻倒黴的跟在了李建成身邊。


    潼關大亂那次,楊全節糊裏糊塗的被捉了起來,送迴到了長安,如今全靠兩位姑母周濟過活,想讓他出來做官都不願意了。


    武士彠起複之後,很想幫這個在他倒黴的時候,還能時常到家中走動一下的外侄一把,可去問了問,人家就說他這一脈就剩下他了,可不能斷了血脈,隻安心在家生孩兒,明顯是怕的厲害,不願再涉足官場。


    楊氏確實人多勢眾,脈絡無數,當年不差隴西李氏什麽,可也禁不住命運磋磨,如今弘農楊氏一族,能頂事的真沒幾個。


    皇帝和顏悅色,問的事情雖然敏感了些,但楊氏還是都一一據實以告。


    曾經的皇族凋零至此,楊氏說著說著,眼圈也紅了起來,那些她童年的玩伴友好,大多都是橫死於外,平時不願多想,此時說起來確實讓人難受至極。


    李破也為楊氏默哀了一下……


    這些事不好問楊恭仁,楊續兄弟,卻可以從楊牡丹口中聽一聽,他親族太少的缺點正在暴露的愈發明顯。


    後族那邊卻漸漸有了勢力,那是不是要扶持一下楊氏呢?


    隻是這事需要一定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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