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突厥可汗能答應,阿史那多聞也未必能會按照突厥王庭的命令行事,還是得防著他們一些。”


    蕭禹言道。


    如今遼東的局麵還不好說,如果唐軍在南邊向高句麗發起進攻,很難說阿史那多聞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溫彥博道:“若換了俺是阿史那多聞,眼見高句麗覆亡在即,當坐觀兩國相戰,趁便取那漁翁之利,若真那般,確實是不得不防啊。”


    “阿史那多聞想取高句麗而代之,也在情理之間,可突厥王庭真能任其坐大,不加理會?”


    話說到這個份上,雖然將來還是不好預料,畢竟人心難測,可關鍵處卻已明朗。


    三個人臉上慢慢都浮現出了些笑意。


    李破率先笑了起來,不管怎麽來說,大唐都正處於有利地位。


    “若那阿史那多聞明智的話,也就到此為止了,要是其耍弄聰明,便是自蹈死地,破之易爾,亦可斷突厥一臂,這等買賣倒是不妨做上一做。”


    溫彥博附和道:“阿史那多聞其人野心太大,必為所累,陛下認為突厥王庭會幾時發作?”


    李破道:“等一等吧,明年估計就見分曉了,那邊很能沉得住氣,咱們也要耐心一些......”


    ............


    君臣又就遼東之事談論了幾句,話題漸漸擴展開來。


    今年大唐的軍政諸事愈發平穩,朝堂上的人事更迭也不如前幾年那麽頻繁了,一切跡象都在表明,大唐正在快速的進入恢複期。


    朝廷上下都在有意無意的收攏軍政大權,加強中央集權的建設,無論是修訂唐典,改革土地製度,設立折衝府,重新啟動府兵加鎮軍的軍事製度,以及開科取士等等舉措,其實都是在為中央集權這個目標做出的努力。


    年末了,今年又到了該總結一年得失的時候。


    三個當朝宰輔都覺得今年頗有所得,應該好好論述一下。


    在內政方麵中書的作用要弱上一些了,中書在製定國策的地方,去年和前年推出了不少舉措,到了今年,隻按部就班的進行鞏固執行即可,大方向上不需再做出改動。


    要不怎麽說尚書省權大呢。


    作為策略的執行部門,尚書省權責漸重,隨著朝政日益平穩,也便到了尚書省出成績的時候。


    今年一年下來,兵部和衛府剿除匪患,平定叛亂四百餘起,看著還多,實際上比去年少了將近一半有餘。


    其實多數都是流民走出山林,迴歸官府治下而已。


    主要功績還在於裁汰兵員,收攏兵權,設立折衝府,重新嚴格各部軍規戒律等事上麵,這都是正經的內功,做的好不好,沒個評斷標準,可影響卻會極其深遠。


    今年看來兵部做的還不錯,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當中。


    另外就是滅掉了百濟和倭國,這是軍功的直接體現,若沒有這個作為支撐,今年就會稍顯平淡。


    ............


    吏部掌文選,勳封,考科之政,為六部之首,朝局穩不穩,關鍵就看銓選之事。


    這個不用多說,自古以來,乃至於以後,用個誇張點的說法,那就是所有的問題都可歸結為人事。


    唐典製定完成之後,給了吏部最好的支持,隻需按照唐典所定行事即可。


    裴世清年紀大了,不願多事,參與唐典修訂的時候,也無多少建樹,所以他主持吏部這幾年,就勝在平穩二字上麵。


    當然了,李破對他沒有任何的不滿,天下方定,平穩才最為難得,要是鬧得像當年洛陽那樣,弄出什麽選曹七貴出來,那才叫個糟心。


    而每年的年末賞功,吏部都能做到有理有據,平衡多方麵的訴求,細微處可以說甚得李破心意。


    隻是今年情況有些不同了,房玄齡,顏師古這兩個***到了吏部任職,正在琢磨著裁汰冗官的事情,削奪過於泛濫的爵位,可能會起一些波瀾。


    溫彥博作為尚書左仆射,對此極為支持,也能體會到皇帝另外的意圖,這是在為裴世清致仕之後做準備。


    ............


    戶部今年還是那麽活躍,經曆了高慎一案,又分出去了司農寺,蘇亶卻還是能抓緊錢袋子,武功蘇氏果然名不虛傳。


    在艱難的整理好戶籍之後,戶部這兩年一邊在補充人手,一邊則大力推進土地,倉儲等改革諸策,今年成果就比較顯著。


    各道糧產幾乎都比去年高出了一截,這是戶部這個職能部門最為關鍵的一個指標,國家稅賦,重中之重。


    家底能不能積攢起來,都在戶部官員的精打細算上麵。


    所以不管到了什麽時候,戶部都是朝廷最為龐大的一個部門,朝野內外,沒有哪個衙門能跟戶部脫開幹係,起碼大家的薪酬都攥在戶部手中。


    戶部這幾年比較動蕩,事情也多,卻還能穩住步伐,跟隨朝廷大策流暢運轉,蘇亶等人居功不小。


    雖然李破一直有意無意的壓著蘇亶,但其人晉升尚書右仆射的聲音還是日漸高漲了起來。


    之前李靖迴京,有人說他要入駐尚書省,蘇元宰就時不時的在李破麵前開始露麵,可憐巴巴的不斷訴說著戶部的苦處,想要什麽太明顯了。


    如果不是他還算理智,說不定都會進言讓李靖去做尚書令,好把位置給他留下,蘇氏出官迷,真是一點也不假。


    說起蘇元宰來,蕭禹就道了一句,“蘇元宰向好鑽營,不宜主政尚書省......”


    好吧,他還真是不怕得罪人,隻這一句,傳出去了怕是就得跟蘇亶結仇。


    李破卻是想起了當年那個遠來雲內相投的貴家子,一路凍的和寒號鳥似的,不由微微一笑。


    他覺得蕭時文說話雖直,但卻頗為中肯,這個隨他一路走來的蘇元宰啊,總是時不時的冒頭想要挨上幾棍子......


    可還是那句話,當年雲內舊人,注定心腹之處不同旁人,能照顧的就得照顧一下,不然蘇元宰那廝一定會在私下裏叨咕他李破不念舊情雲雲。


    當然了,一旦讓他聽說了,也一定會把蘇元宰弄去扶桑或是**轉悠一圈。


    ............


    禮部今年也很出彩,和太常寺一道按照唐典製定的規章,開始修正禮儀,服飾等等,弄的像模像樣,幾次大禮都操作的很是不錯。


    尤其是在科舉之上,總算是舉辦了下來,今年七月又舉行了一次鄉試,比之去年就正規了許多,起碼今年年末勾決之時,不用殺那麽多人了。


    在道中舉行鄉試也就此定了下來,由督察寺和禮部派人進行監考,地方上還要有人作祟,便也困難了許多。


    一旦察覺郡縣推舉出來的士子太過差勁,立即便會通知吏部進行懲處,這個就比較隨心,可一旦和官員的職位掛了鉤,卻也讓郡縣的官吏們上心了許多。


    禮部也正準備再分出一級,弄個縣試出來,從根本上杜絕科舉的漏洞。


    這些都是禮部的功績,李綱雖老,卻乃能臣無疑。


    ............


    刑部沒什麽好說的,唐律就擺在那裏,處置刑案依律行事即可。


    而且此時刑部權責不大,司法的解釋權在中書手中,七品以上的官員一旦有所罪責,吏部,甚或是督察寺比刑部更有發言權。


    而一旦涉及到具體刑案,才由刑部主理,可他們隻有舉證之權,卻沒有處罰的權力。


    需要報到尚書省,尚書省會轉給大理寺進行最終的判罰,然後還要經由門下複審。


    這個不用說什麽世道不公之類的,對於官員的保護,從古至今,都是如此,不然哪那麽多人想要當官?


    ............


    工部......如今不好說,由於李破這個皇帝太過重視,以工部的地位如今幾乎能和戶部掰掰手腕了。


    尤其是大基建工程開始之後,工部手握各種工程,受到了商人的追捧,貪腐現象出現了不少,讓刑部和督察寺得了不少機會。


    可雲定興的日子還是過的有滋有味了起來,這廝不招人待見,可確實是做工程的一把好手。


    經曆過前隋諸多工程的洗禮,也曾主掌過大府的他,在工部尚書位置上頗為稱職。


    不論是進言修建皇陵,還是修建功德林,淩煙閣,以及各地書院,船塢,碼頭的建造上麵,他都是盡心盡力,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戶部稍微拖一拖他的後腿,他就慘叫著來向皇帝告狀,絲毫也不會顧忌自己的顏麵,嗯,這人從來也沒什麽顏麵可言。


    這廝年紀不小了,可看上去還是活蹦亂跳能活很多年的樣子,把蘇亶等人惡心的不行。


    李破不管這些,隻要把事情做好,雲定興這個工部尚書的位置就會非常穩固。


    他要的是工商並舉,開一代之盛世。


    如果不是現實就是這個樣子,他都有心把工部立為諸部之首了,所以說即便雲定興為人再差,隻要他能領會上意,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其他盡可容之。


    ............


    幾個人談談說說,對今年的情況做出了簡略的總結。


    形勢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喜人。


    看著麵帶微笑,時不時的飲上一杯,好像諸事不縈於懷的皇帝,三個臣下都有了些明君在位,正得其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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