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孫伏伽茫然不知所歸的時候,後麵有人把他喚住。


    “孫大夫慢些,陛下召您迴去。”


    孫伏伽有些擔心的跟著來的這位宦官又迴到了太極殿,這次是太極殿的偏殿,也就是皇帝辦公的地方。


    說起來,之前天下未定,也就沒什麽講究。


    因為每月都有大朝會,於是李破便選擇在太極殿的偏殿當中處理政務。


    到了去年的時候,一些朝臣便開始建議皇帝換個地方辦公了。


    甚至於有些人影影綽綽的說太極宮還是小了點,不如擴建一下,統一了天下的開國之君,怎麽能因陋就簡呢?


    楊堅建造了大興城,楊廣也不差,重建了洛陽城,您的功績不比他們強的多?


    就算沒有跟他們相較之心,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


    李破沒猶豫,掄起棒子來敲打了這些人一下,剛他娘的好過幾天,就來嘰嘰歪歪,是吃飽了撐的吧?


    所以一切照舊,李破也沒弄出一座勤政殿來,依然端坐在太極殿中,一點沒有挪窩的意思。


    不過今年的選秀之事又耽擱了下來。


    時間忽忽就來到了六月,朝廷的事情依舊不少,本來打算在今年四月舉辦的選秀活動,眼瞅著又被挪到明年去了。


    當時孫伏伽聽聞此事還上了一本,四五年了,唐宮隻選了一次秀女,還是進選,這顯然不符合大唐蒸蒸日上的氣象。


    身為諫官的他,若不諫上一諫,就屬於失職。


    再者他還聽說皇帝對嬪妃們很是冷落,至今隻誕下兩位皇子,還都是皇後娘娘所出,他也得旁敲側擊的說一說。


    隻是他的表章在門下就被駁了迴去,連皇帝的批複都沒有。


    一個清心寡欲的皇帝......孫伏伽覺得這樣不好,文皇帝楊堅英明果決,就是因為兒子太少,才有楊廣登位......


    好吧,他這個想法的角度確實很刁鑽,平常人根本想不到。


    ........................


    太極殿中,李破悠然的飲著茶湯,幾個時辰下來他也是口幹舌燥,而且飯點已過,他也有些餓了。


    “臣參見陛下。”孫伏伽進到殿中施禮。


    李破擺了擺手讓他坐下說話,估計這廝也是又餓又渴,便讓人上茶,卻不想給孫某人蹭飯的機會。


    “卿的文章做的不錯,一看就知道是用心之作,朕聽說卿在前隋時也考過一次吧?”


    這一關終是來了,孫伏伽微微欠身道:“迴稟陛下,那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臣那次考的是進士科,位在二等。”


    李破接著問道:“那為何還要以諫義大夫之身,參與製舉?是想揚名嗎?”


    孫伏伽有點緊張,但卻不曾畏懼,隻是答道:“陛下力主開科取士,實乃天下文人之幸事也。


    前朝大業年間,朝廷開科,臣滿懷抱負,前去應考,僥幸得中,然朝廷舉措有如兒戲,中第之人飽受非議,貶於下僚。


    開科有如未開,還要受人譏笑嘲諷,臣深以為恥,且一直耿耿於懷。


    今陛下在位,平定亂局,朝政日漸清明,氣象萬千。


    不怕陛下笑臣狂妄,臣自覺才能還堪稱道,陛下任人唯賢,臣早晚必得重用,哪裏還需宣揚姓名?


    所以臣隻想了一了當年心願,臣這一身才學,來的堂堂正正,非是那等趁便趨利之徒。


    臣任性之舉,確有不當之處,還請陛下勿怪。”


    李破也是頭一次見到這麽自負的人物,你這何止是任性,簡直就是胡鬧好吧?


    他又想了想孫伏伽的來曆,這廝是河北人,既無家世也無名師,空著手跑到關西來考進士,而且還中了,才學之上確實無可挑剔。


    像是劉焯,侯白,侯君集,房喬等人,與其相比,占據的優勢可不是一點半點。


    估計也就是因為這個,入仕之後卻不得重用,受到了冷落排擠,加上自負才學不讓於人,所以十幾年下來弄的心理有點扭曲了?


    行吧,這個解釋也算過得去。


    而且看上去這廝雖有點偏執,但並非頑固不化的老學究,還知道拍馬屁呢。


    “你也知道是任性之舉啊,卿在中書,應該曉得朝廷開科之艱難,朕若點了你的榜首,又該跟趕考的讀書人怎麽交代?


    是不是有人會說朝廷取士不公?卿參考之前,有沒有考量過這些?若是有的話,卿這個諫義大夫明知故犯,有何顏麵邀得朕之重用?


    若是沒有想過這些,那你的才能又如何值得卿如此自負?”


    誅心之言讓孫伏伽一下沉默了下來,半晌才幹澀的道:“此臣之罪也,願受重罰。”


    李破哼了一聲,冷冷的道:“明知故犯,好在未曾砌詞狡辯,朕就容你一次,下不為例,你不用迴中書去了,在門下省任右諫義大夫。


    朕倒是真想看一看,你是不是有這個才能讓朕許以重任。”


    孫伏伽愕然抬頭,隨即便感激的起身一拜,“陛下放心,臣定不會傷了陛下識人之明。”


    其實從中書的左諫義大夫,調任門下省的右諫義大夫,品級上是降了半格。


    可右諫義大夫的性質是不一樣的,常年隨侍於君側,論起心腹程度來,是左諫義大夫所無法比擬的。


    孫伏伽知道,這是明降暗升之舉。


    以前魏玄成居於此職,那可是漢王府舊人,如今由他孫伏伽補缺,應該是機緣巧合,想要坐穩職位,還需顯出自己的才能來。


    李破擺手讓他安坐,神色緩和了下來,狀元是個朝官,這次科考也是見了鬼了。


    “卿作的文章朕已看過,頗有見地,那朕現在問一問卿,賞官就在眼前,以何職位許給進士們合適呢?”


    孫伏伽明白這是考較,之前吏部那邊若不安排妥當,臨到這會再來琢磨,那和大業年間的科考也就沒什麽區別了。


    他略一沉吟便道:“進士們都還年輕,才德皆無法居於顯位,又不能沉於下吏,不然科舉難開局麵。


    以臣淺見,擇其一二,任於郡中,其餘發往縣裏,職有九品即可。


    如此一來,既可昭顯朝廷正在用人之際,激勵後來者踴躍參考,又無幸進之嫌,招得非議......


    陛下覺得如此可還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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