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長安海事學院不遠的長安書院現在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已經立學兩載有餘,又有著朝廷的全力支持,長安書院已然漸漸興盛了起來。


    關西文壇當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在長安書院這裏可謂是屢見不鮮,尤其是一些後起之秀,若暫時不存入仕之心,便都會想著來書院當中任個教授什麽的。


    一來是書院中人極力招攬各處人才,相互引薦者多,二來是人們漸漸把這裏當做了博取名聲的好去處。


    三來就是書院當中的藏書樓,對那些一心向學的人有著莫大的吸引力,但你要想進去觀覽書籍,最方便的還是要在書院中弄個職位,比如說李淳風之流就是如此。


    這和當初李破的料想一致,觀文殿中的藏書落滿塵灰,不如拿出來給人覽閱,能夠聚攏一些讀書人。


    之外則是一些不得誌的家夥,躲到書院去避風頭,或者找尋機會,當年秦王李世民府中的那些幕僚算得上是其中典範。


    書院之中人來人往兩年多,算是徹底打響了長安書院的名聲,也初步得到了文壇中人的認可,以為長安書院有了天下文氣所聚的氣象。


    這種認同感可以說是得來不易,養育人才的功能在這樣的局麵之下,反而退居於其次了。


    也就是李破不常來,不然察覺到這種趨向,一定會很心塞。


    他建立長安書院的目的是要建一個人才庫,輔助於科舉,如今卻成了讀書人們展示才學的舞台,簡直就是本末倒置嘛。


    ………………


    如今京試在即,長安書院一天天變得喧囂熱鬧了起來。


    文會一場接著一場,有學院眾人的推波助瀾,想要借機使書院的名聲更上層樓,最好是把國子監也給並過來,而來京趕考的士子們也想借助這個平台展露才學,兩邊簡直就是一拍即合的局麵。


    於是這兩三個月來,書院之中書香之氣大作,讀書人徜徉其間,吟哦不休,書院儼然已成文壇之江湖。


    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讀書人聚集在一處,靠的是文章來交鋒,交從往來之間,勾心鬥角也是免不了的。


    這段時間書院當中屢有佳篇問世,每一篇文章,幾乎都代表著一個讀書人名聲鵲起,就更讓人趨之若鶩。


    到了五月初的時候,形勢其實就有點不大妙了。


    江南來的士子和北邊的讀書人對壘之局漸漸形成,把書院當做了戰場,硝煙味道就此濃鬱了起來。


    不用說了,幾番較量之下,北人士子丟盔卸甲,潰不成軍,即便是閻立本兄弟等人陸續入場,也難挽敗局。


    都是些年輕人,像長安書院祭酒李玄道,教授李守素等人也不好幹預。


    大家眼見苗頭不對,也是急在心裏,北人士子被壓的太狠,難免會影響即將到來的京試,這可就不是什麽小事情了。


    如果追究的話,那就是李玄道等人處置不當,刻意引起南北士子紛爭,罪名可大可小,以李玄道等人的過往來看,估計就要吃不了兜著走。


    ………………


    “聽說孫兄今年要下場一試?”岑文本來到書院門前,翻身下馬,和孫伏伽並肩而行。


    從他的口氣可以聽得出來,他是比較詫異的。


    要知道孫伏伽現在於中書任職左諫義大夫,與魏征並列,負有規勸天子言行闋失,諫議朝事之責,這樣的人物下場參加製舉,聽說的人難免都不以為然。


    都覺得他與人爭名,何苦來哉?


    孫伏伽已年近四旬,風華正茂談不上,卻可以說的上一聲年富力強。


    其人是河北武城人氏,出身和馬周差不多,都是白手起家,沒什麽家世可言。


    他是前隋時的進士,由此入仕,那會進士沒什麽分量,而且他家世也不成,所以隻任一小吏,直到大業末年,才任職萬年縣法曹參軍。


    李淵南下長安之後,他得人舉薦進入了天策上將府,漸得李世民賞識重用,這才算稍稍發跡。


    可不幾年李氏就壞了事,孫伏伽失了倚仗,迴家讀書去了,前年的時候得劉政會保舉,到長安縣衙任職司判。


    因其判罰得當,對律法也極為熟悉,不久便升任到刑部法曹,因參與修訂唐律,去年調任中書做諫義大夫。


    幾乎是一年一個台階,比起當年天策上將府的其他人來,可謂是黴運盡消,有了一些飛黃騰達的勢頭。


    這得益於孫伏伽本人才能過人,還有就是機會追著他跑的緣故,之外呢,就是他這人精於刑律,正是大唐建國之初極為需要的那種人才。


    孫伏伽人長的挺好,麵皮白淨,身形瘦削,幾縷長髯飄在胸前,加之腹有詩書,看著很是儒雅。


    可跟他共事過的的人都曉得,這人骨頭極硬,深有主見,曾在刑部跟刑部尚書楊恭仁問答,堅持己見,不落下風。


    而其人在長安縣衙任職時,也有不畏權貴,秉公執法之名,可謂是一身的風骨,所以轉任中書之後,很是得人敬重。


    隻是他與中書侍郎劉政會交好,跟岑文本沒什麽交情。


    此次兩人一道出城,是代表中書來送大都督李靖離京的,順道受禮部之托過來書院瞧瞧。


    ………………


    此時孫伏伽捋著胡須道:“讓侍郎見笑了,俺少年時便立誌報國,遂刻苦攻讀,幾乎不眠不休,不事生產之下,弄的家徒四壁,為鄰裏所笑。”


    說到這裏,孫伏伽略有尷尬的笑笑,“如今俺雖稍顯,可心結未去,正巧朝廷開科,便也想著了了舊日心願,侍郎可莫要笑我老大年紀,還行此輕率之舉啊。”


    岑文本想象了一下孫某人入到文院之中,埋頭疾書,力爭上遊的樣子,心中不由大樂。


    麵上卻是不顯,隻是道:“以孫大夫之才,參考之人哪裏比得?就是這般一來,怕是於孫兄名聲不利吧?”


    孫伏伽點了點頭,一句話間便對岑文本生出了些好感,勸他莫要如此的人不多,多數人怕是在看他的笑話。


    岑景仁能當麵說上這麽一句,足以說明岑老兄是個厚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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