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墾田宮內外響起了哭聲,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為推古天皇送行。


    大唐元貞四年臘月二十八,倭國第一位女王,推古天皇歿了……


    推古女王額田部臨終遺命聖德太子的兒子山背大兄繼位,由山村皇子以及蘇我摩理勢輔政。


    和推古天皇當初繼位時差不多,山村皇子就相當於當年的聖德太子由桔豐日,為攝政大臣。


    蘇我摩理勢則相當於蘇我馬子,為掌控群臣的大臣。


    其實還是老一套,皇室和蘇我氏權臣共掌朝政,形成微妙的平衡。


    安排的看上去很不錯,可實際上山背大兄並非推古女王,山村皇子也並非聖德太子,蘇我摩理勢倒是非常擁護山背大兄繼位,但蘇我摩理勢卻無法像蘇我馬子一樣掌握蘇我氏家族。


    在推古女王歿去的當口,好像所有人都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可是這種臨終授命之舉的缺陷,卻讓倭國有了內亂的征兆,之所以未曾當即爆發出來,是因為蘇我蝦夷不在,蘇我氏的一些人還在觀望而已。


    而且最為危險的地方在於,除了山背大兄以及山村皇子之外,誰也不清楚推古女王臨終之時到底說了些什麽。


    所以之後倭國朝中謠言四起,很多人都說推古女王臨終之時根本沒有立下遺命,山背大兄一派極力爭辯,可山村皇子卻一言不發,更是佐證了謠言的真實性。


    屋漏偏逢連夜雨,總體上來說,如今倭國的局勢非常不妙。


    山背大兄登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派出使者去中原,向中原皇帝再申兩國友好之意,就像推古女王當年那樣,和大唐交往並相安無事。


    大唐在這個冬天,終於將名字傳到了島上,隨之便令倭國的人們印象深刻了起來。


    本來新羅人還想讓大唐派出使者一道前來倭國,也好給他們壯壯膽氣。


    可這個提議被杜伏威拒絕掉了,未奉朝廷詔令而派人出使外邦,乃邊將之大忌,即便杜伏威沒有想到這個,他身邊的人也會勸阻於他。


    所以這次來到倭國的隻有新羅使者,不過給倭國造成的混亂效果卻是一樣的。


    倭國戰敗,遣使求和,這是山背大兄登位之後做出的第一個決定。


    在推古女王在位期間,倭國的外交一直做的很不錯,在中原內亂,高句麗受到重創的時間段裏,倭國很有了些東亞小霸王的模樣。


    隻是現在他們被新興的大唐敲了一悶棍,什麽小霸王在這個龐然大物麵前,幾乎沒有了任何反抗的餘地。


    即便這場海戰他們勝了,其實結局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和後來一樣所有的妄想在中原一統的大前提下,都將化為泡影。


    東亞攪屎棍和西邊那個的戰略環境可差的太遠了,因為歐洲從來沒有形成過完全統一的整體……


    ………………


    山背大兄登位之初發布的第一條政令無疑是比較明智的。


    可根本無法執行,因為不管他說什麽,都會有人反對,根子就在於他好像得位不正,推古女王的臨終傳命有太多的疑點可供人追究攻訐。


    實際上不管是山村皇子還是山背大兄登位,麵臨的局麵都不會有任何的改觀,倭國的貴族們就算意識到了當前的危險,也無法逃避被利益驅逐的旋渦。


    大唐五年正月裏,倭國要爆發內亂的跡象已經越來越明顯。


    倭國的貴族們在討論著的不是海軍戰敗該怎麽辦,而是在爭吵著這個消息的真假,還有就是山背大兄登位的正當性,爭吵的是如此激烈,甚至於連推古女王的喪禮都被推遲了下來。


    等推古女王的喪訊傳到新羅,又去到高句麗……嗯,誰也沒在意,之前的那場海戰已經把倭國一腳踢出了東亞棋局,成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


    相比於暗流湧動,人人自危的倭國,大唐的京師在過完年關之後,終於重新熱鬧了起來,人們都在期盼著今年的元夕佳節的到來。


    這個時候的長安才算得上是張燈結彩,炮竹聲聲,真正的有了歡度佳節的氛圍。


    大街小巷裏,孩童四處亂竄,不再出現什麽詭異的童謠,流著鼻涕的小娃娃們玩的都挺歡樂的。


    宮城之中,正月初一的時候李破大宴群臣。


    這次宴飲的高(和諧)潮處不是皇帝又作了什麽詩詞,而是皇帝宣布,今年淩煙閣,功德林要動工修建了。


    這事在去年廣泛征集過意見,臣下多少都有著心理準備。


    淩煙閣很像是一座皇家祠堂,供奉的將是大唐的開國功臣們,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歿了的,都會有畫像存入其中。


    這無疑是對臣下的褒獎,同樣也是曆朝曆代以來,最頂格的待遇,後來的臣下們想要進入淩煙閣,也不是不成,但功績上的要求會讓很多人絕望的。


    另外功德林則是一處陵園,也可以說是一座碑林。


    本來李破是想修建一處得勝碑或者得勝門那樣的建築,作為以後大唐獻捷所用,可最終換成了功德林。


    會用無數碑刻來記錄大唐有功將士的功勳。


    其實無論是淩煙閣,還是功德林都有著獎賞有功之臣,提振民心士氣,發揚大唐尚武精神的諸般考量。


    臣下們對此自然很是擁護,有那稍微有點意見的則是認為這種歌功頌德的文章做的有點早,要是等陛下晚年來做,就再合適不過。


    這些人主要是朝中的少壯派,想拉長一下時間段,把自己的名姓和肖像也弄進淩煙閣裏麵去。


    ………………


    兩個不大的工程,分量卻非同一般。


    除了以上的那些以外,皇帝會再次向世人昭示他的有情有義,不會忘記那些為大唐立過功,流過血的人們。


    一場歡宴過後,臣下們醉醺醺離開時的時候,腦海中都在琢磨著可以入駐淩煙閣的人選。


    可以稱得上一聲開國功臣的現在有很多,可真有資格把肖像掛到皇宮之內的,卻是少之又少。


    那些在李破入主長安之後投效的人大多數都要被排除在外,估計隻有李靖,杜伏威,龐玉等區區數人勉強夠得上門檻。


    像蘇亶蘇元宰就湊到溫彥博的身邊,得意的說了一句,“仆射與我,當顯於人前矣。”


    溫彥博不願意搭理他,覺得這個賬房先生得意太過,失之於輕浮,就算把畫像掛在淩煙閣裏麵,也是沐猴而冠,拉低了其他人的檔次。


    不過蘇亶沒有說錯,他和陳孝意,溫彥博三人在晉陽時為漢王座下三巨頭,在開國之臣當中占了先機,淩煙閣中若是沒有他們在,那才真叫見了鬼呢。


    之外就是那些將軍們了,溫彥博已經能夠想象,淩煙閣中殺氣大作,鋒銳淩然的景象。


    平定亂世之功畢竟不是文官們的主場,要不然後來也不會有打天下易,治天下難一說了,文官們不服氣嘛。


    溫彥博打算的就比蘇亶這廝長遠,他覺著之後把封德彝,蕭禹等人舉入淩煙閣才是正經,不能讓尉遲恭等人太過得意。


    ………………


    李破不管那麽多,正月裏比較清閑,本來他還打算聽妻子的勸,在後宮遊走一番,看看養了兩年的花朵們有多嬌豔。


    可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他覺著為了之後的幸福時光,還是不要做的太過,先緩一緩,最重要的是安撫好妻子的情緒為上。


    男人做事業,後院一定要穩定,這些年他就是這麽過來的,可謂是深有感觸。


    正是有了李碧給他穩定後方,他才能把所有的精力以及聰明才智用在平定天下上麵。


    所以他還是老實的迴到清寧宮,受了妻子些嘮叨,可妻子的高興他還是能夠體會得到的,即便互懟上幾句,妻子也沒有動拳腳的欲(和諧)望。


    李春在宮裏露麵的時間又多了起來,顯然是想消除之前的影響,為之後跟隨成國夫人蕭氏去洛陽遊玩做著必要的鋪墊。


    不知不覺,便到了元夕佳節。


    準備許久的元夕燈會準時開始,這一次比之去年還要熱鬧幾分,臨到夜晚,皇城之內燈火通明。


    長安百姓傾城而出,連京兆左近的人家也都事先來到了長安,人們摩肩擦踵,差點把皇城的城門給擠破了。


    也就是沒有什麽打卡設備,不然記錄下來一定是一個空前的數字。


    隻是這一次,皇帝皇後沒有來湊熱鬧。


    承天門門樓之上,留在長安的西突厥使臣來到了這裏,居高臨下望著皇城中的盛景,指指點點,不時發出讚歎之聲。


    在他們旁邊,幾個黑乎乎的扶南使者已經被震撼到無法言語的地步,他們裹緊了衣袍,忍受著寒冷,癡迷的望著這一切,好像看到了西方極樂世界一般。


    陪同在他們身邊的鴻臚寺官員,在耐心的給他們講解著眼前的一切,努力的讓他們明白,大唐就是人間聖土,向大唐稱臣,你們絕對不虧。


    使者們頻頻點頭,很快就化身成了好學的學生,問出了十萬個為什麽,尤其是扶南使者,在聽說元夕佳節和佛教淵源甚深的時候,更是打定主意,迴到扶南之後,一定上請國王也過一過元夕節。


    不用問了,這就是文化入侵,也可以叫做文明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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