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伏威的到來,可以說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別說王雄誕想不到,其他人沒見到真人之前,也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杜伏威是什麽人?那是山東的大賊頭,後來流竄到江淮,一來二去成為了據有江右的一方諸侯。


    這裏麵經曆了多少廝殺,流下了多少鮮血,又經過了怎樣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凡是經曆過隋末戰亂的人們,都會清楚其中的不易。


    隻是杜伏威和其他諸侯不一樣,在隋末諸侯當中存在感比較低,因為當他占據的地盤到了一定程度之後,這廝就左顧右盼,總想找個明主來投靠。


    挺有意思的,他出身微末,嗯,這都算是誇獎他了,杜伏威以前是個摸牆頭的盜賊,強盜裏最不被人瞧得上的一個行業。


    劉弘基以前也小偷小摸過,可人家偷的還是戰馬,冒的風險比較大,杜伏威純粹是沒了生活來源,自己又遊手好閑的不務正業,於是偷點錢財來過活。


    就是這樣一個家夥,在隋末戰亂中乘勢而起,轉戰山東,河南,江右各處,最後占據了江都形勝之地,成為了一方諸侯。


    接著他就不著調了起來,別看人家出身低,還就在意一個正統和家世,像竇建德,王世充之流,他就很看不上眼。


    先向東都的皇泰帝稱臣,王世充一旦廢了皇泰帝,杜伏威立馬就變了卦,不搭理王世充了。


    後來他要投李淵,但是離著太遠,中間隔著蕭銑,王世充,眾人都來相勸,他自己也覺著有點不靠譜,就此作罷。


    再後來他瞧著蕭銑有人主之相,有意奉之為主,但蕭銑不爭氣,殺戮功臣如屠雞仔,頓時讓杜伏威望而卻步。


    李破其實是他很看不上的一個,在他心目中的那份名單中比較靠後,主要是李破沒有家世,邊塞小卒起身,和他杜伏威差不多,不配他侍奉。


    可當李破平定了李淵和蕭銑兩人之後,名單上的人已經極為稀少,於是杜伏威不再耽擱,為取信於人,竟是拋家舍業前來相投。


    不管他做的冒不冒失,現在看來,當年的山東賊可是比其他諸侯聰明多了,而且能夠當機立斷的拋下那麽大一份家業,其人心性之果決,從古至今也不見幾人能及。


    如今他便得到了很好的迴報。


    在長安住的很舒服,皇帝沒有慢待於他,更無殺之以絕後患之意。


    過上兩三年,竟然還放了他出京領兵,杜伏威之感激可想而知,他這人本就沒有與人爭雄天下之心,如今有一顆瓷實的大樹供他依靠,也就沒了其他心思。


    而一旦得到了自由,身上更是輕快萬分,重新見到舊部們,他更是喜笑顏開,高興的不得了,卻還沒忘了讓部下們少要口無遮攔。


    先和宇文士及,苗海潮,文士弘等人寒暄了幾句,才把差點忘了的新羅王女金德曼讓出來,又是一番見禮。


    宇文士及等人就很詫異,這麽一個美人去到長安竟然他娘的又迴來了?皇帝還真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在他們看來,大軍既然已經聚集於東萊,準備跨海去新羅作戰,那一定是新羅王女說服了陛下,怎麽說服的?嘿嘿……


    好吧,看來陛下確實所圖甚大啊……


    ……………………


    杜伏威帶來了朝廷詔命,任吳王李伏威為行軍總管,水路兩軍都要聽他命令行事。


    而杜伏威到的第一天就住進了軍營,重新開始了他的行伍生涯。


    接下來就是整軍備戰,杜伏威令王雄誕,蘇定方,還有河北來的,尉遲偕部將劉仁軌各領一千五百人,又令西門氏領五百兵為親軍。


    水軍則由陳淩,文士弘兩人分統。


    自此大軍已經成型,在東萊又操演了一些時日,七月末大軍上船揚帆出海,八十六艘海船,鋪在海麵之上,浩浩蕩蕩向半島方向駛去。


    江右水軍對海情十分熟悉,即便這片海麵對他們來說很是陌生,但也能避開風浪,又有新羅人的指引,幾乎不用矯正航向。


    這個時候的新羅人對大唐已是敬若天神,這麽大的海船,這麽大的一支船隊,這麽精強的軍旅,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


    即便傾整個新羅之力,也無法組建出如此大的一支海軍,可大唐在兩三個月的時間裏,就已經完成組建,可見中原帝國之強盛。


    當年他們聽說高句麗人曾與大隋戰於江上,差點連都城都給丟了,還覺傳聞有誤,現在看來,卻是再無任何疑問可言。


    這樣的一支大軍,在海上哪裏還有什麽敵手?


    新羅人振奮無比,想象著他們帶著如此大軍迴到新羅的景象,之前的那些困擾著新羅人的煩擾還不都是迎刃而解?


    可讓人沒有料到的是,新羅此時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而渡海大軍的第一戰很快就會到來……


    ……………………


    七月中,一隊人馬從積石山南口鑽了出來。


    程大胡子一把扯下麵巾,大口的唿吸著,卻怎麽都感覺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喘不上氣來。


    腦袋有些眩暈,很有嘔吐的欲望,後來人都知道,這是典型的高原反應,隻不過大胡子還成,就是有點唿吸不暢,其他症狀還很輕微,並沒到當即躺倒的地步。


    他們已經踏足高地,除了那些帶來的吐穀渾和羌族向導,其他人差不多都是這個模樣,中間有人實在不成,隻能讓人帶著他們返迴涼州。


    程大胡子再難受也跑不了,隻能硬著頭皮前行。


    向來多嘴的他現在連話都懶得說了,隻能在心裏一千遍的嘟囔著,高地這鬼地方果然名不虛傳,也不知俺老程還能不能活著離開這裏。


    這和去敦煌或者是嶺南完全是另外一種體驗……


    他看了看身邊的侯君集,立馬找到了些平衡,這廝整日裏自詡英雄,現在怎麽樣?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算是徹底蔫吧了。


    不過當他看到隨行的軍兵們也低頭耷拉腦的,心裏便開始擔心了起來,這要是碰到了斷道的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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