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楊廣來,李破頓時有了感覺。


    “我也是黴星罩頂,迴到南邊沒一年,就碰上了他要領兵征伐遼東,竟然就此被征募從軍,到遼東去給他打仗去了。


    姑母評評理,老天爺是不是有點瞎眼,這麽搓弄於人,實在是說不過去吧?”


    攀上了親戚,李破又開始哄人高興。


    李碧就說他慣會討女人歡心,那是說的一點都沒錯。


    果然一句話就逗的阿史那楊環笑了起來,她笑的時候很有特點,眼睛睜的大大的,眉毛也豎了起來,好像臉上的每一條肌肉都能透出喜悅。


    她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神采飛揚之中也一定會迷倒一大片的男人。


    其實阿史那楊環現在也不算老,照後來人的算法,她正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年紀,不過按照當世的規矩來說,她確實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暮年。


    李破還真沒問過她的年紀,在心裏算了算,開皇年間和親突厥,那時她應該是十幾歲的少女,距今也就二三十年的光景。


    四十多歲快五十的人,在突厥王庭還算養尊處優,看上去不很蒼老。


    阿史那楊環不知道這廝正在琢磨她的歲數,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怒上一怒,女人的年紀,不論古今,都是她們最為在意的事情之一,沾不得一個老字。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嘛。


    “遼東之戰確實失之魯莽,你也去了,感覺高句麗如何?他們這些年沒再派使者前來突厥,也不曉得那邊怎麽樣了。”


    李破道:“高句麗人都是些雜種,扶餘人本身就亂七八糟,如今又有中國人(當時有這個說法),契丹人,匈奴人,鮮卑人,甚至是突厥人混雜於其中,多數已經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上派遣什麽使者出來?


    那些人自大而又狂妄,好耍弄一些似是而非的計謀,也就是離著遠了些,不然早被咱給滅了。


    當年第一次出征,在遼水岸邊戰了一場,最能顯出高句麗人之心性。


    他們覺著自己很是能戰,選擇棄城而出,守在遼水岸邊想給隋軍當頭棒喝,可隻兩日,高句麗軍便已大潰。


    如果不是楊廣那廝胡亂指揮,咱們一戰就能衝進遼東城,你說高句麗人有什麽能為?從上到下不過一些蠢人罷了,隻不過碰上了一個更蠢的楊廣。


    也是大家倒黴,死了那麽多的人,沒有建功不說,剩下的都灰頭土臉的逃了迴來。


    也就是我命大,不然早死在遼東了。”


    此時阿史那楊環終於感覺到和這個侄兒聊天很有趣味,她那位堂兄確實很蠢,敗光了諾大一份家業。


    除了爭奪皇位的時候有那麽幾分聰明之外,其他的也就沒什麽了,這樣的人可以說是敗家子中的極品。


    李破不想再吐槽什麽楊廣,那人想起來就讓人厭惡。


    “這些年姑母在突厥過的好不好?”


    掛在阿史那楊環臉上的笑容迅速淡了下來,她過的自然不很舒心,想她一位皇室貴女,去到突厥那樣的虎狼之地,怎麽會過的好呢?


    中原與草原部族和親的女子,都是政治的犧牲品,無一例外。


    更為可悲的是,國中之人還比較喜歡傳唱她們的故事,並以此為榮,實際上是受益者的心態在作祟。


    蔡文姬為匈奴所俘,受盡羞辱,但結局還算好的,最後被人贖買歸漢。


    王昭君出塞,嫁三夫,病逝於塞外,最終香魂不能歸於故土,最可惡的是唿韓邪單於死後,王昭君求歸於漢,漢成帝竟然詔其“從胡俗”,如此的無恥,他娘的真是一桌的悲劇。


    而離著近一些的就是大義公主了,同樣嫁三夫,還要背負國仇家恨,最終死於都藍可汗之手。


    阿史那楊環其實和大義公主差不多,隻是命運在李破到來的那一刻,也許就產生了變化,而她最終成為了突厥可汗。


    這也許是這麽多年以來,頭一次有親族問上她一句,過的好不好,讓她百感交集,神思有些恍惚。


    她自然有很多話想向人傾訴,可到了嘴邊,卻又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最終她隻是擠出了些笑容,淡淡的道:“去國二十餘載,度日如年啊,所幸還有你來問候一聲,也算是能稍解心結吧。


    你知道前些年李淵那逆賊派了誰來過王庭嗎?”


    這事李破自然知道,陳叔達還被送到了晉陽,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呢,當時雖然覺著送這麽個人到他近前,實在有些不懷好意,可心裏還是為阿史那楊環點了個大大的讚。


    畢竟那會他已經跟李淵撕破了臉麵,李淵若是得到突厥之助,那他就麻煩了。


    “姑母怎麽忘了,你還將個姓陳的送到了晉陽……”


    “嗯,是有這麽迴事,挺多年過去,都有點忘記了呢。”


    李破嘿嘿笑了笑沒說話,你下手可挺狠,竟然說忘就給忘了,陳叔達豈不死的很冤?


    阿史那楊環的臉色正常了些,“陳叔達不值一提,獨孤懷恩自小就養在了伯父宮中,卻來我麵前說李淵的好處,也真是……狼心狗肺。


    他在我麵前既沒有說伯父對他的養育之恩,也沒有說文獻皇後對獨孤一脈的細心照拂,更沒問我一聲過的可還安好……


    這麽多年,也就你和蕭娘娘……唉,世間多薄情之人,我隻希望你將來能記掛著北邊還有一位姑母,偶爾能派人來問候一聲,餘願足矣。”


    李破的目的達到了,她流露出來的思鄉之情是如此的真摯,這在兩國交往中會是最為致命的缺點。


    以後一定要好好加以利用,他冷冰冰的想著,沒有一絲的觸動和感懷。


    但臉上卻露出了黯然之色,舉起酒杯道:“獨孤懷恩蠢的很,我當年率兵到河邊想討伐李淵的時候,那廝還派了個和尚過來,想讓我幫他登上皇位呢。


    如此不知所謂之輩,姑母何必為其傷情?


    來,我再敬姑母一杯,祝姑母日後能心想事成,忘了那些活該就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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