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現在算是皇帝寢宮,它是太極宮的一部分。


    唐宮其實多數還維持著隋時的模樣,處於長安的北部,占據了長安城大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地域。


    整個宮城大體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就是太極宮群落,是皇帝召開朝會,處理政務,接見外臣的地方。


    內廷則是宮妃以及宮人們居住的地方,是正經的皇家禁苑,以皇後寢宮清寧宮為中心,分布著眾多的殿宇群落。


    後來人熟知的諸如大明宮,長生殿之類的宮殿群都是大唐曆代帝王陸續建造,如今都還不見影子。


    現在的宮城主體其實還是隋文帝楊堅在開皇年間修建。


    楊廣在當皇子的時候應該過的比較艱難,對父親楊堅有所不滿,所以登基之後便開始修建洛陽新城,建好之後便迫不及待的遷都於洛陽,不願在長安多待了。


    他那十幾年的帝王生涯,留給長安的不足十分之一,他喜歡大工程,卻從來沒想著修繕一下長安宮室,估計是在心理上把這裏當做了父親的遺產,沒興趣再給父親的功業添磚加瓦。


    李淵進了長安之後倒是對此很上心,他這人比較喜歡享受,即便天下還亂紛紛的,他還是頂住壓力,修繕了一下宮城,新建了一些殿宇。


    於是李破入主長安後便在自己家裏見到了一些爛尾工程,至今仍擺在那裏。


    李淵經手的最大的幾處爛尾工程都不在皇宮之中,比如說驪山腳下的溫泉宮,就是李淵修來準備冬天泡溫泉的地方。


    溫泉滑水洗凝脂......就是這麽來的,隻不過那是敗家子李隆基的首尾,華清宮便是在他手中完成。


    ..................


    總的來說,如今的宮城自文皇帝楊堅歿後就沒怎麽大動過了,李淵做的那些工程也就是三四年的光景,大部分爛尾,他的陵寢也剛剛動工就停了下來。


    太極宮的幾個重要宮殿群落,基本上還是開皇年間舊時模樣。


    當然對於尉遲恭這樣的土包子都一樣,隻不過乍一從江南來到洛陽,長安這樣的地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南北的差異而已。


    李破待他到底不同,沒有在兩儀殿設宴款待,而是來到了甘露殿寢宮,其實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訴其他人,這是朕的心腹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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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甘露殿內殿,就他們兩個人,李破也沒再顧及什麽君臣之禮,讓人麵對麵擺了兩張桌子,君臣相對而坐。


    擺手讓人傳上酒菜間,李破笑道:“沒有大排宴宴,簡單了些,主要是人一多了,也就沒辦法好好說話。


    你在外領兵多年,朕想聽你說說外麵的事情,唉,這幾年當了皇帝,拌住了腳,哪也去不得了,遠不如當初那麽自在。


    眼中所見,耳中所聞,都有了限製,真真假假的還得自己去分辨......


    人們都說井底之蛙,井底之蛙,皇帝就是井底最深處那隻蛤蟆,天就是長安城左近那麽大一點,外麵的聲音傳進來,嗡嗡作響,也聽不太真。


    所以說你們這些人呢,就得充當我的眼睛和耳朵,有些事不管大小,隻要你覺得有必要跟朕說一聲的,就來跟朕說,不要有什麽顧忌。


    咱們流血流汗,在這十幾二十年間打下來的天下,不能讓一些宵小給糟蹋了,你明白朕的意思吧?”


    這話聽著有點可憐,弄的尉遲恭不知怎麽迴答,他也想象不出皇帝這隻蛤蟆是怎麽待在井裏的。


    他隻能順著李破的話風重重點頭應諾。


    酒菜很快送了上來,尉遲恭腹中早已饑餓,隻是在李破麵前他不敢放肆,先陪李破飲了幾杯,這才抽空用了幾口菜。


    李破也不相勸,尉遲恭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他的眼中,到現在來說還算滿意,不管是之前的張倫等人,還是現在的尉遲恭,對他都有著一種來自心底深處的敬畏,沒有什麽居功自傲的跡象。


    可以說和當年並無二致,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自古以來功臣們鬧出來的那些幺蛾子在他們身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吃喝了一陣,李破終於問起了荊襄那邊的局麵,其他的倒還罷了,他最為關注的其實還是軍中將士的思想動向。


    尉遲恭都一一作答。


    江右各部軍伍大致上可以分為三部分。


    一部分守在南陽,這兩年主要的任務就是剿平逃散的梁軍殘部和一些地方上的匪人,這兩年南陽百姓陸續迴遷,加上匪患漸絕,去年秋天的時候大部分就撤軍去了洛陽休整。


    一部分則由尉遲恭統領駐守在江夏,也是去年出征**的主力。


    這一支大軍近十萬人,當年南下的唐軍沒多少,有兩萬人,他們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一直留在南邊以備不時之需。


    其實就是隨時準備討伐不臣的平叛部隊,除了大都督李靖和統兵的尉遲恭之外,誰也指使不動他們。


    其餘的一部分為梁國降軍,一部分為陸續招募的新兵。


    另外就是江右水軍了,那不歸尉遲恭統領,由梁國降將文士弘,寧長真等轄製,估計很快就要拆散開來,大部分歸於漕運,長江擺渡所用,其中精銳可能會去江都聽令。


    尉遲恭對其他各部的事情不很上心,也不是他頭腦簡單,野心不足什麽的,而是麾下十萬大軍就夠他操心的了。


    這兩年他一直在為糧草之事發愁,十萬人就這麽駐紮在江夏,也沒什麽仗打,糜耗糧草太多,他怕皇帝找他麻煩,卻又不願自請削減大軍規模,弄的很是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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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到底想聽什麽尉遲恭有點拿不準,而且皇帝領兵多年,軍中那些事情是真是假聽兩耳朵也就知道了。


    就像他的那些部下,哪個敢刻意欺瞞於他?


    所以尉遲恭也不做他想,將這些年聽到的見到的都說了說,也沒什麽重點。


    李破聽的很仔細,時不時的問上一句,這一談就是許久。


    半個多時辰下來,他對江右駐軍的情勢了解便清晰了很多。


    那邊的各部守軍在滅掉蕭銑之後經曆了一次膨脹期,當初南下滅梁的精銳被張倫帶走了不少,剩下的一些被尉遲恭緊緊握在了手中,除了分出一些到南陽外,其餘都在江夏。


    之後和梁國降軍合流,兩三年下來已經完成了初步的整編,像尉遲恭這一部就膨脹到了十餘萬眾。


    這在長遠看來不會維持太久,尉遲恭就總在為大軍的糧草犯愁,隻是在近幾年卻是有好處的。


    有大軍在一旁威懾,地方上就會安定的快上一些,也有助於李靖等人施行諸般舉措。


    但這也隻是平定諸侯之後的權宜之計,即便以現在的局麵而論,在江夏駐有十餘萬大軍也已顯得有些多餘。


    按照尉遲恭的說法,南下的唐軍思鄉之情漸盛,他娶那幾房小妾其實也並非出於本意,還是做給底下人看的,就是想鼓勵北軍士卒在當地結親生子,稍解思鄉之念。


    另外梁國的降軍們也還算安穩,並沒有人嚷嚷著懷念舊主什麽的,經過這幾年討伐**蠻寨的戰事,軍心也漸漸凝聚了起來。


    實際上最為重要的一點還是唐軍的軍律已經十分完善,從征募新兵到軍陣操練,以及平日操守等等,可謂是麵麵俱到。


    從晉地走出的軍官士卒們,將這些都刻入到了骨子裏麵,到了江南之後很快便影響到了梁國降軍。


    尉遲恭就自信滿滿的跟李破說,“至尊以軍伍起家,當初教給咱們的那些東西好用的很,旁的末將不敢跟至尊說,隻經末將這一番操練下來,一旦遇有戰事,江夏大軍絕無怯戰之憂,不管遇到多強的敵手,也能挫而敗之。


    末將率軍征**時試了試,將士們可謂是各個爭先,人人敢戰,掃平蠻寨數百,捉獲酋首千餘,大軍傷亡甚微......”


    說到這裏,尉遲恭算是打開了話匣子,跟李破說起來去年率軍入**的戰事,其中還夾雜著一些當地的風土人情。


    說的正熱鬧的時候,皇後李碧到了,還給他們帶來了宮中自釀的一點黎紅酒,讓尉遲恭受寵若驚之餘,連連拜謝。


    李碧在他們這些舊人眼中,那可不單單是一朝國母,還是一位英明的領兵將軍,能夠治政一地的官員。


    而且這一下皇帝皇後一道為他接風洗塵,算是給足了他這個柱國大將軍的麵子。


    當然了,這待遇確實也沒誰了。


    官位再顯,能夠得到如此優待的人也不見幾個,尉遲恭占的其實還是雲內舊人的便宜,畢竟這兩位結親的時候,尉遲恭給把的門嘛。


    李破看了妻子幾眼,心說我這裏跟人說話正漸入佳境,你來湊什麽熱鬧,沒看把人嚇的都不敢多說什麽了嗎?


    李碧迴他一眼,意思是說我若不來,哪能顯得出柱國大將軍歸朝之榮?就你這麽私下見一見可不成,沒的讓人覺得受了慢待。


    夫妻兩個眉來眼去,憑借著多年的默契,不用說話對方的意思就都能明了。


    李碧舉杯勸飲,一杯下來,眼瞅著尉遲恭便激動的大胡子都抖了起來,效果確實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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