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詩還不容易……李破搜腸刮肚的想著。


    年關對於後來人很重要,尤其是晚會,引得人們越來越重視新舊交替的日子。


    可古人無疑更喜歡過正月十五,也就是當世所說的上元佳節,又稱元夕,所以古人的詩詞上,佳句盡在元夕之夜,新年……差不多就是後來帖對聯的水平。


    年關年關,過年如過關,很多文人在新年的時候都喜歡追憶往昔,感歎歲月催人老,沒有半點辭舊迎新的喜慶,反而弄的很悲傷。


    李破倒是為年關也準備了兩首,都是得等他白了頭發才好用來裝樣,想了半天,“文思枯竭”,不由暗歎一聲,文抄公不好做啊。


    當了皇帝之後有點飄,時不時的耍弄一下文章,賺取聲望,但被人架起來的風險也在不住增高。


    也就是他當了皇帝,不然出醜露乖是早晚的事情。


    瞅著妻子那略有期盼,更多的則是懷疑的小眼神,李破覺著她還是動拳腳的時候可愛一些。


    “今日就算了吧,飲的有些多了,沒什麽詩興,再說大家又年長一歲,也不是什麽高興事,等中秋的時候我專門給你作一首如何?到時你可莫要感動的哭鼻子。”


    李碧瞅了瞅丈夫,覺著這廝又在搪塞自己,他娘的給別人作詩時他從來不論時候,怎麽自己開口,他就沒了詩興?


    她不高興的翻了丈夫一眼,話語頓時刻薄了起來,“不會又是阿爺作的吧?”


    李破大汗,這是他當初的慣用伎倆,托詞於李靖糊弄了不少人,不過他臉皮厚,絲毫不以為恥的狡辯道:“老師大才,弟子沾些光也是應該,他的那些書稿你從不好好翻閱,不如迴去仔細整理一下,說不定也能占些便宜。”


    李碧恨恨的灌了口酒,心說阿爺可沒你這麽狡猾,嘴上則道:“推三阻四,那我就等著你作一首上元詞給我。”


    ………………


    見皇帝隻顧著和皇後說話,嬪妃們很是失望,而且這麽多人看著,她們也不再奢望於能在此時邀得聖寵,於是殿中漸漸又熱鬧了起來,卻不知皇帝和皇後在大鬥心眼。


    ………………


    一場歡飲,大唐迎來了元貞四年。


    正月十五之前,長安的各個衙署都放假了,朝廷官員們的年假主要集中在這個時間段,當然了,朝廷還在維持著最基本的運轉。


    比如說正月初三,少府進《破陣樂》。


    破陣樂起源於晉末,前隋時納入軍樂,差不多相當於後來的軍歌,隻是沒有詞曲,也沒有舞蹈伴之,是一種起源於民間的純音樂藝術作品。


    主要是以琵琶和箏的混奏,鏗鏘有力,做殺伐之音,是當世少見的雄健之曲,不然的話也不會成為軍樂。


    李淵執政關西的時候,令人便做出了一些改良,準備作為慶祝大捷所用,可惜的是,自李世民率軍破薛仁杲之後,就再無什麽像樣的勝利了,於是改良版的破陣樂就此閑置了下來。


    因為李破攪局,李世民也沒當成皇帝,於是秦王破陣樂就此沒了影子,隻不過曆史這東西總還是有其慣性,到了這一年的正月,破陣樂還是完善了起來,並獻到了李破麵前。


    這個時候的破陣樂和以前已是麵目全非,配上了戰舞不說,奏樂的間隙竟然還有旁白,用來敘述大唐開國前後的豐功偉績。


    歌功頌德之作,出現的時間也剛剛好。


    李破看了看來了興致,秦王破陣樂鼎鼎大名,他自然知道一些,隻不過現在秦王李世民被他弄的失了蹤,卻還有人把破陣樂送到了他的麵前。


    於是他立即召少府監韋節等人入宮來見,就在太極殿中演練了一曲破陣樂。


    少府早有準備,數十名選出來的矯健之士披甲持戈,在樂聲之中不住的變換著各種陣型,時不時的還要怒吼一聲做拚殺狀。


    這和常見的宮廷樂舞完全不同,是標準的主殺伐的戰舞。


    “有了此曲,可揚我大唐尚武之風,做的好……不過若能以戰鼓,號角為之,輔以戰陣,或更能震懾宵小,顯我大唐武風?”


    韋節上前道:“至尊之如此氣魄,臣等望塵莫及,臣這便迴去令人按詔行事……臣以為此可為小破陣樂,至尊以為如何?”


    看著年過四旬,依舊俊秀如處子的韋節,李破覺著有些違和,不過論起來,這是一位鐵杆的後黨。


    整日裏不這不那的隻顧著容顏美好如昔,李破待其也就不同於旁人。


    當然了,這並不能阻擋李破得意的再當一迴搬運工,“朕以邊塞起兵,十年戎馬,終告功成,此曲正合朕意。


    歌功頌德,不如以詩輔之。


    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君看偃革後,便是太平秋。”


    韋節等人相顧駭然,同時都在心裏豎起了大拇指,那些傳聞真切的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皇帝臨興而作,氣勢恢宏,皇帝果然是皇帝。


    臣下們立即諂詞如湧,恨不能馬上執筆記錄下來。


    李破已經習慣了,臉不紅心不跳的照單全收,小事一樁,雲淡風輕,才能顯得更加高深莫測。


    ……………………


    這隻是正月裏的一個插曲,破陣樂再是恢弘,被後來人大書特書,於當世而言其實也不過是一項藝術成就罷了。


    皇帝的關注點肯定不能放在這裏。


    韋節見皇帝興致頗高,趁機進言,少府的白銀用來鑄造銀寶,進度有些快,超出了少府的預期。


    貴族們明顯對這種輕便的貨幣很是喜歡,不說長安,晉陽,在江陵這樣的大城中也已流通開來。


    成都,漢中,江都等大城估計要緊隨其後,這些地方都是貴族們聚集之所在,同時也是社會的風向標。


    貴族們的用物很快就會普及到民間。


    而時間太短,少府準備不足,白銀短缺就在眼前,韋節琢磨著是不是鑄些金寶出來,以應當前之急。


    他明顯沒什麽經濟頭腦,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來,黃金和白銀,銅錢的兌換必定會出現大問題,白銀的短缺用鑄造金寶可解決不了。


    李破很快就抓住了重點,此事的根本原因不在於其他,而在於江南平定的太快了些。


    李靖和武士彠在江右大力推行新錢,在排除了各地的阻力之後,成效越來越是顯著,貨幣一旦流通起來,其勢便無可阻擋。


    這顯示出了江右形勢大好,這種時候少府可不能掉了鏈子。


    而且這事不應該是少府報上來吧?


    李破皺了皺眉頭問道:“報上戶部了嗎?蘇元宰怎麽說?”


    韋節立馬知道自己有些多嘴了,他可不是來給蘇元宰上眼藥的,“前些日庫官報上來的,正值冬日,臣還未報給戶部知曉。


    也是前些時官考,眾人多有慌亂,怠慢了公務,直到年終查庫的時候才發覺,是臣的疏忽,還請至尊責罰。”


    李破看了他一眼,心說你還真老實,少府是有鑄幣之權,可責在戶部,少府的白銀不足,戶部一無所覺的話,能脫得開幹係?


    你這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蘇元宰若是知道了,肯定要笑的打滾,也不會念你半點好處。


    他不太了解韋節的為人,但對蘇亶卻是知之甚深……


    李破立即就想把蘇亶召來問話,可看了看韋節,心說就不欺負他了,先等等再說。


    揮手斥退閑雜人等,隻留下韋節在殿中,“朕記得年中時便已下詔,令各處盡快開采礦藏,銀礦也在其中,現在情形如何你知道嗎?”


    韋節的能力還成,沒有一問三不知,他膽量也不錯,皇帝已有質問之意,可他還是捋著胡子不緊不慢的迴道:“臣看了戶部傳文,前隋銀礦有七十五處,因戰亂之故,前些年盡都廢止。


    如今因至尊詔令開采之故,陸續複工的有二十五處,其他的估計還要等一等,主要是因為至尊嚴令不得擅起民役,以恢複生產為要務,加上各處都在免除稅賦,就更是為難。


    那二十五處大多都由戰俘為工,所產也就不多,未能應少府眼前之急。”


    李破滿頭黑線,這廝不會說話,竟然還怪到我的頭上來了,看你長的好,朕先給你記一筆。


    “金寶先放一放,還有沒有旁的法子?”


    李破對經濟沒什麽研究,可架不住人家見識的多啊,覺著韋節鑄造金寶的建議不太靠譜,這個得和蘇亶等人商量一下再說。


    現在他對韋節這個少府監的才能有了些懷疑,便來考上一考,如果答對的驢唇不對馬嘴,韋節長的再好,與李靖淵源再深,屁股估計也得挪一挪了。


    韋節恍如不覺,政治敏感性明顯比朝中那些老狐狸差了許多。


    可這個問題他確實思索了良久,此時便道:“以臣之見,因人力短缺之故,廣開礦藏現在有些為難,不如著眼於大礦。


    前隋時有所記載,宣城,鄱陽兩郡山中有大礦,據說資有千萬之數,那邊氣候也很合適,可以令人細察之,總以人力全力以赴進行掘采,或可解此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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